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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纠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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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盈不知是出的什么心,听语气,似乎是在劝姜熠放弃这个计划。
姜熠眸色深沉,道:“她发觉又如何?姜阙时她亲生的儿子,姜秋文在朝中的实力益发昌盛,她巴不得找时机除掉姜秋文,好给亲儿子铺路呢。圣人一贯心狠手辣,一贯……坐视不理。”
刘盈看他一眼,不知怎么,她总有种感觉,觉得姜熠对圣人有额外的怨怼,不似其他人表现出来的恭敬。
当然,这或许只是私底下才敢说出口,当着圣人面,估计也和其他人一样。
刘盈没再吭声,兀自吃自己的。
姜熠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那些草不好吃的,你多吃点肉吧。”
刘盈一怔,看着碗里的肉,有一会儿忘记咀嚼。
“怎么?”姜熠看到她停下筷子,便问,“不合胃口?”
刘盈摇摇头,反问姜熠:“我破坏了你今日的谋划,你不生气?”
今日约定好,下午时分,姜阙会携众人到偏殿去,同诸位共食斋饭,届时,刘盈故意提及方楚然,刺激姜秋文,并将矛头引向姜阙即可。
只消姜阙再一次感受到姜秋文的大不敬,他便会心存疑虑,之后,姜熠再设计姜阙听到他人议论,说太子无能,不敌四皇子姜秋文等等类似言语,便能引出姜阙的杀心。
可经刘盈这么一遭,他的计划早已乱套,按理说,姜熠该怨她才对,竟还能好生生坐下陪她吃饭。
刘盈又是一顿,看向饭菜,眼睛发直,喃喃道:“你该不会还要下毒惩戒我吧?”
姜熠“嘶”了一声:“难说……我倒知道有种毒,能叫人五迷三道,乖乖把实话都交代出来……”
他看向刘盈,盯了一会儿,未从她脸上瞧出半分紧张,心道莫非他猜错了,刘盈当真是被李三等人掳走的?
燕睛尚未醒来,虽不能言明,但从她种的迷药来看,李三等人哪有那等邪乎的东西,况且,李三他们是要面圣,劫一个公主只会徒增误会。
李三还拒不承认劫掠过人……
种种迹象表明,刘盈和燕睛碰到的人不是他们。
刘盈被他盯了一会儿,莞尔一笑:“殿下,若是真有此物,你又下到饭菜里,岂不得不偿失?”
姜熠道:“怎么说?”
刘盈夹起一块肉:“殿下也吃了不是,你也会说实话,届时别再叫我摸到殿下的底。”
姜熠笑:“有理,你说的对啊,所以这菜没毒,我又不可能害自己,放心吃吧。只是想着你这一遭也属实委屈可怜罢,便不怪你,而且,虽然我的计谋没用到,但是就目前来看,姜阙跟姜秋文已然结上梁子。”
刘盈眨了眨眼:“是因为李三等人的出现?”
“呵,姜秋文在圣驾面前强出风头不说,道出李三等人困惑以及萍水乡府司腐败,惊扰圣怒,征粮纳税一事由太子监管,他监管不力,出了这档子事,圣人当即将他痛骂一通,并令姜秋文协同他一起处理此事。”
姜熠说着,吃了两口菜,似乎心情不错。
刘盈想明白,怪不得他要先来送自己,让姜秋文先一步前去复命,原来是故意让姜秋文先开口揭开此事,好躲身在后,旁观姜秋文得罪姜阙。
姜阙现在一定恨得牙痒痒,若是姜秋文能提前知会他一声,他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被训斥,失了颜面。
姜熠又道:“此事若能了结,他们之间结的梁子还不算大,若是不能……”
刘盈一惊:“你想怎么做?”
不能了结,不就代表李三等一众乡民不能得救?
姜熠懂她的意思,嗤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不顾百姓死活的狗彘之辈?”
刘盈不说话,但显然她心里的他绝对没好到哪里去。
姜熠无奈摇摇头:“刘盈啊刘盈,我还没到丧心病狂的时候,就算心里再恨,也断不会拿百姓的命开玩笑。”
刘盈不置可否。
“此事的结果终归会是漂亮的,不过这个过程可未必,”姜熠道,“萍水乡府司背后之人不知是谁,但经白日一遭,他定有所行动,还不知他会怎样甩脱责任,姜阙定然想尽快解决此事,好减轻罪责,但姜秋文未必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人生隙避免不了,只待看最后是姜阙得胜,还是姜秋文更胜一筹,若是前者,那么他们结的梁子便不算大,若是后者,姜阙必不容姜秋文。”
“有了此事之后,你也不必再巴结姜阙,姜秋文那里,也不必再露面,只待静等结果便是。”姜熠顿了顿,看向刘盈,“至于你的毒,你放心,我说过,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会亲手给你解药,不会让你因此丢掉性命。”
刘盈看他:“现如今殿下大计将成,既然往后用到我的地方不多,就不能现在给我解药?”
姜熠沉吟片刻,方道:“你知道我的图谋……”
这话不必说完,刘盈就懂了,姜熠是防着她将他的事宣扬出去,有解药牵绊,倒还能安心些。
说到底就是不信她罢了,刘盈嗤笑一声,没说什么,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茶水已凉,一路顺着淌进她心里,刚还有些感动姜熠所为,此时此刻,那份感动荡然无存。
姜熠见她又沉默不语,知她心里定然在骂他。
他思来想去,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对付姜秋文?”
刘盈眼皮一耷拉,没多大兴趣样:“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去哪里晓得?”
她曾猜测姜熠对付姜秋文是为皇位,但如今又有些不确定。
她隐隐觉得,姜熠对姜秋文比对身为太子的姜阙有更深的敌意。
姜熠叹口气:“其实我要对付的,不是姜阙,也不是姜秋文,而是另一人,不怕让你知晓,那人正是你之前见到过的,魏贵妃魏珂。”
刘盈一愣,眼皮抬起,问了一嘴:“你跟她有仇?”
话说出口,她突然想到一事,之前从李嬷嬷那里听到过的,姜熠的母妃慧妃,一夜之间撒手人寰,并非寿终正寝。
刘盈揣测道:“她害死了你母妃?”
姜熠看着她,目光深重,俄顷轻轻点头。
刘盈瞧着他这样,不知为何,竟有种心酸的感觉,面前此人不像平日里的姜熠,更像一个抱紧膝盖蜷缩在墙角的可怜小儿。
姜熠移开目光,眼睛盯着油灯灯芯,火亮的光绽放在他眸中。
他将记忆中难以抹去的那件事徐徐道来:“说起来,我也有错,不过是路过一个卖身葬父的孤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替她付了买棺材的银两……”
姜熠没多心,只想那女子既能安葬好父亲,亦不必受困,哪知那人竟是魏珂派来的,专给他做局。
姜熠付完银两转身便走,结果那女子缠磨上来,非吵着闹着说他已买下她,要跟他回去。
姜熠让莫点去打发走她,莫点刚想拉走她,谁料她拼命挣扎起来,大声喊着,闹着,指责姜熠胁迫她。
于是乎,姜熠当街强抢民女一事便传开了。
世人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御史台那帮人得知消息,便上书圣人,要姜熠服罪。
姜熠觉得莫名,刚开始,还以为那女子是为钱权才赖上他,结果那女子在狱中砸破瓷碗自刎了。
她一死,这事便说不清了,他派莫点去查那女子的身世,却一无所获,对方的手脚做得很干净,女子身家清白,并无受人胁迫的痕迹。
就在姜熠发愁,该如何解决此事时,御史台的奏折撤回了,他们不再告他,好似一切都未发生过。
他纳闷之际,回到宫中,得到了一个消息,慧妃自缢了。
“后来我查了很久,才从一个宫人口中得知,那夜,她看到魏贵妃踏入我母妃房中,她身后的管事嬷嬷还端着白绫……”姜熠沉声道,“是她逼死了我母妃,做局之人是她,她以我的安危逼我母妃自缢!”
刘盈默默听着,原来姜熠所行之事并非为权,而是为仇。
也同样理解他那句话,说圣人一贯坐视不理,原是魏贵妃害死慧妃一事。
不用多想,她便猜出他想用同样的法子对付魏珂,想让魏珂也尝尝被人以亲人相逼去死的滋味。
“可是刘盈,”他突然唤她,“今日我居然动摇了,姜秋文就好似当初的我,什么都不知晓,却被人设计陷害,我懂那种不好受,却要他也经历一遭,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甚至分明察觉我有意让他蹚浑水,接下李三这个案子,他也没有怨言,只为还百姓一个公道,这样一个人,我真要继续害他吗?”
姜熠内心有些挣扎,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谋划至今,就这么放手,难免有些不甘。
他拿起茶盏,动作不太利索,以致一支筷子不慎掉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刘盈低垂着眼,看着掉在地上的筷子,良久才道:“有酒吗?”
“嗯?”姜熠没反应过来。
刘盈抬起头来,对他道:“在我们玻国,有个说法,如果你心里纠结一件事,那便找个会喝酒的朋友,你代表一个选择,那个朋友代表另一个,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喝酒,只秉承着要把对方喝倒的念头,若是你的朋友先倒下,那这件事就按你代表的选择来,如果是你先倒下,那这件事就按你朋友代表的来,这在我们那里,叫做斗酒解缘,你跟哪种选择没有缘分,自见分晓。”
姜熠恍惚,忙吆蓝画去拿几坛酒来。
蓝画纳罕:这大半夜他上哪去找酒?还是在寺里?!
蓝画寻酒的当头,姜熠摩拳擦掌,对刘盈道:“不是我吹,我可是千杯不倒,还鲜少有人能喝倒我的,你呢?喝过酒吗?别再刚喝一口便倒下,那这缘分解的可真冤。”
刘盈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喝倒你,然后……”
她轻笑一声,眉眼带着几分促狭,一脸不怀好意的样。
姜熠眯起眼:“若真如此,还望公主殿下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