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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追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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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姜熠入宫面圣,交代一通孙明的事,便转道去了东宫。
东宫里并不安生,姜阙头一回冲吴忧厉声喊叫。
他吼道:“什么?!你说刘盈吃后立即被姜熠给带走了?那她……”
他看了眼外头,侍卫长曹云及其他侍卫皆压低脑袋,似乎没在听。
饶是如此,他还是压低些声音:“那她跟姜秋文不就没成?此后孤还有什么理由再关着姜秋文?”
一想起昨日,吴忧便脸上发烫,他在刑部外抱着柱子又亲又啃,竟没一人上前护他,刑部门口的衙役冷眼旁观不说,连进出刑部的官员都视而不见。
若都视而不见也好,可路过的百姓却将他的丑态当作笑料,围在他周围,里三圈外三圈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吴忧讪讪道:“殿下莫动怒,咱们再想法子就成……”
“想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姜阙一听就来气,“白白让老五捡了便宜。”
若用刘盈做局他没意见,但做局不成,还白瞎一个美人,他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
说话间,外头有人通传:“五皇子求见!”
姜阙一愣,同吴忧相视一眼后,方道:“让他进来。”
姜阙坐回到上首的宝座上,手搭在金雕蟠龙探出的龙头上,端正身子,一副居高临下样睨向款款走来的姜熠。
“哎呀,五弟你怎么来了?可是案子有了进展?”
姜熠道:“臣弟刚去过圣人那处,想着此案受二哥所托,该给二哥安安心才是。”
姜阙脸色和缓些:“五弟这话是找到凶手了?”
姜熠颔首,将孙明的事简要跟他讲了一遍。
姜阙听后连连拍手叫好,身子不由前倾,差点在椅子上坐不住。
这两日,他因为此事发愁,头上都生了些许华发,如今终于得解,心里头松快不少。
他忙对吴忧道:“快,给五弟看茶。”
姜熠瞅着吴忧下去吩咐,在半道拦他一下:“公公且慢。”
吴忧一愣,姜阙也不解道:“五弟,怎么了?”
姜熠道:“臣弟还有一事没说完,这件事令我十分困扰,特来请二哥定夺。”
“哦?”姜阙身子往后一仰,“何事?”
姜熠拿出一物,是张帛书,交由吴忧,吴忧又呈给姜阙。
姜阙打开一看,眼睛先是诧异瞪大,后闪过一抹亮色。
他问姜熠:“此事属实?”
“千真万确。”姜熠笃信道,“再说了,二哥不信我,总该信刘盈那张面容吧。”
姜阙心中凛然,此前他便觉得有些蹊跷,刘盈为何跟已故四皇妃长相如此相似,直到而今姜熠呈递上来帛书,才知方楚然竟是玻国人,且与刘盈攀亲带故。
刘盈是公主,与她攀亲,那方楚然的身世必然也不简单。
“四弟可知此事?”
姜熠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似是晓得,此前他对刘盈的种种态度,还有她上次穿着玻国服饰,却被四哥……”
那次赛马,刘盈穿着玻国服饰出现,本是一个惊喜,却全被姜秋文搅了,他非要人家换身别的衣服穿。
可见他当时就知道,方楚然曾穿过类似服饰,不然不会那么激动。
姜阙嘴角一抬:“此事孤知道了,这帛书就先放在我这儿,五弟不必操心此事,专心破案吧。”
姜熠如释重负:“多谢二哥,那臣弟便告退了。”
他笑着,从东宫退出来,走时还看了眼曹云,不为别的,只因一众侍卫都压低脑袋,并不瞧他,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束目光,转头看去,那目光又消失,只有曹云静立一旁。
想起之前在古泉寺,听蓝画说起过,太子侍卫长曹云令众人低头,这才没发觉一旁大火。
如今想来,这其中有一点十分可疑,那间院子皆淋上火油,说它烧的快,这群人没来得及注意也就罢了,可火油气味刺鼻,这群人并非普通百姓,该比僧人的鼻子更灵敏,更能辨别出气味的不同。
熊熊大火燃起,火油灼烧的气味不可能飘不到院中,不用专程抬头去瞧,也能晓得一旁出了事。
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他们咬死说没看着,能令他们口径如此一致的,莫过于侍卫长曹云。
姜熠留心记下,此人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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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一架营帐里,史展战战兢兢给刘冀回禀消息,消息是从长安传出,由蘋欢亲手书写。
刘冀听得破口大骂:“岂有此理!姜熠那个王八羔子竟敢伤我阿姐,害她走不成路,还关她入牢?!”
史展忙道:“将军息怒,眼下公主被他抓入闵安府,一条命掌握在他手中,我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怕他鱼死网破,再害公主受伤便不妥当了。”
刘冀冷冷看向梅龙,她被枷锁桎梏,绑在十字架上,此前拷问无果,刘冀只好想别的法子治她。
昨日她裹着牛皮在山顶上晒了一天,自从被抓到现在又一口水没喝,整个人都是虚脱状态,头抬不起来,眼皮将将能睁开一条缝。
但饶是如此,她仍半个字不吐露。
刘冀道:“你还不肯老实交代?呵,就算你嘴硬,我也能猜到你是谁派来的,是……姜熠对吗?”
他故意停顿一瞬,打量梅龙的神情,果见她神情有一丝轻微的变化。
刘冀冷哼:“你没放飞的那只信鸽虽死了,但缠在它脚上的信还在。”
史展在旁附和:“信上写着:‘已找到刘冀,镇北王与后厥勾结,意图谋反。’”
史展念完,邪魅一笑:“这句话指向大棠,你那边的话事人是大棠权贵没跑了,”
梅龙垂着头没吭声。
刘冀凑近,声音低沉:“早就听说闵安将军有有一颗棋子落在逻些,名为梅龙,多次探听到逻些的秘密情报,这次薛大将军之所以败得这么快,也多亏梅龙拿到永定城布防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龙,是你吗?”
梅龙依旧选择沉默,刘冀哼声:“不说话?好说,那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前,梅龙被抓到,妄想吞毒自尽,刘冀一眼瞧出不对,及时卸了她的下巴,没让她得逞。
而今手脚被缚,她再想寻死更是难上加难。
刘冀命令史展:“将她的腿打折,再关入黑窖中,着人看好了,别再闷死,他姜熠关我阿姐半日,我便关他的人一日,双倍奉还。”
史展颔首,刚欲转身吩咐,忽地想到什么,问刘冀:“将军,给她水喝吗?”
一个人饿上一两顿不会死,但不喝水,再加上裹着牛皮暴晒,水分严重缺失,很可能会渴死。
刘冀回头看一眼梅龙,见她耷拉着脑袋,一点力气都无,他心想,或许必要时能用她换阿姐。
于是乎,他点了点头。
史展应声:“得了,末将这就去办!”
梅龙被带走后,刘冀望着遥远无垠的天际兀自喟叹,何日才能寻得阿姐回来。
他不禁想到那日,接阿姐出来后不足一月,她突然提出要认字。
在冷宫,没人教她,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她半个字都不会写。
她勤奋苦读不分昼夜,他闲来无事便陪她在书房。
那日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在书案桌角消逝。
阿姐对他道:“小北,我早已想通,没必要再奢求父王回头,他不会回头看我们,反倒会不容我们。”
初时学字,他教她学写他的名字,奈何“冀”字7于她而言太难,她总是笑着调侃,说他若换作小北就好了,调侃得多了,她便也就顺着叫。
他欣然理得接受这个称呼,在他看来,这声呼唤比别人给他的任何称呼都要动听。
他正帮刘盈磨墨,闻言疑惑抬头:“阿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阿姐放心,如今你既已从冷宫出来,我便再不会让你回去。”
刘盈冲他笑:“小北,我信你,只是不能信刘彻。”
刘彻是他们父王的名讳,平日没人敢直呼,可在刘盈口中毫无分量,轻飘飘的仿若只是一条大黄狗的名字。
刘冀问她:“那阿姐打算如何?离开逻些?跟我去边塞吗?可那里太危险,我不想阿姐涉险,虽然我舍不得跟你分别。”
这个时候,刘冀刚得到旨意,要去边疆平患,不日,他便要离开逻些,离开他的阿姐。
刘盈摇头:“为何要逃?错的又不是我们。”
刘冀一怔:“阿姐……”
刘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眸中如同嵌入一块晶莹的黑宝石,外看黢黑,但仔细分辨,那里头分明蕴藏着七彩流光。
刘盈道:“我要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我想得到刘彻桌案上那一方物。”
那一方物,除了印玺还有什么呢?刘冀几乎顷刻间便明白她的意思。
他没有斥责,因为他并不真的想效忠刘彻,对于这个不近人情的父王,他更爱他的阿姐。
他没有过多忧虑,或是质疑,因为他相信刘盈,相信凭她的本事,一定能成功。
而他能做的,便是成为她通向宝座的一块垫脚石。
他愿意托举她达成所愿,诚如一个将臣对君王那样,无怨无求地追随。
刘冀缓缓矮下身,在刘盈面前单膝跪下。
他拱起双手,郑重其事道:“臣弟愿竭尽所能,助阿姐一路高歌,踏平青云。”
阿姐想要,他便帮她一同争来。
那日过后不久,刘冀才知晓,原来那天之前,刘盈被刘彻单独叫去,种下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