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以身入局》棉炽鱼

73、第七十三章 截断策反

　　阴云汇集，雨星淅沥，雨下得太小，冲刷不净地面上的血迹，反倒壮大了血流，似要在地面上淌出一条血河。

　　皇宫，乾元殿前，姜震杵剑而立，银甲披了一层红，他眉眼上也溅了不少血，双目通红。

　　原本并不打算在今日起兵，但他已被姜熠他们逼至死路，短短一日折兵少将，再不起兵，恐怕藏在城外的兵将也要被他们逐步瓦解。

　　趁姜熠他们在城北和西市各处抓捕后厥人的当头，姜震命阮江拿下南城门，为他的将士开路。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少数几人同曹云里应外合，打开了玄武门。

　　皇宫里的守卫立即戒备，集结过来阻拦，姜震冒着破釜沉舟的风险，一路厮杀，硬是赶在援军到来之前，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乾元殿前时，他带来的将士已折损近半，若按照原先的计划来，还能少些损失，每每想到这点，他都恨不得将姜熠千刀万剐。

　　姜阙趁乱逃入暗道，曹云已带人追去，时不待他，得赶在姜秋文他们带兵赶过来之前，一举攻下乾元殿，他要亲自斩下妖后头颅。

　　他看向正前方，羽林军总统领方纳手持大刀，浓眉冷竖，丝毫不肯避让，打算誓死守卫妖后。

　　姜震冷嗤一声：“你们这些养在宫里的蠹虫，根本不经打，还真以为自己有本事能拦下本王。”

　　话音一落，姜震抄起长剑刺去，不出两招便打落方纳手中的大刀。

　　眼见方纳就要被姜震一剑贯穿，一道寒光扫来，直击刺出的剑身，发出“铿锵”的响声。

　　剑身偏移，刺在方纳身侧石像狻猊身上，方纳见此，忙朝一旁翻滚，捡起大刀，同姜震拉开距离。

　　姜震扭头，见姜熠三步并两步，率先冲出叛军，直朝他来。

　　在姜熠身后，他带来的金甲卫同叛军厮杀一处，难舍难分。

　　前有羽林军阻挡，后有姜熠带兵拦截，姜震心一横，握紧长剑，迎向姜熠。

　　姜熠不仅欺骗他，还屡屡坏他好事，横竖都逃不出去，今日就算成不了事，他也势必要拖姜熠下黄泉！

　　姜熠持一柄横刀，甫一对上姜震手中的重剑，耳边立时响起刺耳的铮鸣声，眼前隐约有火花迸溅。

　　姜震镇北王的称号，可不是凭空受封的，在姜宏业没去北疆之前，皆由他来镇守边关，后厥来犯几次，都被他打回，数不清多少次游走在鬼门关。

　　这些年，为了起兵谋反，他又抓紧操练，无论是身法，还是经验，他都远胜于姜熠。

　　然而，姜熠还是竭力挡下他的杀招，重剑比起寻常剑刃略显迟钝，他便是瞅准这点，每次都能在姜震杀来之前躲过去。

　　“五弟，你可后悔？”姜震睨他，“若你跟我一起反，这个时候，那妖后早已伏诛！”

　　姜熠躲过一剑，冷冷看着他：“这句话该我问你，你可后悔走上这条路？”

　　姜震突然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止不住大笑，笑过一阵，才哼声道：“本王最后悔的是信了你的鬼话，可姜熠，你也别嘚瑟，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帮着那妖后来对付我，呵，最后还不是被她骗的团团转……”

　　姜熠蹙眉：“什么意思？”

　　姜震指着身后：“里头那个人，杀了你母妃。”

　　此前，姜熠就从魏珂那里得知慧妃死前发生的事，知道慧妃是看过圣人传来的一道旨意，才选择自缢的，可究竟是什么旨意，魏珂不知晓，他也没来得及问圣人。

　　此时，姜震霍然提及此事，绝非故弄玄虚，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姜熠追问：“圣人为何要杀我母妃？”

　　姜震不答反问：“你可还记得城北那处荒宅是何人的？”

　　姜熠不明白他为何又将话头转到城北的宅子上，但还是接道：“先皇胞弟姜硕谋反不成，阖府上下惨死，留下那一片废宅。”

　　姜震点头：“不错，那你可知赵卿曾随姜硕一同谋反。”

　　姜熠瞪大眼睛：“不可能！”

　　姜震笑：“你当然不信，因为赵卿现如今在江南逍遥，若他参与此事，绝对逃脱不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也是后来，先皇逝世后，才查出赵卿曾参与谋乱，当时，我就在场，圣人将此事压下，下令要秘密处死赵卿，他是你母妃赵慧的大哥，看到大哥要被处死的消息，她又怎能坐视不理，遂替赵卿以死谢罪，求圣人留赵卿一命……”

　　“不可能，怎么会……”姜熠眼神发愣，他不敢相信事实竟是这样。

　　“你不信？不信的话，何不随我一同攻入乾元殿，找那妖后问个清楚。”

　　姜熠看着他，又瞧瞧乾元殿，外头喧嚣不停，生死混战，而乾元殿内死一般沉寂。

　　“姜熠，你还在犹豫什么？她害死慧妃，罪不容诛，我要是你，早就给我母妃报仇雪恨了！”

　　姜震的声音如催命符般，一直响在姜熠耳中，听得他心烦意燥。

　　“不要听他的！五殿下！”方纳被两人夹攻，抽不开身，只能扯着嗓子提醒姜熠，“五殿下，他想利用你攻下乾元殿，绝非好心帮你，殿下要辨别他话里真假，莫要轻信他！”

　　说话间，他肋下被刺中，登时血流不止，身前敌人并不等他停歇，俄顷又刺来，他死咬着牙，强忍痛楚躲开他们的进攻。

　　嘴中溢出一口血，也挡不住他呐喊：“五殿下，莫要轻信他呀！”

　　姜震不屑地瞥他一眼，又瞧向姜熠，见他脸色阴沉，八成已经信了，他顿时忘了要将姜熠千刀万剐，继续劝说他一同攻入乾元殿。

　　姜震道：“五弟，咱们才是同气连枝，何必胳膊肘向外人，更何况还是你的杀母仇人，来吧，同我杀入乾元殿，擒住妖后，莫让她再祸乱朝纲。”

　　姜熠有几分动容，他震惊于姜震的话，可那事离谱中又十足可信，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能叫母妃不顾一切自缢，他想不到。

　　眸光黯下，他垂下横刀，朝姜震踏出一步，紧跟着第二步要迈出时，一声呼唤叫停了他的脚步。

　　“姜熠！”

　　姜震原还高兴他朝自己走来，似是被他说动，可下一瞬，姜熠分明被那道呼唤阻拦，再次逡巡不前。

　　他不虞地同姜熠一起望向声音来处。

　　姜熠惊惶大叫：“你来这里做什么，不知道而今这里有多危险吗？！”

　　刘盈不管不顾，在蘋欢等人的拥护下，来到姜熠身边。

　　她喘了两口气，才对姜熠道：“南城门已被姜秋文和徐泽夺回，他们就快赶来了，千万别再这个当头做傻事！”

　　刘盈在闵安府时，乍然忆起姜震说过的话。

　　那时，阮江好奇是否能利用她成功招揽姜熠，姜震回答他，若能成最好，不能成的话，他还另有法子。

　　正是想到此处，刘盈才特意跑来，希望能阻止姜熠。

　　这回，老天终于站在她这边，让她正正好撞上姜熠欲要投敌。

　　姜震见刘盈挡在姜熠身前，哼声道：“姜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因为一个女人，连杀母之仇也不报了？”

　　闻言，刘盈赶忙攥紧姜熠的衣袖，沉下声：“谋乱可是要杀头的，慧妃的事可以等这件事结束后再向圣人问清楚，不急于此时。”

　　姜熠声音亦沉闷：“可此事若为真，真的是圣人下旨杀我舅公，母妃才会为此而……到时候，我又该如何为母妃报仇？”

　　刘盈定定瞧着他：“慧妃泉下有知，绝不会想你一命抵一命。”

　　姜熠一愣，听刘盈温声劝道：“想想慧妃，她为何选择自缢，单单为母家大哥？不，还有你，圣人起了疑心，怕你走上你舅公那条路，所以慧妃才会知晓这个旨意，圣人是故意让她知晓的，她亦可能猜到这点，才选择用自己的命来换你和你舅公的。”

　　刘盈抚上他染了血污的脸，定定瞧着他：“莫要让慧妃白白赴死，听话，援军马上到了，此刻，你是来阻止姜震的。”

　　姜熠看着她，深陷在她浓情的眉眼中，他嘴唇轻颤：“可我母妃……”

　　刘盈知道他心痛难耐，他又何曾流露过这样脆弱这样无助的神情。

　　她忍不住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背脊，声音轻柔：“好好活着，不要辜负慧妃的期望……姜熠，我也想你好好活着，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你不是为仇恨而活的，你该是为自己而活……”

　　姜熠闭上猩红的眼，紧紧拥她入怀，这一刻，她成了他缓解痛楚的良药，好似只要抱紧她，只要她陪伴在侧，心便不那么痛。

　　姜震一见这还了得，差点就能策反姜熠，结果半路杀出个刘盈来，他气得牙根将近咬碎，大喝一声，提剑冲来。

　　姜熠当即反应过来，将刘盈护在身后，挡下那一剑，正势均力敌时，斜刺一柄利刃刺穿姜震手臂。

　　姜震吃痛，手一颤，再也拿不稳重剑，重剑“嘭”的一声摔落。

　　抬头一看，来人赫然是姜秋文。

　　姜秋文喘着粗气，目光森冷，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不稍片刻，叛军皆被当场伏诛，只留姜震一个活口。

　　蓝画等人松了口气，幸亏刘盈及时出现阻止姜熠，不然，这会儿被抓起来的人，怕是还要再加一个。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以血染半座皇宫的方式。

　　姜阙被徐泽找到，断了条手臂，是曹云砍的，徐泽找到他时，正瞧见他拉过吴忧挡下曹云的刀。

　　曹云的刀横劈向吴忧，将他整个拦腰斩断，去势不减，并姜阙一条右臂。

　　圣人见过姜震后，下令将押入大牢。

　　不多日，其余党接连被抓获，包括齐忧民在内，竟有数百人。

　　他们纷纷被押解入牢，加上之前抓获的孙明、明净等人，皆择日问斩。

　　数个参与谋反的县乡府衙，亦被抓捕归案。

　　新到任的府司即刻想法子修缮水利，以缓解春旱，助乡民早日渡过旱灾难关。

　　其中就包括齐思德的养女花舒羞，她的家乡，她得知此事，对破获此案的姜熠感恩戴德，当晚到刑部指认齐思德和齐志远的罪行。

　　齐家恶行昭然天下，圣人下旨，满门抄斩，花舒羞获得自由，不过她即将临盆，身子骨尚有些吃不消。

　　念及功劳，姜熠授命蓝画妥善安排她。

　　其间，除了公务，姜熠并未同圣人多言旁的，他只抽空去了趟赵府。

　　回来后，刘盈听燕睛讲，他躲在自己府中喝了一夜酒。

　　刘盈听罢，便知他已得到答案。

　　这天，没等到圣人传旨召见姜熠，竟得知圣人要见她。

　　刘盈凝眸，看向前来传令的人，却是尚宫诸葛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