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莫晓》宇宇为琳

2、剑阁相遇

　　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青云就已经溜出了静水轩。她穿着一身浅青色的练功服，腰间别着父亲给的小木剑，蹑手蹑脚地向剑阁方向摸去。

　　昨日晚课时，她偷听到几位师姐谈论白榆师兄每日寅时必到剑阁顶层练剑，雷打不动。寅时是什么时候她不太清楚，但天还没亮就起床总没错。

　　剑阁是座七层塔楼，飞檐翘角，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青云踮起脚尖推开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她吓得僵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发现后才猫着腰钻了进去。

　　阁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幽幽地亮着。空气中弥漫着墨香和木头陈年的气味，一排排书架如同沉默的守卫，投下长长的阴影。青云咽了口唾沫，开始寻找通往楼上的阶梯。

　　"第三层往上是内门弟子才能进入的。"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青云"啊"地惊叫一声，转身时左脚绊到右脚，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望去，昨日见过的白衣少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晨光从窗缝漏进来，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白、白榆师兄！"青云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我是新来的弟子青云，昨天拜师的！"

　　白榆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我知道你是谁。回答我的问题，为何擅闯剑阁？"

　　青云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剑尖微微下垂，却给人一种随时会刺出的危险感。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被那柄漂亮的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好漂亮的剑！"青云不自觉地向前一步，小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我能摸摸吗？"

　　白榆眉头皱得更紧，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回答我的问题。"

　　"哦！"青云这才想起对方的问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听说师兄每天都会来剑阁练剑，所以想来看看..."

　　"谁告诉你的？"白榆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青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小声道："就...就听师姐们聊天时说的..."

　　白榆沉默片刻，突然转身："离开这里。剑阁不是玩耍的地方。"

　　青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哪来的勇气，小跑着追上去："师兄！我能看你练剑吗？就看一下下！你的剑法好漂亮，像雪花在跳舞一样！"

　　白榆脚步一顿，似乎被这个比喻惊到了。他侧过半边脸，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阴影："剑法不是用来观赏的。"

　　"我知道！"青云急忙道，"爹爹说剑是修士的第二生命，要用心对待。我已经学了两年的基础剑术了！"

　　说着，她抽出腰间的小木剑，摆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木剑在她手中转了个漂亮的剑花，虽然稚嫩，却已有几分模样。

　　白榆的目光在那柄粗糙的木剑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向楼上走去。

　　青云站在原地，失望地垂下肩膀。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已经走到楼梯拐角的白榆突然开口："要看就跟上，别发出声音。"

　　青云眼睛一亮，像只欢快的小鹿般蹦跳着追了上去。木楼梯在两人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越往上走，光线越明亮。

　　顶层是个开阔的圆形空间，四面的窗户全部敞开，晨风穿堂而过，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地板上刻着复杂的八卦图案，中央一块区域被打磨得格外光滑，显然是长期练剑所致。

　　白榆走到中央，将剑鞘放在一旁，开始做热身动作。他的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没有一丝多余。

　　青云乖乖地靠墙坐下，双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当白榆正式开始练剑时，她的小嘴不自觉地张成了圆形。

　　剑光如雪，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白榆的身姿轻盈如鹤，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最奇妙的是，随着他的剑招，空气中竟然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厉害..."青云看得入迷，不自觉地小声赞叹。

　　白榆的剑招突然一顿，冰晶"啪"地碎落一地。他收剑而立，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你打扰到我了。"

　　青云慌忙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榆没有理会她的道歉，重新开始练习。这一次，青云死死咬住下唇，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套剑法练完，白榆收势调息。青云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为什么你的剑会结冰呀？"

　　白榆用一块白绢擦拭剑身，头也不抬："我是冰灵根。"

　　"我是水灵根！"青云兴奋地说，"师父说水和冰是近亲！"

　　白榆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正眼看向这个聒噪的小师妹："水灵根适合柔和的剑路，冰灵根则偏向凌厉。不是近亲，是天壤之别。"

　　青云歪着头想了想："可是冰就是水变的呀！爹爹说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的界限。"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白榆哪根神经，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在白語宗，界限分明。你是水灵根，我是冰灵根；你是新入门的弟子，我是宗主之子。记住你的位置。"

　　青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到了，眼眶微微发红："我...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白榆收剑入鞘，转身向楼梯走去，"今日之事不要对外人提起，否则..."

　　他没说完后半句，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青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小声嘀咕："明明剑法那么美，人怎么这么凶..."

　　下楼时，青云在第三层的转角处发现了一个小东西——一枚冰蓝色的剑穗，上面串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她捡起来，认出这是白榆剑上的饰物，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掉落的。

　　青云把剑穗小心地揣进怀里，破涕为笑："明天一早再来等他，还给他好了！这样他总该和我说话了吧？"

　　她蹦跳着离开剑阁，没注意到顶层窗口，白榆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当日下午，青云在苏瑾师姐的带领下学习宗门规矩。她的心思却全在怀里的那枚剑穗上，时不时伸手摸一摸，确认它还在。

　　"小师妹，你有在听吗？"苏瑾轻轻敲了敲青云的额头。

　　"啊？有的有的！"青云赶紧坐直身体，"师姐刚才说到不可私自下山..."

　　苏瑾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寅时三刻，记得去练剑场集合，墨燃大师兄会教授基础剑法。"

　　"寅时三刻！"青云惊呼，"这么早？"

　　"修行之人，当以勤勉为本。"苏瑾笑道，"白榆师弟三岁起就寅时起床练功了。"

　　青云眼睛一亮："师姐，白榆师兄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他不喜欢和别人玩吗？"

　　苏瑾的笑容淡了几分："白榆师弟...情况特殊。他是宗主老来得子，宗主夫人因生他难产去世，所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青云已经明白了大半。她想起早晨白榆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突然觉得那里面藏着的可能不只是冷漠。

　　"师姐，我能问个问题吗？"青云犹豫了一下，"如果有人...不小心拿了别人的东西，应该怎么还回去才好？"

　　苏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归还并道歉即可。怎么，你拿了谁的东西？"

　　"没有没有！"青云连连摆手，"就是...假设嘛！"

　　夜深人静，青云躺在床上，借着月光打量那枚冰蓝色的剑穗。珠子内部似乎有细小的雪花状纹路，摸上去凉丝丝的，和白榆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明天一定要早起，"她小声对自己说，"在他练完剑之前就到剑阁等着！"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静水轩的屋檐上，如同铺了一层薄霜。青云不知道，这个决定将让她窥见白榆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将两人的命运之线紧紧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