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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想记住他吗——还是彻底忘记 ...

  •   “小姨,店里这个季度的上新什么时候到啊?”,资淮收拾完餐桌,转身又回厨房帮资芸端了几碟菜出来。

      “小心烫啊”,资芸端着刚做好的酱排骨上了桌,将隔热手套往桌边一放,顺势坐下,“上新啊”,她掏出手机拨弄了两下,“下个月吧,工厂那边有批货料子不够,样衣也得下周才能寄过来。”

      “嗯”,资淮又从厨房拿了两副碗筷出来,放在桌上,“那行。”

      “怎么了?”资芸推着他坐下,拿过他的碗给他盛饭,“多吃点,你看你这两天,都瘦了好多。”

      资淮看着资芸一勺两勺的往自己碗里添饭,赶忙伸手拦下,“够了,小姨”,说着把碗接了过来,“我上周不是和您说了,最近有剧组来这边选人,我这两天要去试戏。”

      他挽袖接碗时,小臂内侧若隐若现露出一道浅疤,晃得资芸眼神一颤,她垂眼顿了顿,侧身给他夹了一块没刺的鱼腹。

      “瞧我这记性”,资芸无奈道,“等你回来呀,小姨一定好好给你补补。”

      资芸笑着坐了下来,“店里的衣服你不用担心,你要是忙不过来小姨就去找找别的模特,虽然跟咱们小淮肯定是比不了…”

      说着她看向资淮,满眼欣慰,”小淮啊,这几年多亏有你,把小姨店里的衣服穿的那么好,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

      “没有”,资淮抬手夹了块肉塞进资芸碗里,“小姨店里衣服设计的很好,会爆是迟早的事。”

      资芸看着他,不由地叹气,“哎,小淮,你就是太懂事了,上学那会儿就开始两头跑,顾着学习还来帮小姨做平面,要是你妈…”

      “小姨”,资淮出声打断,他认真地看着资芸,“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资淮,您别这么说”。

      资芸瞧着他,心里难受得紧,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吃饭吃饭,咱不说扫兴的话”,她笑着夹起碗里的排骨塞进嘴里。

      资芸平常一个人住,自己吃饭也就糊弄糊弄,但每次资淮回来她都控制不住量,炒出来一大桌子的菜都是常有的事。

      两人边聊边吃,一桌子菜竟也吃的七七八八。

      “小姨,刷碗这种事我来就行,您去卧室休息吧” ,资淮推着资芸往卧室走。

      资芸拗不过他,只好回了房。

      资淮套上围裙,手脚麻利地收拾起厨房。

      这几年他工作渐渐有些起色,但是干这行工作时间没法固定,资芸睡眠又浅,两年前他就在外租了房子,但他的房间资芸一直留着,定期打扫,加上他每周都会抽一两天的空回来陪陪资芸,房间里生活气息很足。

      关上厨房的灯,资淮转身回了卧室,垂眼看去,他上周落在这儿的书就放在床头。

      资淮弯腰从床头拿起那本《野途》,侧身坐在床上,想起明天的试戏心中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小叶这个角色他来回琢磨了两周,第一次读就被这个角色吸引,一个朴素的苗疆少年,淳朴善良,但骨子里透着股野蛮生长的劲儿。

      他随手翻开,书页边缘的铅笔痕力透纸背,折角那页——‘小叶’二字被描成黑洞。

      那天夜里并不静,少年单薄的身影执拗地穿过院子,径直上了山,一路上蝉鸣追随着,小叶心口发紧,越走越快,一路小跑最终停在神树下。

      膝盖落地,少年白皙的指尖接触地面,小叶刨开土,深红色的土壤渐渐染脏了他的手,朝手腕蔓延着。他没在意,很快挖出一个小坑。

      月光透过神树时密时疏的叶间,洒进小叶的怀里,那里护着一方用厚重黑缎捂得严实的包裹,小叶抖着手轻轻打开,里面赫然躺着沈万安送的那把瑞士军刀。

      柔弱的月光投在刀刃上,刺得小叶眼睛发酸。

      重新把刀包严实,小叶弯下身子将它轻放进小坑里,扎扎实实盖上土,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实了这片土地,只想让它回归原样…尽管他对地底深埋的秘密心知肚明。

      水珠划过脸庞,砸进地里,算是一道道封印,帮他护住这份记忆…

      “叩叩叩”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后,资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淮啊,小姨洗了点水果,要不要尝尝。”

      “嗯”,资淮朝门外应了一声,放下书去给资芸开了门。

      瞥见资淮床头翻开的书页,资芸叹了口气,伸手捻了捻资淮衬衫上挂着的的第三颗纽扣——那是她亲手缝的,线头总爱松。

      “小淮”,她的声音很轻,“要是试戏累了,就回家”,她顺了顺资淮皱起的衣角,酝酿着开了口,“给小姨当一辈子衣架子...”

      资淮只觉得这话分量太重,一时间没法接上话。

      资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把果盘进他怀里。

      “行了,你明天上午还要去试戏,吃完早些休息,小姨就不打扰你了。”

      “嗯,您也早点睡。”

      资淮进了屋,将玻璃盘轻放在桌上,指尖捻起一粒蓝莓塞进嘴里,酸甜微涩。

      他不是听不懂资芸话里的意思,他更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向资芸做出这样的承诺。

      这两年资芸的服装品牌销量见长,其实早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但她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忙前忙后的,身体状况也早就不如从前,为此资淮没少和她念叨。

      他知道资芸的顾虑,所以更想快些做出一番事业,让她轻松些。

      目光回落在翻开的书页上,资淮深深换了口气,强压下心口复杂的情绪。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小叶’二字在他指尖时隐时现,资淮仿佛触到了少年月夜下颤抖的脊背。

      ‘信物埋在神树下——退婚的仪式?’

      资淮更觉得这像一场祭祀,祭奠小叶不敢宣之于口的爱,和——沈万安永远无法知晓的真心。

      ‘他想记住沈万安吗——还是彻底忘记?’

      转头望向窗外,今晚的月很亮,或许和送小叶上山那晚的月一样。

      “小叶在想什么?”,资淮听着窗外的蝉鸣,静静想着,好像闭上眼,他也走在了那条亲手埋葬回忆的山路上….

      树上的蝉鸣听得陆归臻心烦,他缩在车里盯着老宅的大门,终于看到了谢棠的身影。

      陆归臻发车上前,车稳稳停在了谢棠身前,“去哪,我送你。”

      谢棠被他突然间的转性弄蒙了,反应过来后笑嘻嘻地上了车,“哟,陆大公子——想通了?”

      陆归臻懒得理她,随口应了一声,也没管谢棠手脚慢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你慢点!我安全带没系上!”,谢棠惊叫,手忙脚乱的扯出安全带扣好。

      顺了口气,谢棠终于想起了正事,“明天下午,沈万安的试镜还有一场,不用你准备什么,过去站镜头前给导演看看就行。”

      陆归臻挑眉,“看完就能把钱结了?”

      “你别做梦了”,谢棠咬舌,“就算沈万安原型是你,你也不一定能试得上,陈导选角可是出了名的挑。”

      她说着,刚想接着嘲讽两句,转头就看见陆归臻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还是祈祷你能选上吧,陈导卡着不让开机,过段时间热度过去了有得我亏的。”

      谢棠在旁边叭叭叭的没一句重点,终于把陆归臻仅剩的耐心耗尽了,“地址给我,明天我过去。”

      “不是给你名片…”,谢棠话音未尽突然想起来,“哦对,那是我的宣传卡”,说着就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弄起来。

      陆归臻看着她没脑子的样子一阵无语,不懂谢棠写的小说是怎么爆的,现在这年头随便写两个男人拉郎配就能有热度吗?

      没等他想明白,一旁的谢棠出声,“好了!”

      谢棠话音刚落,陆归臻手机随之震动。

      “位置发你了,下午一点开始沈万安的试镜,别迟到了”,说完她又自顾自的嘟囔起来,“哎——沈万安选角终于有眉头了,你是不知道,小叶的试镜早弄完了,陈导留了几个人选,明天上午试戏呢…”

      说着谢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望着车窗眯眼笑了起来,“你可不知道,陈导从模特卡堆里捡出来一帅哥,可帅了…”

      陆归臻飞快地开着车,只想快点把谢棠送走,随口就搭了话,“哟,得了谢大作家的芳心?”

      黑色的车身飞驰而过,融进黑夜,卷起一阵细烟。

      “对啊,名字也可好听了,叫——资淮,我可从没见过这个…”

      一个“姓”字还没从谢棠嘴里吐出来,她就差点被陆归臻的急刹甩飞出去。

      “陆归臻,你他妈的有病啊!”,谢棠攥着安全带惊魂未定。

      转头对上陆归臻不可置信的目光,“叫什么?”

      谢棠认识陆归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自觉地吞咽两下,颤声看口,“资…资淮啊,资本的资,淮河的淮。”

      看着陆归臻一副被耍了的样子,谢棠明显被勾起了兴趣。

      她坐直了身子,凑近问道,“认识?”

      “…没”,陆归臻撇过脸,“不认识”

      谢棠扫兴的瘪瘪嘴,但也没再多说,她抱着安全带坐好,生怕陆归臻再来几个急刹——她可真受不住这个。

      车内重归寂静,陆归臻发车,车内后视镜上褪了色的平安符剧烈摇晃着,红线绣的“资淮”二字却像两道新鲜伤口——三年前云滇,那个跪在泥地,撕开衬衫为他包扎伤口的少年,也叫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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