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狭路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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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这场雨总算停下。只是夜色如墨，寒风瑟瑟，祝魏和祝叶乘着马车前往官署的途中，不见旁人身影。
已近亥时，从府衙外部看此处漆黑一片。二人叩门，等了一会儿后，睡眼惺忪的守夜小吏口中嘟嘟囔囔，从内部将门缓缓打开一个缝。
祝叶抬手出示令牌，言简意赅：“带我们去见式道侯。”
那小吏登时清醒，忙将厚重的大门完全推开，恭恭敬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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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并非昭狱，虽然修建的同样极为牢固，如今关押在此的却不过寥寥数人。
几人步伐匆匆，一路走到最里头的房间前停步。领路官吏并未开门，而是冲他们行礼后又讪讪补充，“望二位公子海涵。我等今日接到命令，若要看望李大人就只能隔着门扉相谈，且在一炷香工夫后需得离开。”
小吏话毕，二人并无反应。四周寂静，幽深的走廊中听不到一点声响。至此刻，祝魏的视线今夜头一次落在对面之人身上。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毫无波澜。
小吏不明所以，冒犯地快速抬头瞥了眼后又仓促低下头回应：“鄙人关铙。敢问大人们还有何事呢？”
“开门。”祝叶倏地靠近，拔剑抵在他脖颈处，“带钥匙了吗？若你想活命，就现在把门打开！”
——这二人大摇大摆走进来，居然是要劫狱！
关铙大惊失色，下意识向腰间一探却摸了个空。他僵直身体，费力地平复语气，“都是小人疏忽，钥、钥匙还在我休憩用的耳房中！”
“怎么这般玩忽职守？这些都是你的职责所在吧。”祝魏轻笑，捏着关铙下巴强硬地将他的脸抬起，目光如阴暗的毒蛇，“你现在安安静静随我一同去将钥匙取来，待开门后便再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自会留你一命。”
她话锋一转，“可倘若你此刻表现不过虚与委蛇的拖延之策，打算反水跑去叫人……呵呵，你的双亲妻儿必会性命不保。识时务者为俊杰。关铙，你可明白？”
压着脖子的那把长刀在昏黄灯火映射下泛出幽冷白光，让他备受心理压迫；此刻仍钳制着他下巴的手指极为用力，使他感到实际疼痛。
盘算落空，关桡只觉倒霉无比，无话可说。他苦笑着，“好、好。小人不敢不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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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前一后，近乎紧贴着走在黑暗寒冷的室外。关铙胆战心惊却不能大声呼救，只因身后之人那把用以胁迫的匕首一刻也未放下。
“是谁在那儿？”
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二人齐齐看去，只见几步开外必经之处的屋檐下一人正抱臂而立，静默观察，似乎对他们深夜莫名的走动产生疑惑。
关铙眼中一亮，正要脱口而出时记起自己处境，又忙换了说辞，“是、是我！都是小人糊涂，顾念今夜太黑太冷而贪于床榻，急匆匆起来却忘了钥匙，不得不擅离职守多跑一趟。这下惊扰了大人，还望恕罪！”
祝魏眸色微沉，甫一察觉不对立即收好匕首，后退一些使二人间的动作变得正常。
“……哦？”闻言，那人顿了顿，当即拿出一枚口哨快速吹了几个音节。顷刻间，周围陆陆续续传来嘈杂声音，带着火把的兵卒们快速朝着他们的方向跑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尘埃落定，远处那人才款款走来。距离缩短，灯火通明，原本分辨不清的面容在靠近后一览无遗。
那人的目光扫过关铙，简单行礼后不卑不亢看向对面之人，“原来是二公子。在下孔庭，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怎么不声不响和我这手下一同过来了？”
一路心惊肉跳，此刻关铙终于见得了救星，忙踉跄着跑了过去，与身边的煞星拉开距离。
祝魏不阻拦，依然云淡风轻站在原地。她慢悠悠环视一周，对这里的兵力情况了然于心——若无特殊命令，夜间值勤兵卒约为白日里的三至四成。而此刻，她周围官兵数目不足五十。
祝魏毫不心虚迎上孔庭视线，“我自然是来看望景文的。往日师傅娇惯让这孩子性子软，如今仓促遭此变故，不知心里有多怕呢。一想到这般寒夜他正在此地受苦……我亦夜不能寐，这才不愿耽搁匆匆而来。”
那危险的目光又一次落到关铙身上，令他记起了先前威胁的话语。
“……只是来到此地，才知不能与之相见。然尚且怀有侥幸，以为或许不过是这条命令传递过程中层层加码，偏离了初衷，便打算前来与大人当面确认一二。”祝魏叹口气，“若当真无可转圜，魏又岂愿别生枝节？”
关铙内心叫苦不迭，扯出笑脸，“确依公子所言。只是途中卑职欲先绕路去取趟钥匙，未曾想居然提前撞到了大人！”
“令出如山，自是无人虚应故事，一字一句皆未改动分毫。”孔庭垂眸，不知对他们的话信了几分。
祝魏抬袖掩唇，眉眼弯弯，“说起来不知是何人下达的这道命令，莫非是宫中之人传旨？当真是奉了父皇之命？”
孔庭摇头，并未隐瞒，“今晨尚书令前来传令并附有文书，我等谨本详始。文书中并无陛下玺印，然此案未定，如今能够突然如此下令，想来该是廷尉大人遵循陛下之命而为之。”
当今廷尉为冯韵，士族出身，为人恪守本分，不见与何人关系过密。
“原是这样。”祝魏似是才想起，“哎呀，先前我自己过来找人，却让与柊哥留在那里。如今他怕是也着急了。”
孔庭眉头舒展，又一次行礼以示歉意，“圣令如此，只好让公子无功而返了。夜半更深，在下率人护送二位一番。”
祝魏微笑着，“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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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廷尉府中。
冯韵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优哉游哉品茶的祝魏，心中的疑惑随时间推移越来越深。
一大早天色未明，这位二公子过来府上把人吵醒，进了门简单寒暄几句后却又开始一言不发，问话也含糊回两句便又不言语，此后更是突如其来、仿佛兴致盎然般开始跑别人家里品起茶了。
可他若欲起身离开，这人又迅速开口让他留下……所作所为，实在令人费解！
”咳咳咳，不知殿下登门究竟所为何事？”冯韵顿了顿，试探道：“若是为了式道侯之事而来，老夫恐怕无能为力，要让公子失望而归。”
——已至辰时，这位二公子已经莫名其妙在廷尉府待了整整两个时辰！冯韵自诩耐性不错，却也不能接受和一个堪称素不相识的人面对面干坐这么长时间。
闻言，祝魏放下茶杯抬眸望向他，神色正经，态度谦卑：“叨扰良久望冯大人莫要怪罪。实不相瞒，魏今日来此乃是奉令行事。眼下总算时机妥善，且听我徐徐道来。”
冯韵拧着眉头抿嘴，“愿闻其详。”
祝魏轻笑，“昨日与柊哥入宫将祭水仪式行刺一案查获的线索全数奉上，父皇降下一道密函，令我速速前来与廷尉大人配合，以非常之计策——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应对非常之敌人。”
“……什么敌人？我为廷尉，竟不知近日又有什么大案不成？”冯韵谨慎询问。
“此敌在朝野。食夜之俸禄，分南星之忧患，何其可憎！今日出了这道门，大人须与魏合作，拿腔作势、欲擒故纵，去执金吾官署闹上一番。此番行事狂悖无章法，这或许会令卿遭受诽谤……切莫忧心，父皇明察，他日必将真相昭告于众。”
……过滤掉那些粉饰，祝魏的这些话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出万分的不妙。
冯韵眉头紧皱，转了转眼珠，狐疑道：“不知那道密函在何处？兹事重大，老臣不能不慎之又慎后再做定夺。”
祝魏泰然自若，淡定拿出一封并未打开的特殊纸卷——那纸质柔韧防水极其独特，上面印有层层叠叠的复杂暗纹，奢华神秘，的确是皇帝所使用的。
只是她虽轻易拿出了东西，却迟迟未打开，而是道：“密函在此，但父皇言事成之前除我以外，任何人皆不能提前知晓这计谋的全貌。此事举足轻重，事以密成，万不能因泄露而产生意外。望大人体谅。”
不见皇帝笔墨，冯韵实在不敢相信。
犹豫之际，却听祝魏冷笑一声，又言：“廷尉莫不是以为魏在信口雌黄？国有国法，若我胆敢矫制，假托皇帝诏书，纵为公子，可是亦要被施以极刑的！千钧一发，此事迫在眉睫，廷尉莫非连这点辨识能力也没有？”
“这这这……”冯韵摸了摸胡子，面色难看，一时更不能断定这密函真假了，不敢多说。
祝魏又安抚，“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眼下请大人先率领二百兵卒随我去官署一趟，若您尚有疑虑或者到那之后产生悔意，亦可随时打道回府。时不我待，现在务必速速出发！”
冯韵与她对视，咬咬牙，最终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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