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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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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距毕业已经过去整整七年了,期间我没有回过家,只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家里打过几通电话。不是因为不想家,反而是因为太想家,这样说或许有些奇怪,但事实真的是这样.....
依然记得离开学校的那一刻的心情,依然记得天问兄说话的表情和满含忧伤又怕表露的言语,依然记得我是头也没有回地就离开了....可是记得又能怎样?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七年,应该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吧,容貌,性格,习惯,以及喜欢的东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习惯的当地的人文风情,生活习性,还有就是我已经打算在后半年就与当地的一名男子结婚,虽然并不是因为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他人真的很好,懂得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你安慰,生病的时候守在你的身边,很冷的冬天也愿意帮你去买治牙痛的药,还要怎么样呢?
和他在一起就是很平平淡淡的,有很安心的感觉,也许过日子就应该这样平淡而恒久的感觉.....
而且,我就要三十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我真的是过怕了,我需要一个人在我身边陪着我,说说话也好...
想起刚来的时候,因为习惯不了这边的饮食和气候,又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来做,暖气坏了要自己修,瓦斯用完了要自己去换,灯坏了也要自己换,没有谁会帮你,很多时候因为太想家都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又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害怕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忍不住哭出来....
黑夜里房间一片寂静,有时候听到一两声奇怪的声音也会被吓醒然后一直不敢睡觉....
没想到,时间还是一点一点的过去了,七年时间真的不短....
打算今年结婚之前回家看看,顺便把他带回去,见见家长...
回家的前一晚,居然兴奋得睡不着觉,就像小时候要跟着爸爸妈妈去玩一样,也兴奋得睡不着....
他在旁边则很紧张,一直见了我父母他应该说些什么,应该怎么做,像个小孩子要面临期末考试一样...
一生的伴侣也许就应该是这样,对你每一件事都很上心...
可能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选择归于平淡吧。虽然三十岁还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年纪,却是早已过了喜欢轰轰烈烈的岁月。年轻的时候什么新鲜的事物都想要去尝试一下,那时候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错了还可以再来过,毕竟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年轻人的恋爱只要凭感觉就好,感觉变了就换一个就行,而我们是要相伴一生的人,自然不能随便,我们都对彼此有了一份责任。
其实去年冬天又去南京出过一次差,路过南X大的时候,忍不住进去看了一下。建筑物都没什么变化,只是颜色有了一丝灰暗,没有了当年的光鲜,可能是蒙上了灰没人打理吧,也可能是心里淡然了。不过没什么关系,这都已不重要。
在荷花池边听到几声大笑,清脆悦耳,不加修饰。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触动,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的吧,肆无忌惮的笑,心里有啥说啥的率真。
青风学长的那句“要好好练球”,叶素学姐的“苦口婆心”,阮裴天真的脸,还有,天问兄憨憨的笑,都仿佛还在昨天....
一切都那么自然的不在了,而在我的记忆中却还依然那么清晰。
“回去了吧,晚上天冷。”突然听到的一句话,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前方大约三十米的位置,一个大约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子,正对着还迟迟地望着路边的玩具摊发呆的小女孩询问着,这声音里透着的是父亲对于女儿的深深的爱。我沉浸在着温馨的画面里,有些快要不能自拔,可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那男子,好像....是他,六年多的时间,改变的真的太多了,那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就是他的女儿吧,真的很可爱....
不打扰,该是我应有的选择。
转身的那一刹,心里涩涩的,眼睛酸酸的。脸上似乎有液体在流动,冬天的寒风刺在脸上,本该是有些许的疼痛,此时却是没有丝毫感觉。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旅馆的。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内心有些麻木。瘫坐在床上,看着手机,电话簿里,那串熟悉的字目“MTW”——一个一直存在SIM卡里的号码,虽然这么多年手机换了好几个,SIM卡却依旧是比大学时期使用的那张,不知道是为什么,宁可花那么多的漫游费也不愿意换一张卡。而我本不是舍得乱花钱的女生。
既然他都已经结婚生子,这个六年多都没有打过的号码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拇指的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把那些陈旧的记忆抹去了,删除..确定,虽说只是简单的操作.我却像是在确定研究数据一样谨慎..
而我的手机号码也可以更换了吧,花了六年多的冤枉钱为移动也做够了贡献...
晚上根本就没睡,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快两点的时候开始收拾行李,三点离开了旅馆,大约四点我就到了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六点的火车,在候车室里等到五点半,检了票,过了月台,上了火车,逃一样地离开了那里...
六朝古都,南京,估计我永远都不想再去了
找到自己的铺位,倒在上面没再起来,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对话,也没怎么在意,大概是因为昨晚没有睡觉的缘故,我很快睡着了,火车什么时候开动的,我全然不知。
期间,列车员有检过两次票,我在迷迷糊糊中给他找票,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好像到了长春,一个虽然听起来永远都是春天的城市,现在这个时期依然笼罩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
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应该是早上,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就到了,算起来我已经睡了25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头很沉,估计睡得太久了。
下了床,去厕所洗了下脸,梳头发的时候,断了两颗梳齿,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紧张感,没怎么在意。然后去餐车车厢吃了点东西,回来,爬上自己的床,再看一下时间,八点,还早,拿出随身带着的安妮宝贝的《彼岸花》,慢慢阅读这个中年妇女所写的细腻的文字。她矛盾、颓废、糜烂又自在、随性的生活。
“灿烂之时未相逢,盛开之后是匿迹。”细细琢磨这子句中的含义,约莫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就是彼岸烟花的悲凉。
快十点了,火车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按理说应该马上到站了,可能是晚点了,不过没有听到广播,也许是有过,不过我没太在意罢了。
此时,车厢里面其他几个人好像都很激动,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那对约20来岁的年轻男女是去哈尔滨看冰雕展。大概是来自南方,从来没有见过冰雪,言语中透着兴奋。另外三个好像是回家过年的大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青春懵懂,天真可爱。
好像我真的已经老了,虽然只比他们大几岁,却再也插不上他们的话题。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十一点半,晚点一小时。广播中有向乘客道的声音...我把书装好,穿上外套,提着行李下了车,铁路边还堆着一些积雪,空气很干燥,很冷。
走了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柯,单位的同事,好像他已经早就看到了我,在不停地朝我挥手,我快速走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喘着气,放下手上的行李,问他。
“听南京那边说,前天已经开完会,我算着你可能会今天回来,所以就先过来了。”他微笑着回答,顺手提起我放在地上的行李,“坐了那么就的车累了吧,我把车停在外面,走吧。”
“你等了很久吧?”我问。
“还好,大约九点到的。”
“都两个多小时了,天这么冷,真是抱歉,让你久等。”我心里很愧疚。
“没事的,冬天火车晚点很平常的,而且,你也没有叫我来啊,你不用介意,这不怪你。呵呵,该道歉的是老天,对吧。”他自然笑着,听起来让人很舒服。
“呵呵。”我也跟着笑起来。
不一会儿,我们就找到了他的车,他把行李放在尾箱里。打副驾驶这边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屈身坐进去,关了门。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不到一会儿便觉得很热,我把外套脱掉抱着。
“这次会议还顺利吧?”他问。
“挺好的,我们公司与他们的观点基本一致。应该能长久的合作。”我很平淡地回答着。
“那以后,你就可以经常到南京去了...呵呵,公费旅游哦。”
“我会让老板换个人过去,我不太想去那边了。”我没带任何感情地说着一件仿佛与我无关的事。
“为什么呢?当初公司拟定这个计划你是最支持的,还主动说你要去,当时好多人都想去,你为了去,熬了好几夜准备材料,现在你把项目谈成了又让别人去,不是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拱手让人吗?”他把车停在路边,转过身来看着我。
“大概是此时的心境不同了吧。”我不太想回答。
“哎...”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坚持,就那样吧,不过,你真的不觉得可惜吗?以前你是那么想去南京的。”他的声音有一丝怜惜。
“以前是以前,终究是和现在不一样的物什。”我淡淡地说。
“嗯..”
他重新发动了车,我们没再交谈。我靠着座椅慢慢睡去。下午两点左右,他叫醒了我,到了我的住所。
我们的公司在楠曲,一个比哈尔滨更北方的小城市,离哈尔滨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这里并不十分繁华,但人很和善,生活平静。街道两侧都是高大的白杨,夏天的时候会在街上留下大片的落影,微风拂过,叶与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供人们午后乘凉,很是惬意。很少有车辆经过,所以有时村民会把粮食晒在马路上。不过现在是冬天,街道上面是厚厚的一层白雪,不像大城市撒了融雪剂后,白雪都变成了黑黢黢的水,这里整个冬天都是一片白色。
当雪积到了一定的厚度,小孩子们就会出来堆雪人,打雪仗,十分热闹。每一栋楼下都会有堆着的雪人,样式都大同小异,只是有些会加一条围巾,或者帽子之类的。
冬天天黑得特别早,大概四点左右天就已经全黑了,早上七八点天才亮,这样白天时间就很短了,所以不用上班的人们只会吃两顿饭,大约是早上九点左右吃早饭,下午三点左右吃一顿(不知是算午饭还是晚饭),然后就关了门,看电视,估计新闻联播还没开始,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本是喜欢熬夜的人,让我在五六点就睡觉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但因为要上班,所以作息上时间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每天下班后回家的时候,街道上空荡荡的,基本看不到人影,商店也大都关门了,回到小区也很难看得到有人家的灯还亮着,这时候自己打开门回到家看着安静的屋子,会有一些失落。
回到家也不太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怕吵到邻居。一般情况,我会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听一些西洋的老歌,有些沧桑的声音,会让我觉得心安,很平静。
“把东西都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儿来收拾。”我倒了两杯水,给了他一杯,“真是很感谢你,不是你我还不知怎么回来呢?呵呵..”
他坐在沙发上,接过水说:“那么客气干嘛?都同事那么多年了..真是的。”他装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呵呵.”我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突然彼此都沉默了,没有交流。
“你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啊。”过了很久,他突然说到。
“啊?”
“你为什么会放弃去南京的机会啊。”
“呵呵,不想去就不去了呗,没听过女人都很善变的吗?”笑一下,也许可以掩饰心里的酸涩。
“呵呵..”他跟着笑了“不要太勉强自己。还有一句话,说,女人都很口是心非。”
“哦?”被人说到心里面的想法,有些尴尬。“呵呵,大概吧,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家里很简洁啊,好像没什么东西,除了那个书架里面的书和唱片。”真是个会体谅人的好人,懂得转移话题,化解尴尬的场面。
“嗯,我就那么点儿爱好。”看着那些书,心里就很满足。“饿了吧,我去做点吃的,你先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就好。”我把遥控板递给他。自己拿着围裙转入厨房。
打开冰箱看了一下,还好,还有些出差之前买的菜。先把米淘好,放在高压锅里面煮着,然后洗菜切菜。这时候,小柯突然走到厨房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了,你去看着电视就好,好了我叫你。”我说。
“电视太无聊了。”
“那,你去收拾一下桌子,帮忙拿一下碗筷吧。”
“诶。”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地忙着。
抄了一盘黄瓜肉片,一盘青椒肉丝,烧了碗紫菜汤,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左右。
“好了,味道不好,还请见谅,也没去买菜,这些还是出差之前剩下的。”老实说,我有点儿愧疚。
“都说不要那么客气了,你肯让进你家门,没把我赶出去,我已经很感恩了”他笑着说道。
“呃..”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我是那种会把你赶出去那种人吗?”
“开玩笑啦。”
“嗯,不过,你还真是第一个到我家来的人。所以,我一直自己做菜自己是吃,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抱歉”
“你看,你又来了,呵呵,我很荣幸成为你家的第一位客人,更荣幸成为第一个品尝到你的厨艺的人,老天眷顾啊。”他说着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呵呵,我们来这里讨论你是不是第一个来我家的吗?”
“呵呵,吃饭。”他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黄瓜放在嘴里。
“还好吧?”我有点担心的问着。
“呃..”他做出一个很难受的表情。
“很抱歉。我...”
“哈哈,我难受的是怎么到现在才吃到这样的美味。吓到了吧?”
“无聊!”我自己夹菜吃饭,不想再理他。
“生气了?”
“没。”我淡淡地说,其实心里有一丝温暖。
“你说你这个都快三十的女生,还连场恋爱都没谈过,说出去都不怕被别人笑。”帮着收拾桌子的时候他突然说道。我端着盘子和碗走到水池边,没有回答他。
“喂,别人小你十岁的都换好多次男朋友了。”他见我没回答又继续说。
“别人是别人,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我不耐烦地说着,手中洗碗的动作没有停。
“哎呀,什么喜欢一个人生活啊,你敢说你每天回到一个没有人说话的房间不觉得孤单,不想找个人陪你说说话?”
“不要你管!”收拾干净厨房,我把围裙摘下来挂在衣服架上。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板,调台。
“欣蕊姐!”他跟着坐到沙发上,“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自欺欺人?你看你这个样子,还没三十都快憔悴的像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了。”
我没理他,自己看着电视,装作没听到。
“看着你这个样子,让人很难受!”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你真的应该找一个人陪你一起生活。”
“难道,你真的还在等他,等那一个不会说话,没有生命的电话号码?”他的声音已有一些无奈,可还带着些许心疼。
“没有。没有!你可不可以不要说了!”听到那个电话号码我突然很火大,所以语气很不友善。
“不好意思,我想我该走了。再见,自己好好休息。”
小柯走后,我望着已经没有画面的电视屏幕,发呆。
我到底还在等什么?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