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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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了？”伸手奇道。
小芒反道：“当然要来。”
伸手哎呀一声，道：“我可没有银子给你了。”
“谁找你要钱！我是要和你说清楚。”小芒梗着脖子，一脸决绝，“这些日子，我是没找到我娘，但她也不可能走，更不可能丢下我不要，她一定就在这里！她在罗府后院做事，已有五六年，从不去别的地方。”
她咬咬牙：“就算已经三个月没发工钱，她都没走！”
“啊？那是太过分了些。”没想到这么阔气的罗府，竟然拖欠下人的一点工钱。
“对吧！所以，她肯定还在这里！”
伸手把四五样菜和一大碗米饭一股脑摆在四方檀木桌上，点亮架上的油灯，拉开方凳：“或许是吧，这你应该是比我清楚的。”
她一下子承认，小芒愣了愣，咬牙凑上来：“我听见下人说了，神捕大人如今就住在罗府，你……你请他帮我找，好不好?”
伸手明白过来：“所以你一直来这院子，除了找你娘，也是想找他？”
小芒点点头：“我自己找，找了快半个月了……如果他找，说不定……一下就找到了呢。但是，我守了好几天，从没见他出现过。原本我听说，他昨日已离开了……但是，你既然来了，他说不定就还会回来。”
伸手只得道：“我见到他，一定帮你说，只是我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他。”
“那你为什么要住他的偏房？你们一定有关系。”
有关系是有关系。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他刚抓住的小偷吧。
伸手讳莫如深道：“我是他的……那个不能说的……”
小芒眼珠转了转：“哦——我明白！”
伸手立马点头：“你明白就好。”
其实她自己都不明白。
小芒道：“那你更能帮我了，我可以把我身上的银子再都给你！”
伸手笑道：“我要是要它，就不会都给你了。”
小芒默然不语，委屈得眼睛一红。
伸手终于道：“行了行了，我说了，我见到他，就帮你问。这么多饭菜，我吃不完，你也吃点。”
小芒摇头：“我不吃，我只是来和你说事的。”
伸手道：“我吃不完，就一直在这里吃饭，总也见不到神捕大人。”
小芒终于坐下，和她一起吃饭。两个人吃得大汗淋漓，桌上的饭菜刚少了一半。
“我走了。”小芒临走前道，“这院子墙下有个洞，我一般趁没人时钻进来。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求你一定帮我问他！”
伸手点头。小芒便悄悄摸摸地离开了。
方桌上一堆残羹冷炙，没吃完，伸手也懒得送回去。她刚吃饱，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灭了灯，就又睡着了。
转天日上三竿，她方起了床。
一推门，正巧碰到洛厌走进院中。
他身后依旧背着那把布包起来的武器，身上衣着打扮却处处和之前不同，没穿那身黑衣服，而是换了身素净打扮，活像个书童。这样看来，全然看不出布包里面是那样一口巨大的刀，还会以为里面是几本书，几卷画。
洛厌一见她，笑嘻嘻道：“昨日没偷什么东西吧？”
伸手信誓旦旦：“那当然！我除了神捕大人叫我去偷的，什么都不会偷！”
洛厌道：“那你这些菜是哪来的？”
“哦，这是我昨夜从厨房里偷——里头拿的。”伸手道，“我只是拿些饭菜吃，不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这儿的厨子太差，做出来的东西难吃，简直糟践东西！”
“这些还不好吃？”
伸手其实没吃过什么太好吃的。她去过的那些城中最红火的酒楼里，最贵的那几道招牌菜，也就这水准。吃过了，热闹过了，好像就忘了是什么味道，但下次还想吃。吃饭就是这么个乐此不疲的事儿。
“当然不行，前天夜里，我还看到他们厨房里放着锅未去腥的炖羊，说是备的夜宵，一生气，我就都给倒了！”
“倒了，那不是更浪费吗？”
“这玩意从做成菜的那一刻，就已经浪费了，倒了，反而是省去了人吃它要费的工夫。”洛厌嫌弃地摇摇头，“等有机会，我给你做点真正好吃的东西。”
“是吗？那想必很了不得。”只是她怎么会有机会吃洛厌做的饭？伸手不多问，只是恭维他两句。
伸手又问：“明大人如今回来了吗？”
洛厌道：“嗯，他就在膳厅用饭。不过，那东西我可不吃。”
伸手道：“我有事要禀告他。”
洛厌惊讶地哦了一声：“那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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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厅之内，地铺青砖，最中央摆着一张足以容纳十人的长方黑漆木桌，如今却只坐了两个人。
桌上摆了各色瓜果点心，桌周配数把精雕扶手座椅，铺锦垫，而非伸手所住偏房中的方凳。周围屏风环绕，屏风上绣着雅致的山水，花鸟。
普通人家是没有这一间房的，往往在正厅中吃了了事，伸手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地方，心里惊叹，表面却不显露。
洛厌没进门，送到了她便走了。
“小姐，这边请。”
罗家老爷罗铮坐在主位，穿着暗红色圆领锦袍，蓄胡，方脸圆目。明褀坐其下首，未戴帷帽，然而依旧戴着铁面具，黑衣白带，银冠束发，一言不发，只侧目看了伸手一眼。
见罗管事引伸手坐在明褀身边，罗老爷看她一眼，又看明褀，望他介绍一下。明褀一双金瞳，如今瞎了似的，全然不理。
他素来如此做派，话极少。虽早有耳闻，这几日，罗府众人也算见识到了。
罗铮任桓州司舆大夫，属驾部司，主管桓州驿站交通，来往车马。膝下有两子一女，今日都没来，说是有事务在身。
伸手见此，也不说话。她也不知道如何介绍自己，实话肯定不行，假话则更难编。
婢女手捧食盘，垂首缓步上菜，罗老爷喝一口白瓷小杯中的酒，摆出个笑脸，刚打算开口询问，伸手无言把头扭向门口。
恰巧瞥见，一个身着奴仆布衣的男人背着身，只露出一点点手臂，拦住上菜对列中的一名小婢女，耳语几句，端走了她食盘，盘中是一道金丝花卷。
小婢女一脸惊奇，像是不认识他。
都是端饭进膳厅的，怎么还有往回端的？他端了食盘，低着头闷声离开。
他走路的姿势却像是有钱人。
常走路的人，常骑马的人，常坐轿子的人……走路的姿势往往很不同。这人虽然不胖不瘦，却浑身一股富贵气，只是脚步虚浮，倒像是饿极了。
怪了。这人好眼熟。
伸手迅速看向明褀，示意“这人不对劲”，却发现他已经站起身来。
罗管事忙道：“这是我们家的老仆人了，上了年纪，耳朵背，冲撞了各位大人，别和他计较！等会儿我一定教训他！”
明褀不理，直直追去。伸手一看，赶快跟上。
那人出门后是向左转，进了后院里一处荒废的院落，院中只有一口井，东西两个出口。另一个出口处连着一条青石小道，洛厌恰巧走过来。
洛厌：“怎么了？”
如果他从这小道中逃走了，一定会撞上洛厌。
总不能是消失了？
“啊”的一声惨叫，忽然自井底传来。
洛厌神色一凛，当即找了根绳子，递到井下，说声“抓住”，抖抖绳子，确认他已抓住，一用力，直接把底下的人拽了上来。
哎呦一声，他手扒着井口，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嘴里满满塞着一口花卷。洛厌一拉，把他甩在地上，又一敲他脖子，他终于把花卷整个吐出来。
明褀颔首：“就是他。”
洛厌立马压住他：“唐宝获！”
他连连摇头，不说话。
“不……”他样貌倒是端正，只是眼底乌青，浑浑噩噩，“我不是……”
“老实点！”
洛厌一脸兴奋。他们虽在罗家住了半月，但没得到旨意，不能搜查府邸，也不能夜间出屋，以免遇上府中女眷。
他白日里日日在府中巡逻，却一直没碰到他。大人说不急，要查的事情多，不止这一件，洛厌自己却已经急死了。
洛厌在唐宝获身上乱搜一通，却没摸到任何东西。
罗管事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个个子极高的壮仆，指着地上的唐宝获，哎呀一声道：“这是谁！何时溜进来的？”
伸手道：“……你方才还说，这是你家的老仆人。”
罗管事哎呀一声道：“他刚刚背着身，小人是认错了。不知他是什么人，为何惊动了二位大人？”
“底下还有人。洛厌，送我下去。”明褀道。
洛厌道声“是”，不理罗管事，把唐宝获双手后剪，捆好了。让明褀站在打水的空木桶里，一点点把他放下去。
伸手没料到，明祺竟然自己下井。她还以为，这种脏活儿，他会找个手下干。
井底传来一声“好了”。
绳子缓缓拉动，明褀双手怀抱着一具已腐烂的尸体，一点点升上来。那人身上已烂透了，辨不出面容的脸，几乎要紧贴上着明祺的铁面。
迈出井后，明祺小心地把那尸体平放在地。尸体散发出的刺鼻恶臭，瞬间满院弥漫。
在井下对上这样一张脸，没吓死就不错。
“这又是谁！”洛厌重重一拍唐宝获的背，让他交代。
“我……”唐宝获不说话，却向把半块花卷伸去手，把沾灰的花卷塞进嘴里，嚼嚼咽下去了，呜呜哭起来。他自认倒霉，却不服。
伸手看他吃饭时饿极了的样子，忽然明白过来——
昨日夜里那一桌饭菜，不会是为他准备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