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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龙溺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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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暄雾扭了扭手腕。
刚好昨天想回击的时候被连峥打断了,天时地利人不和,来了几个现成的陪练。
司经南继续他的脑残发言:“你一个娇生惯养的皇族,哪里受得了苍陵山的清修?不如早日回去继承皇位吧,干嘛在这里占着他人的名额虚度光阴?”
他使劲刁难林暄雾,是因为原本有一位和他关系很好的堂弟打算托关系进苍陵山和他一起修行,他堂弟资质不错,太始宗一直与许涧华颇有交情,原本这是板上钉钉的事,谁料半道杀出了个“凡尘天骄”。
林暄雾横插一脚,将苍陵山珍贵的转学生名额给占去了,前些日子许涧华将转校的庚帖驳回,致使他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司经南越想越气,正欲再说,就见林暄雾冲他们一行人勾勾手指,眉头高挑,声音里带着挑衅——
“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
一炷香后,三四个壮硕魁梧的剑修被撂倒在地上。
司经南被剑气逼退,半跪在地上,勉强用佩剑支撑住身体,不至于匍匐在地。
反观林暄雾,只是衣摆沾灰,未开刃的钝剑被他挽在身后,意气风发。
迟霁挽着微生望的胳膊坐在校场旁的石阶上,分出一只手托住脸颊,眼睛放光:“好帅……”
林暄雾没有用年少时惯用的剑法,而是使用了苍陵山剑修道院传授给弟子最基本的那一套。
虽然招式简单,但哪怕司经南等人在剑修道院浸淫多年,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也难敌分毫。
他方才耍剑时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与熟练度大大降低,虽然对付几个酒囊饭袋的弟子绰绰有余,但对比他巅峰时期,简直不堪一击。
林暄雾甩了甩衣袖,找了找年少时装逼的感觉,笑眯眯地对地上的诸位好汉道:“还来吗?”
“……”
司经南咬牙切齿:“……林暄雾!你给我等!”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人一脚踹栽了身子。
他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去,就见迟霁提着衣摆,朝林暄雾跑过去。
“哎呀不好意思,没看到你躺在这。”迟霁笑眯眯地对他说。
司经南咽下一口恶气,被同伴扶起来,狼狈地离开校场。
“你们给我等着!”
迟霁吐舌。
“暄雾,你离他们远点,这一大帮人仗着资质不错,家中又小有势力,动辄便打压山中小弟子。”迟霁愤愤道。
林暄雾转了转手上的剑,点头。
脑子有病才和他们玩到一起。
微生望走上前,看一眼他手中的剑:“暄雾,你初入苍陵山,是何时学会这套剑法的?”
林暄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宫中的习武师傅曾在苍陵山当过外门弟子,这套剑法是他交给我的。”
苍陵山虽然门规森严,但同门弟子切磋还是被允许的,何况是司经南等人先挑起时段,如今在众弟子面前被打得狼狈不堪,也不敢去告状。
那日之后,对林暄雾有诸多不满的弟子见到他便绕道而行,林暄雾倒也乐得自在,每日同两位室友结伴同行。
转眼两月过去,他逐渐找回了少时修行的手感,修为突飞猛进。
他的剑法已经成为了剑修道院独树一帜的存在,同门师长无一不赞他惊才绝艳根骨奇佳。
这日林暄雾悄悄溜到后山的竹台练剑,这里几日前就被他清扫了一番,他当年正是看中此处清净,才在这里搭建竹台。
百年过去甚少有人知道此处,最适合躲懒。
练了一个时辰,林暄雾后背汗湿,他想起山坳处的灵池离这里不远,便收了剑,想去纳个凉。
苍陵山有一汪闻名天域的灵池,名为浮光,传言池水能让人新生复苏,容貌永驻。
林暄雾少时常去那里戏水,知晓这不过是夸大之词,但浮光池饱含灵气,有涤经净脉,强身健骨的功效,是山中弟子锻体养伤的好去处。
正直春夏交替,苍陵山虽然气候适宜,但也免不了潮热。林暄雾今日出门之穿了一件薄外衣,他挽起长袖,用剑拨开草丛,踩着泥泞的小道往池边走。
池上有飞瀑,水声有如碎玉琳琅,池水清澈可见游鱼,他蹲下身子,舀起一捧水交在脸上,满足地喟叹一声。
缓解了身体的燥热,林暄雾抬眸往水幕深处看去。
不看不要紧,他被水幕后面的一道人影吓得够呛,惊呼一声:“谁?”
没有人回答。
林暄雾拿起手边的长剑,站起身挪步靠近飞瀑。
他缓慢地穿过水帘,将手指放在了剑柄上。
待看清水中人影,林暄雾有些诧异:“连峥?”
面前高大的妖皇半身赤裸,靠在石壁上。他面色苍白,上演金币,额上冒着冷汗,周身煞气萦绕,与他自身的龙息纠缠不休,看起来内力紊乱,脆弱不堪。
林暄雾隐约看到他泡在水中的并非双腿,而是一条硕大的龙尾。
他盯着此人的龙角和龙尾,一时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对龙角,他年少时摸过,色泽莹润,触手生温。
不过连峥已经是一条成年的龙,角上多了一些分叉的尖刺,手感肯定没有一百年前好。
他又看向池中的龙尾……
连峥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他看上去像是在浮光池里打坐疗伤,意外乱了内息,这才陷入昏迷。
林暄雾走上前,想拍拍连峥的肩膀,顺便摸索一下他的静脉。
谁知池边山石长满了湿滑青苔,他一时没有稳住下盘,整个人蒙的扎进水里,好在池水不深,他一只手胡乱抓住了连峥身上敞开的不料,想慢慢站稳。
混乱间,他另一只手碰到了池底一块手感不太对的石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鬼池子怎么还有机关啊?林暄雾暗骂。
他试图拍醒连峥,却只让这位妖皇的眉头拧得更深,
林暄雾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松开手,开启了机关。
池中央卷起一道吸力很大的旋涡,林暄雾紧闭口鼻,心神不宁:“连峥是龙,应该不会溺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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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林暄雾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佩剑不知所踪,许是方才混乱时掉在了池水里。
他薄薄的衣服完全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黏腻的感觉令他皱眉。
他想起了什么,忙向四处张望,好在妖皇大人并没有和他冲散,仍旧维持着半龙形态,倒在他不远处昏迷不醒。
林暄雾艰难地爬起身,忽略掉身上的擦伤,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
空气潮湿,带着些水腥气,石壁上爬满了青苔和一些不知名藻类,甚至能看到墙上镶嵌着一些破碎贝壳和小鱼骸骨。
像是池底的一个洞府。
林暄雾忍受身上的黏腻,走过去扶起昏迷不醒的连峥,伸手探向他的灵台。
内力紊乱。
他将连峥拖向石壁,让他靠墙坐在地上,自己则起身四处寻找出路。
谁料刚走两步,就听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洞府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夹杂着黏腻的水声,像是某种皮肤光滑的动物贴地滑行。
林暄雾警觉地弓起身子,慢慢将自己藏到石壁拐角。
至于妖皇陛下,你自求多福吧。
他心底道了声歉,眼神仅仅盯着漆黑的洞府深处。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越来越近,这东西听着体型不小,要么是虫,要么是蛇。
果然,没过多久,林暄雾听见了蛇类滋滋吐信的声音。
他小心地探出头,看见一条花纹繁复3,红白相间的巨蛇正吐着蛇信,盘绕在洞府的石壁上,两根粗壮的尖牙瞧着让人不寒而栗,像两柄淬了毒的匕首。
巨蛇成黄的竖瞳紧紧盯着昏睡的连峥。
林暄雾绷紧神经,咬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他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终于想起来自己曾在古籍中见过这种蛇,
毒蛇蝮虺,五百年化蛟,一千载成龙。
面前这条蝮虺头上有两个角质凸起,像是未长成的角,看起来离化蛟不远了。
他眼见着蝮虺的尖牙九路爱要落在连峥的龙尾上,咬牙伸腿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块。
毒蛇阴冷的视线顿时朝这边望过来。
林暄雾屏住呼吸,他实在不能看着连峥在他面前出事,届时苍陵山不好同妖族交代是其一,其二……
连峥好歹是他的师弟。
话虽如此,他如今修为只有玄级,赤手空拳难敌修为五百年的毒蛇,恐怕也只能等死,除非连峥突然醒过来。
林暄雾深吸一口气,伸手捻起地上一枚碎石,向巨蛇掷去。
巨蛇庞大,许是不常动弹,这一击未能及时躲过去,它的一只眼睛里嵌进了石子,淌出腥臭还带有毒液的蛇血。
蝮虺被激怒,发出愤怒的嘶鸣,蛇尾绷直,从半空中朝林暄雾飞扑过来。
林暄雾闪身躲开它的獠牙,一手捏火决,撕下一片衣角,点燃后裹着石块掷向蝮虺。
水蛇多惧火,蝮虺即将化蛟,但天性不改,怒气更盛。
它嘶吼着,围着林暄雾快速滑行,像是在找机会下口,用毒液杀死眼前不知好歹的人类。
林暄雾脱下外套,不顾布料潮湿,一道纯正的火决仍在上面,他一边挥舞着衣服,一边掷出石块击打蛇身,不给蝮虺近身的机会。
可布料会燃尽,蝮虺的毒液足够毒死十个他。
林暄雾不断闪避,被蝮虺逼到了洞府的死路,他单薄的背抵在潮湿的墙壁上,四肢有些脱力。
眼看着蝮虺的毒牙就要扎进他的肩膀,林暄雾绝望地闭上眼。
良久,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从身上传来,反倒听见了蝮虺的一声惨叫。
他睁眼,入目便是一道雪白剑芒。
沉寂已久的灵剑飞舞在半空,发出古老悠远的嗡鸣,随着动作幅度变大,剑柄上的泥灰逐渐脱落,露出光滑莹润的玉色。
林暄雾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百年前属于钟怀洌的佩剑——惊春。
百年前他于山巅拔剑自刎,灵肉俱灭,惊春剑自断殉主,将自己藏了起来。
百年沧桑,惊春竟然深埋苍陵地底,自封灵台静待剑主归来,断掉的剑刃碎成齑粉,替它早逝的主人云游四海。
林暄雾感觉自己的血液变得滚烫,他眼底潮红,紧紧盯着半空中迎敌的惊春剑,痴迷地欣赏每一道炫目的剑芒。
蝮虺不敌,被断剑刮得浑身都是血口,引以为傲的毒液更是无处施展。
终于,在惊春快要刺进咽喉时,蝮虺周身灵气四溢,化作了人形。
满身伤痕的蛇妖穿着破烂的衣裳,对着林暄雾破口大骂:“停停停!小爷是灵妖,不曾害人性命!”
灵妖是汲取天地灵气自然修炼的善妖,修士碰到不会赶尽杀绝。
林暄雾伸手召剑:“惊春——!”
惊春发出一声嗡鸣,顺从地回到了林暄雾手中。
蝮虺站起身,使劲拍拍身上的泥土,狠狠剜林暄雾一眼:“你这小修,闯进小爷我的洞府,还冲着小爷放火!小爷只是自保,你何苦与我拼命?”
林暄雾皱眉冷笑:“自保?那你冲我同伴吐什么信子?”
蝮虺气笑了:“你同伴?那条昏迷的龙?”
“拜托!他是龙诶!万妖之主,我一条小蛇那敢对他动手?!谁不知道他们龙族最是记仇?小爷我是嫌命长吗?!”
林暄雾没心思理他,打了这么久,他得去看看连峥的情况。
他蹲下捡起烧剩下的衣料,心疼地擦了擦惊春剑上的血:“脏了。”
身上一堆伤口的蝮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