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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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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在这里!”她高兴的大声回应,又兴高采烈的转头对少年说:“大哥来找我了,你是不是也迷路了?我们跟大哥一起回去吧!”
语音未落,云司昭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他显然来的很急,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色衣袍有几处划破,沾了尘泥。发髻微散却依然面沉如玉,不见半分落魄惶然,看见小妹,他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明明不认路还要乱跑,看爹回去罚不罚你!”恐吓的话语却是三分责备七分担忧。“哪里受伤了没?让我看看。”
“没有呀,你看我好好的”小小少女扯着大哥的衣袖撒娇“爹爹才不会罚我,只求哥哥你不要告诉娘亲,好不好?好不好嘛!”少女眼含泪光,软糯糯的嗓音里含着十二分的娇气“我下次不敢了,我保证!”
无奈的叹口气,有外人在,云司昭也不想再为难小妹,只得转向一边,对树下安坐着的金衣少年微一拱手“小妹赖仙师庇护,永济侯府感激不尽,家父必有重谢,不日将送至仙师府。”
好个小鬼,一张嘴就将人摘的干净,拒人于千里之外,金衣少年发出一声冷哼,面色冷沉下来,并不应声。
被大哥挡在身后的小丫头好奇的探出个脑袋,那个传说中的仙师?年纪只有这么小的吗?那他不就是小哥哥的小师伯?她还以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呢,虽然头发确实是银色的……她和小哥哥是一胞双生,想必长得也是一模一样,她想小哥哥的时候娘就让她照照镜子,难怪他知晓她的名字和年纪呢。
看着从冷面少年身后探出的小脑袋,金衣少年勾唇一笑“我名南宫渺,字千机,于擎苍山修行,承太稷真君门下,年七岁,尚未婚配。”
哦,眠歌想,这是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呢。云司昭心下一冷,只有九岁的他虽然还只是个小小少年,然而他自幼聪慧人情练达,京中各族想令他为婿的不在少数,或认真或玩笑的要为他提亲的话一日也能听好几次,然而他这小妹只有五岁,心智尚未开蒙,虽是贪色爱美,但哪懂什么情爱承诺。而对方修行深厚,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长相,却一定不是懵懂孩童了。他心中警铃大作,全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他可不想就这么丢了。伸手将身后的脑袋塞回去,云司昭先一步出声回应:“仙师乃天人,还是不要逗弄无知小妹了。她年纪尚幼,听不懂仙师大人的话。”
“我怎么听不懂啦?”小少女不服气又把脑袋探出来“仙师是在求娶我呀!那些贵女姐姐见你也是如此的。”
云司昭也不想再说什么了,顺手从腰带里摸出一粒糖果塞进了少女口中“茸儿吃糖。”不由分说拉住她便走“仙师之恩,云侯府记下了。告辞。”
身后,传来南宫渺的朗朗笑声,眠歌忍不住回头,日影西斜,暖暖的日光洒在南宫渺身上,那金衣翻飞如同凤鸟。
我长大一定要嫁给他,眠歌想。
梦醒了,傅眠歌愣愣的盯着纱帐上的明珠发呆。
那次她走失爹爹疯了般的让一群人搜山寻找,声势浩大,回家她便让娘亲禁了足,接着便请了好几个有名的武艺师傅轮番教习她武功,等她禁足结束偷偷去往仙师府,仙师却早已经回擎苍山了。而她这功夫一练近十年。
她是时常想起他的,也常常殷切的盼着给小哥哥写信-好在信中问上几句南宫渺的事情,为了给他写信,从来懒散的她硬是练了一手的好字。那时她想着,他那样美,又那样亲切,她将来是可以嫁给他的,爹娘取笑她,她才不在乎。
她时常能从小哥哥的信中得到关于他的消息,她知道仙师是仙家祖地擎苍山千年来难得一现的奇才;她知道他容颜俊朗如神坻性子却清冷似佛陀;知道大批的女修香客都是为了他才上的擎苍山,即便有掌门禁令,他住的清庐外却总是有“无意”中路过女修。几年过去,他修为盖世,“倾月”之名天下尽知。
是什么时候起,她不再关注他的消息了呢?
哦,是她十三岁那年。三哥去往北方做生意,归来途中路经擎苍山,便顺道上山去探望了小哥哥,回来之后,小哥哥一副艳羡的口气谈起擎苍山,说陛下为了让倾月君下山为国师,在擎苍山下也修葺了大殿供人参拜,并施粥施米救济穷人;说倾月君其人天人之姿令他也自惭形秽;说倾月君待小哥哥极为亲厚。她听得满心欢喜,及至最末,她满心希冀的问:“那仙师是否提到我?”
云司安摇摇头:“仙师不曾提到茸儿啊。”傅眠歌急了:“是不是你忘记了?你好好想想。”
云司安抚着下巴似思考了一会,果断的摇摇头:“仙师确实未曾提到茸儿。”顿了顿“你与他相遇时他才7岁,也是孩童呢,不记得也是常情。”眼看着小妹眼中蓄起一层密密的水光,云司安咬牙狠心继续道:“何况擎苍山上多仙娥,个个有过人美貌,虽比不上我们茸茸,但……听说他已有了双修的人选……”
他话还未说完,傅眠歌就霍然起身,转身便走:“阿哥你长途跋涉肯定累了,你快休息吧,我,我先回房了。”
看着小妹落荒而逃的背影,云司昭心疼了。他转过脸看向站在另一侧的云司安,云司安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茸儿可以嫁给任何她喜欢的人,无论嫁谁你我兄弟都可护她一世无忧,不必受婆母妯娌挑剔,不必吃男人三妻四妾之苦,只有这个南宫渺……他并非你我所能制衡之人,如若他不是真心真意一心求娶,我们断然不能让小妹先心折于他。”
云司昭点点头,还是觉得心疼,再想想小妹如此信任他们,他们却如此欺骗她,更心疼了。那倾月君真的是天上应有人家难见的神仙人物,配自家妹妹的他是满意的,可若是他们的小宝贝先动了情,他咬咬牙,他是绝对不会让小妹有伤心的机会的。
傅眠歌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小院,蒙上被子呜呜咽咽的哭了一阵,她向来不会妄自菲薄,这几年随着她身量长开,容貌也渐渐出落的十二分标致,虽是稚气未脱却有了傅夫人当年的风姿,哪家命妇见到她不得叹上一句,说她日后只怕比娘亲更美,这洛京第一美人的宝座,日后就要由娘亲换到她手里。洛京世家哪个不想娶她为妇?不但因为她美,更因为她是云家的女儿。可是这倾月君早已脱离于红尘摒弃了喜怒,无欲无求;想想南宫渺的相貌,她突然就对自己的美也不是那么有信心了。
好在她向来不是为难自己的人,想明白了也就放开了。她再也没有在写给小哥哥的信里提过南宫渺,小哥哥的来信她也不抢着看了,都是由哥哥们来念,信上也再也没有南宫渺的消息。
果然呢,只要她不追着他,他大概就会忘了自己曾经遇到过她,亦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同门好友的妹妹吧。
她对自己说,她长大了,再也不能追着问一个男子的消息了。
就这样,已经过去了近两年。
仔细想想,她似乎从未忘记他的面容,他的眉他的眼,他眼下的泪痣,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等……等等!傅眠歌一个挺身坐起来,她不对劲!她记得的竟然是成年的南宫渺!那个她昨晚慌乱中只见了一面甚至都没有真的看清楚全脸的南宫渺!
这是怎样的色胆包天啊!她懊恼的把头埋进膝盖,她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突然想起,前几日二哥送来小哥哥的来信,信上内容与以往并未有太多差别,问候双亲兄长,谈自己在山上修行的趣事,往日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由大哥读信,大抵也就是这些。只在信的最后多了半页,小哥哥的字秀气隽永:小师伯不日将下山进京,阿妹当可仔细瞧瞧,如今的倾月君是否一如当初般‘见之令人忘俗’。”
“见之令人忘俗”,这是他给小哥哥写的第一封信上,形容南宫渺的话,如今几年过去,小哥哥竟然还记得。初看信时,她只觉羞赧,恨不得将这信即刻毁去,也就未再细细看看后面内容。她只粗粗读了一遍,后来大哥来了此事她便忘了。现在想来却是诸多蹊跷。自从那年阿哥从北方回来,说起南宫渺并不记得自己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亲眼看过小哥哥的来信,一家人聚在一起读信好像也是那时开始。她也未曾再在给小哥哥的回信中提及南宫渺,如今又是两年过去,小哥哥怎么会又突然提起此事?
她起身唤道:“挽月?挽月?”拂云答应着打帘走进来“哎,大夫开了一付新药,嘱咐了这药娇气,必得稳妥人盯着,挽月姐姐亲自去了,小姐有什么吩咐?”
傅眠歌点点头,问:“前几日二哥送来的那封小哥哥的信呢?我才想起来那天事忙没有细读,你去取来。”
拂云想了想,道:“这事得问挽月姐姐,该是她收起来了。”
挽月端药进来时,傅眠歌正靠在软榻上望着绣楼外的合欢树发呆,时值傍晚,夕阳西下,天边的晚霞如一幅宏大的锦绣,绚丽夺目,如梦如幻。那霞光笼罩着傅眠歌,越显得她弱质纤纤,颇有些温柔温婉、忧思多愁的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