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无尘》小一006

8、第四章 摘面惊天下2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沉闷，谢无尘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逐渐亮起的天色，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他总觉得将军今日的态度太过反常，那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像极了猎人看到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兴奋。

　　"将军，"他突然开口，"您答应过的事..."

　　"本将军一言九鼎！"将军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信不过我？"

　　谢无尘沉默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银线刺绣。这绣纹触手生凉，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皇宫的朱漆大门格外威严，守卫的枪尖泛着冷光。谢无尘跟在将军身后，穿过一道道宫门，每过一道门槛，他的心跳就快一分。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见到他们走来，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那就是文武双魁？"

　　"长这么丑..."

　　"嘘，小声点，将军府的人..."

　　"宣，文武双魁谢无尘觐见！"

　　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谢无尘整了整衣冠，拾级而上。他的步伐沉稳有力，背脊挺得笔直，丝毫不见奴仆的卑躬屈膝。

　　金殿之上，皇帝端坐龙椅，身着明黄色龙袍，不怒自威。两侧分别是两位公主——大公主明华一袭正红色宫装，如烈火般明艳夺目；二公主明兰则穿着鹅黄色襦裙，娇俏可人。两人的目光在谢无尘踏入大殿的瞬间就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谢无尘在殿中央跪地行礼："草民谢无尘，叩见陛下。"

　　"平身。"皇帝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几分好奇，"抬起头来。"

　　谢无尘缓缓抬头，那张有"疤痕"的脸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殿内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

　　皇帝微微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朕听闻你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今日一见......"他的目光在谢无尘丑陋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果然人不可貌相。"

　　"陛下过誉。"谢无尘声音平静，不卑不亢。

　　"谢爱卿，朕观你策论中'民为邦本'四字深得治国精髓。"皇帝抚须微笑，"若让你主政一方，当以何为先？"

　　谢无尘声音清朗："回陛下，当以'轻徭薄赋'为先。臣幼时流离，深知民间疾苦。农夫终岁劳苦，所得不过温饱；若遇灾年，则卖儿鬻女..."他顿了顿，"故为政之道，首在养民。"

　　殿中一阵轻微的骚动。皇帝若有所思地点头："爱卿年纪轻轻，见识不凡。"他转向身侧，"明华，明兰，你们觉得这位谢公子如何？"

　　谢无尘心跳骤停。公主们的评价将直接影响他的命运。

　　"回父皇，"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应是明华公主，"谢公子虽...貌不惊人，但才华横溢，儿臣读他的《论天下之势》，夜不能寐。"

　　另一个温柔些的声音接道："儿臣尤爱那句'为政之道，首在爱民'。"明兰公主的声音带着羞涩，"如此胸襟，实乃...良配。"

　　最后两个字轻如蚊呐，却在谢无尘耳中炸开。良配？公主竟当众暗示...

　　"谢爱卿，"皇帝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朕有意招你为驸马，你可愿意？"

　　冷汗瞬间浸透里衣。谢无尘跪伏于地："陛下隆恩，臣...臣容貌丑陋，实非公主良配。且..."他鼓起勇气，"臣心中已有..."

　　"陛下！"将军突然出列，声如洪钟，"臣有本奏！"

　　谢无尘心头一松，以为将军要为他解围。却听将军继续道："谢无尘有一秘密，关乎国体，臣不敢不报！"

　　什么？谢无尘猛地抬头，正对上将军意味深长的目光。那眼中哪有慈爱，只有冰冷的算计。

　　"哦？"皇帝来了兴趣，"什么秘密？"

　　将军上前一步："谢无尘面上所戴，乃人皮面具！其真实容貌..."他故意停顿，"臣请陛下亲令其摘下面具，一观便知。"

　　殿中哗然。谢无尘如坠冰窟，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将军骗了他！什么赐婚玉璃，什么前途无量，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谢爱卿，可有此事？"皇帝沉声问。

　　谢无尘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欺君是死罪，可若摘下面具...

　　"摘下面具。"皇帝命令道。

　　时间仿佛凝固。谢无尘颤抖的手伸向耳后，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缓缓揭下了戴了十年的人皮面具。

　　殿中空气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谢无尘闭了闭眼，终于抬手，指尖颤抖着触到耳后的接缝处——

　　"嘶——"

　　轻微的剥离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面具被缓缓揭下。

　　首先露出的，是如玉般光洁的额头，然后是斜飞入鬓的剑眉，高挺如峰的鼻梁，最后——是那线条完美的唇与下颌。

　　当面具完全摘下的一刻，满朝文武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跪在殿中央的，哪里是什么"丑奴"？

　　分明是个俊美如谪仙的少年！

　　他的肌肤如雪般白皙，眉目如画，鼻若悬胆，唇薄而色淡，如初绽的樱瓣。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呈琥珀色，却又清澈见底，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清冷几分傲气。

　　白衣胜雪，黑发如瀑。

　　这张脸，足以让天下女子疯狂。

　　明华公主猛地站起身，红唇微张。她手中的团扇"咚"地落地，却浑然不觉。明兰公主更是直接捂住了嘴，一双杏眼睁得极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满朝文武呆若木鸡。几个年迈的大臣甚至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老眼昏花。

　　谢无尘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他下意识看向将军，后者嘴角噙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那笑容让他如坠冰窟。

　　皇帝也怔了片刻，才找回声音："杜爱卿，这...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跪地奏道："回陛下，谢无尘乃臣十年前收养的孤儿。因其容貌过于...出众，为免招惹是非，臣命其戴人皮面具至今。"他顿了顿，"如今他既已成才，臣以为，当以其真面目报效朝廷。"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谢无尘却听出了其中的算计。他死死盯着将军，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军却视若无睹，继续道："臣斗胆建议，谢无尘才貌双全，实为驸马不二人选。"

　　皇帝大笑道："好！好一个绝世美男子！”

　　"父皇！"明华公主突然离席跪地，"儿臣愿嫁谢无尘！"

　　明兰公主也慌忙跪下："儿臣...儿臣也..."

　　两位公主竟当众争夫！朝臣们面面相觑，皇帝则抚额苦笑。谢无尘跪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仿佛成了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陛下！"谢无尘重重叩首，"臣出身卑微，实不敢高攀公主！且臣与将军府玉璃小姐已有..."

　　"玉璃？"将军突然打断，"陛下，小女玉璃已许配给礼部侍郎之子，下月完婚。"

　　什么？！谢无尘猛地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璃...要嫁人？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

　　"将军！"他再也顾不得礼仪，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您明明答应过的..."

　　"无尘！"将军厉声喝止，"金殿之上，休得胡言！"

　　皇帝看着这场闹剧，突然笑了："两位皇儿都看上了谢爱卿，这倒难办了。"他思索片刻，"不如这样，明华为长，许为正妻；明兰为平妻，如何？"

　　两位公主对视一眼，竟同时叩首："谢父皇恩典！"

　　"陛下！"谢无尘额头抵地，声音嘶哑，"臣...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