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白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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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的时候，身上衣服多多少少都湿了点。
换了身干净衣服，陈婙和岑星背着一大早捡到的菌子和挖到的笋坐上了去镇上的班车。
车厢在泥泞的道路上晃晃悠悠，狭窄的密闭空间内，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岑星有些晕车，在车上险些吐出来。
在镇上停下后，她逃命一样背着背篓下了车。
在原地等着她缓和过来的时间，陈婙左右看了一会儿，就瞧见不远处她们先前摆摊的地方被人占了。
大概也是在卖菜，摊前凑了不少人，看起来生意竟然也还不错。
呼吸几大口新鲜空气后，岑星随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发现了，她揉了揉脸，开口询问：
“阿婙，我们今天去哪摆摊啊？”
陈婙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找了个宽阔些的路口。
来来往往的人群数量并比不上先前选的地方，但也时不时便会有人从摊前经过。
今天她特意带了两个尼龙袋来。
现在还在下着雨，地面湿漉漉的，晕开一滩又一滩的水迹。
陈婙将尼龙袋铺开，小心翼翼地将筐里的枞树菌倒出来，随后又在一边将笋摆开。
今天春笋根部都被处理过，外面那层包裹的笋衣被拨开，露出白嫩的笋肉。
一眼看过去，春笋比婴儿的手臂要粗些，笋肉是肉眼可见的鲜嫩。
衬托之下，一边灰棕色的枞树菌都有些不显眼。
虽然陈婙先前没有卖菌子的经历，但也能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野生菌类都很值钱。
她看着岑星将被压破的菌子挑出来，在心里大概估了个价格后，提高了声音，吆喝道：
“山里挖的笋哥枞树菌按斤卖，都是今天新鲜的。”
女人的声音分外悦耳，音调柔和下来，少了原本的冷意，说起揽客的话来，听在他人的耳中都好听得跟唱歌似的。
声响也不大不小，刚好左右都能够听见。
不多时，便有人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是个骑着自行车的女同志，穿着一身工服，短发利索，大概是要赶着上班去。
她扫了眼两人的摊位，问道：
“笋多少钱一斤？”
陈婙浅笑回答：“一毛四，同志，都是今天在山上现挖的，山里野生的笋，新鲜又有营养。”
说着，她拿起一根处理干净的笋让女同志看。
新鲜倒是真的新鲜，掐一下嫩生生的。
女同志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见快到上班时间，也没有墨迹，开口道：“那行，给我来五毛钱的。”
陈婙将笋称好，放在了女同志自行车上挂着的菜篮里。
她收下钱笑道：“同志，明天我们还会来，如果你还路过的话，给你送把水芹菜。”
女同志闻言笑了。
“行，明天我再来看看。”
说完，她蹬上自行车，打着铃骑远了。
人走了，没有其他人有要买菜的意思，陈婙坐下。
她看了眼身边的人，少女正看着刚才那位女同志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岑星是喜欢那自行车？
等到岑星回过神来和陈婙对上实现后，指着自己头上的玻璃发卡解释：
“阿婙，刚才的女同志和我戴的一样的发卡。”
闻言，陈婙失笑。
所以看这么久，就是因为发卡？
她夸：“嗯，你们戴着都很好看。”
两人的话没有说多久，很快又有客人来了。
“菌子多少钱？”
听到声音之后，陈婙抬头一看，见到来人后有些惊讶。
她面上带着笑意，同对方问好。
“婶子，原来是你，上次买回去的笋吃的怎么样？”
站在摊前的婶子见她还记得自己，一时间有些惊讶。
她咧开嘴，“哟，小同志你还记得我啊。”
“上次的笋又鲜又嫩，好吃！”
“就是我一连几天来，都没有再看到你们姐妹俩了。”
陈婙解释：“前几天家里有事，所以今天才来。”
“菌子是三块钱一斤，婶子你看看要来点吗？今天冒着雨在山上捡的，绝对新鲜。”
听见了价格之后，婶子立马蹲下身来，左右挑着看了看，不住地点头。
“确实新鲜，这都还带着水珠。”
她大手一挥：“这点我全都要了，小姑娘你挑出来的压到的那点，不如便宜点给我？”
岑星都还没反应过来，陈婙便道：“压到的都两块五吧，婶子，这些只是被压到，没有坏的。”
两人这一合计，价也没有讲，利索地将几斤的菌子称了。
没有破损的枞树菌有五斤，被压到的有半斤，一起收了对方十七块钱。
最后那婶子还带了两颗笋。
手里一下多出来十几块钱，岑星有些懵。
她看了眼陈婙，女人脸上维持着浅笑，，没有丝毫意外，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岑星小声问：“原来菌子这么贵。”
改革开放政策是实施了，可是对于仍旧处在封闭村落中的人来说，影响却不大。
毕竟几年过去，落在陈婙身上狗崽子的称呼依旧存在。
她因为自己身份所受到的白眼没有丝毫减少。
消息闭塞，什么风都吹不进来，村里人的仍旧按照以前的规则生活，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也不少人还以为，在镇上卖东西、做生意，还像是以往去黑市一般，会被警察抓捕。
因此，岑星也并不知道，原来在山上随处可见的东西是可以卖钱的，菌子还可以卖到这么昂贵的价格。
一下手里多了十几块，确实好多好多钱。
听见她的话，陈婙弯起眼。
她慢条斯理解释道：“你看刚才那婶子讲价都没有跟我们讲，那我们定下的价格肯定是很便宜了。”
“所以，别人卖的菌子的价格更贵，我们卖便宜了。”
闻言，岑星的眼睛微微瞪大。
“啊……这样。”
见她仰着一张脸瞪圆了杏眼，跟小狗似的。
陈婙伸出干净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少女的头发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有些粗糙，但是手感却还是好的。
至少陈婙很喜欢。
她笑眯眯道：“是啊，以后见多了，你就知道了。”
岑星十几年的时间里都被限制在夏家村这个小村庄里，见识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镇上。
她是像是一张纯然的白纸。
陈婙要做的，是要让她能够经历更多，去看更远的地方，让她快乐，让她能够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看了眼身前还剩下小半的笋，对岑星开口道：“待会儿卖完东西，我们去供销社看看。”
“嗯？”岑星歪头，“又去买东西啊？”
陈婙点头，声音带着点儿笑意，尾音扬起，像羽毛似的，轻轻刮挠过岑星的耳廓。
“不是说要给我买糖吃？”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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