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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彩虹 ...

  •   池重光倚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瓶盖。

      我缓过些力气,将空了的注射器丢到垃圾篓里,问道:“向导易感期一般多久一次?”
      和上次易感期也就隔了半个月,这情况是不是太频繁了点。

      池重光沉吟片刻:“不好说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也和周围环境有关。”他忽然迈步凑近了,眼中满是促狭,“谁引起的谁负责,你去找他睡一觉好了。”

      又绕回上次的话题,我只当他玩笑:“除了睡觉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睡觉有什么不好的?”池重光挑眉,“生存和繁衍是一个种族的最终目的,甚至生存就是为了繁衍。记载百年前有一种狮虎兽,发情期只有七天,必须抓紧每分每秒,错过一次等三年,后来就灭绝了。”

      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角斗场里凶猛的狮虎兽,漫天抛落的金币,还有那个红发红眸的少年。

      我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袋。

      池重光:“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要是决定和向导在一起,这辈子都要靠打抑制剂度过的。”

      手指无意识按上耳后针孔注射的部位,微微发疼。

      或许和哨兵结合,就能得到缓解,但我不想这么做。

      朗叔叔告诉我,生命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更加短暂,在重要的决定面前,永远以自我意志为最优先,不要屈服、妥协于其他任何事物,欺骗自己的内心。

      我说:“不是每个向导都会和哨兵结合,他们怎么过,我就怎么过好了。”

      他似乎没料想我会这么回答,又说:“可你们有结合关系了啊,有结合关系的向导,易感期会频繁很多。”

      我反驳道:“那还有丧偶的呢。”这种既有了结合关系,又没有哨兵可以结合,他们总要靠抑制剂度过易感期吧。

      池重光被噎了一口,半晌没能接上话。

      我递过去一瓶水,坐到休息区的小沙发里,问道:“你不是也没有哨兵,易感期怎么度过的?”

      他膝盖交叠陷在沙发里,啧了声:“我没有你那么讲究啦,随便找个哨兵都行,找不到就打点抑制剂好了。”

      我皱了眉:“随便找个哨兵?”这还能随便吗,不用去中央塔登记?

      池重光旋开瓶盖喝了口水:“你年纪小,现在又在圣所读书,不理解这些也是正常的。除了终身绑定的结合关系,还有一种叫‘临时结合’,大家都很忙,没空谈谈情说爱,遇到易感期又很耽误事,凑活一下就行。”又说,“而且首都区这边,尤其是贵族之间,家族关系很复杂的,一段婚姻往往掺杂了太多其他东西。”

      “比如周霁樾家,他自己父母去世得早,算是被接回本家的,他族母掌控欲很强,想要他找个同为贵族的S级向导,他当时没说什么,转头就给他爹找了个小老婆,属于向上管理了……后来就没人敢提这一茬了。”

      我关注点还在“临时结合”四个字上面,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所以当时其实可以不和周霁樾登记?就当是一次临时结合。至于首都区入境许可,大可以去找之前一起出任务的哨兵,在登记处装个样子就行,又不用表演我们怎么结合的。”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如果当时弄清楚了,不和周霁樾这种S级哨兵绑定,完全不用到如今这步。

      池重光听到这话,险些咬了舌头:“还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好。”没忍住小声道了句,“……平时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怎么有时候脑子还挺灵光。”

      我抬眼看他:“我都听见了。”我五感一向很灵敏。

      池重光干笑了两声,嘱咐我道:“别和周霁樾讲我跟你说的这些。”

      我点点头,其实没有重要的事,我也不会去找周霁樾就是了。

      还有一个问题,我往前凑了凑,追问道:“所以施学长的易感期呢?”他也是向导,也没有哨兵。

      池重光忍住没翻白眼,半是无奈道:“怎么三句话不离你的学长?他是SS向导,和普通向导不一样,用不着你操心。”顿了顿,“不过有传言说,施家的高阶向导是祖传的性冷淡,就比如施今朝那种从来没有匹配关系的……”

      我奇怪道:“施今朝没有和阿罗匹配吗?不都说SS级向导和SS级哨兵结合,推翻王室。”

      池重光:“只是政治层面的结盟而已,其实两人私下关系并不好,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奴隶,各自所代表的元老会、银十字利益诉求完全背道而驰,一边想要延续世袭罔替的特权,一边恨不得把所有王室贵族脑袋砍下来插木桩上。打倒共同的敌人后,能维持表面和平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看关系都很难好吧。”

      施学长似乎也说过,阿罗性格暴躁、孤傲不群,可梦境里的少年,却小心翼翼保护着身边的人。

      池重光没注意我的走神,继续道:“再说施家这几百年来的SS向导,偶尔一两个被中央塔强制要求匹配,但匹配对象换了几轮也没有活超过一年的,丧偶专业户,后来中央塔索性也不管了——可能是序列等级太高,导致情绪感知能力缺失,所以我甚至怀疑他没有那功能。”

      回忆起那天夜晚,黑暗的环境令我恐惧,只有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一点点消解掉那份不安,他蓝色的眼眸如海洋一般坚定温柔,有什么滚烫的、坚硬的东西不经意蹭过我的腿侧,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正色道:“还是有的。”

      池重光睁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凑了过来:“啊你见过?”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摇了摇头。

      池重光有些失望似的,坐了回去,指尖拨弄着镜片下悬着的银链:“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吧,中央塔盖章认定的SS级向导只在施家出现过,其他最多是接近SS级——历史经验来看,SS级向导要么是没有那功能的性冷淡,要么就是一年弄死一个匹配对象的SM变态。”

      我有点不高兴:“你怎么能这么说?!”

      施学长该有的都有,而且在那方面一点都不冷淡,我认识他一年多了,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我感觉和他没什么好聊的,赌气似地拿回毛毛虫的瓶盖,扭头走了。

      ***

      袭击事件还在调查中,原本由周霁樾负责我的安全,只是他因为元老会的事脱不开身,就让易峥暂时跟着。

      询问过安保处的老师才知道,事件调查期间,为保证学生安全,原则上不允许离开圣所,如果有非离开不可的事项,要么让周霁樾亲自陪同,要么找到新的安全委员并拿到审批文件。

      我有点烦躁,后天就要和施学长约会了,说好去爬山的,可出不去圣所大门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周霁樾跟在后面,看我和施学长约会吧?

      而且他现在这么忙,一天到晚都找不到人的,肯定腾不出空来。

      我只好说:“我和施学长一起外出,学长应该可以保护我的。”

      安保处老师:“一般来说,负责安全工作的都是哨兵,当然高阶向导也不是不行……但施元祀的情况比较特殊。”

      易峥适时开口,解释道:“SS向导在首都区是不允许出现攻击性行为,也不允许释放精神体的,这是三百年前施今朝亲自立下的规矩。”

      书本上有说过,那位向导力量过于强大,为了维系来之不易的和平,实现贵族与联邦的共治,他在旧王宫的废墟之上,立下了近乎自缚的誓约。

      所以施学长才会一直以医疗向导的身份留在圣所。

      但我觉得这样很不公平:“那如果有人要伤害他呢?”

      易峥:“很难界定是谁伤害谁,所以一律禁止动手,至于安全问题,出门在外可以安排高阶哨兵保护。”

      “怎么能这样?”我攥紧了手心,只觉得这规矩处处透着荒谬。

      易峥却摇了摇头:“规则很难面面俱到,他可以故意让对方挑衅自己,借此大开杀戒,把违抗他的贵族统统杀光,施今朝以前就做过这种事情,最后那些家族都灭绝了,自然死无对证。”

      我几乎是立刻反驳道:“可施学长不一样,他不会那么做的!”我从来没有见他伤害过什么人,在蒂卡区动手杀死了那只黑熊,也只是为了保护我。

      易峥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能预料其他人的行为。”

      我心里闷得厉害,离开安保处,沿着林荫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阳光透过树影,落下一片斑驳。

      迎面遇上娄学礼,我刚抬起手想打招呼,肩膀忽然从背后被拍了下,回头就见玲玲一脸笑意站在身后,两条马尾辫随着歪头的动作轻轻晃着。

      忽然想到她也是高阶哨兵,或许可以帮助我离开圣所。

      我组织了下语言:“不知道你周末有空吗?因为安全规定,现在离开圣所需要高阶哨兵陪同……”

      玲玲不假思索:“好呀好呀!你还是第一次找我帮忙。” 说到一半,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不过周末约了小妗,可能没有办法一直跟着。”

      我说:“没关系的,只要拿到审批文件就行。”其实我也不太好意思让玲玲跟着。

      娄学礼站在旁边听完全程,一脸不痛快:“为什么不问我,我也可以陪同,我上周刚通过晋升考核,下一次评定就是A级了。”

      我实话实说:“……可你连我都打不过啊。”

      娄学礼:“……”

      玲玲搂了下我肩膀:“你已经很厉害了,而且实战经验丰富,我只会打模拟器里的人,也不一定能打过你啦。”

      “谢谢你玲玲。”我说,“其实我打的人也不多,主要都是些狼啊熊啊之类的。”

      玲玲闻言笑出一对虎牙来,我心情也明朗不少,周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转眼到了周末。

      我大清早起来看了两章《天降娇妻》,复习过重点笔记“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帖”“可靠、有安全感”,另外圈了一段“用精神丝缠住对方手指,在指节处打了个极轻的结”,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多学习总不会有错。

      出门前,再次确认了一遍背包里的东西,地图、水、纸巾……

      看到角落里的抑制剂,我犹豫了下,才用过没几天,应该不至于吧。

      其实那座山也不是很难爬,上下总共不到四个小时,那天晚上还是因为抓知了猴,才耽误了时间。

      不过袁野说,向导很不怎么喜欢消耗体力的项目,不知道施学长会不会累着。

      记得玲玲说过,她背小妗上下学,其实我也可以背施学长的,之前在卡帕,有哨兵腿骨断裂,他个头比我还高一些,我把他背了下了山,也不是很累。

      有了审批文件,离开圣所果然很方便。

      施学长的车就停在树下,司机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哨兵,早已等候在车门边,我跟着施学长一道坐进后座。

      途中瞄了眼地图,才发现那座山刚好越过首都区的边界,难怪上次去还挺远的。

      刚到山脚时,天晴气好,万里无云,阳光也格外柔和。

      我满怀期待,走到半山腰,天边忽然滚过一阵闷雷,天色转眼暗了大半,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一场雨来得又密又急,不得不来到山洞避雨,我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水幕,心中满是茫然,一切都不按预料地发展起来。

      我有点难受:“我应该提前看下天气预报的。”

      施学长站在我身后,闻言轻轻笑了笑:“会是个好天气的。”

      似是印证他的话一般,一刻钟后,雨势竟真的渐渐小了,厚重的云层被风吹散,雨过天晴,阳光落了下来。

      我们继续往山上走,沿途的草叶被雨水洗得格外鲜亮,来到山顶的时候,却见一道彩虹正横跨山涧,从崖壁飞向对面的山峰,宛如一座绚丽的桥梁,边缘晕着一层朦胧的光。

      施学长转头望向我,微风吹开他的额发,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我还是第一次在山上看彩虹。”

      我瞧着他侧脸,忍不住问:“你很少离开首都区吗?”

      他点了点头:“除非任务安排,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家族,后来我不想继续留在那里,就来到了圣所。”

      有什么鼓动着我继续追问:“那你会感到不自由吗?”

      “其实我无所谓自不自由,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他笑了笑,目光掠过远处的天空,落回我脸上时,忽然变得柔软起来,“但认识你之后,有些不一样了。”

      可他是否知道,他对于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那触感太轻太快难以捕捉,又像是住了一只调皮的雀鸟,扑棱着翅膀想要飞出来。

      胸腔里的心脏跳的飞快,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腕,布料纹理蹭过掌心,我鼓起全身的勇气,凑上前去,轻轻碰了下他的嘴唇,触感柔软,又带着一丝温热。

      亲吻一触即分,我闭着眼后退了半步,低着头不敢看他,脑袋有些发晕,后颈的腺体突然烫得厉害,连带着呼吸都染上热意。

      不是才打过抑制剂,为什么会这样?

      正手足无措时,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脖颈后发烫的部位,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俯身靠近,阴影笼罩下来,温热的呼吸落在我脸颊,加深了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肩膀,和他拥抱在一起,身体相贴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咯噔一声脆响,划破寂静,像是石头碎裂的声音。

      我慌忙转过头,只见玲玲正站在不远处的树后,察觉我的视线,她捂着脸掉头就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施学长身份特殊,事情传出去难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追上前去,着急和她解释,但她跑得太快,慌乱中一不小心抓住她辫子,玲玲吃痛嗷地叫了声。

      碎石簌簌滚落,强大的精神力扑面而来。

      眼前骤然一黑,尖锐的噪音撕扯开意识,头疼欲裂,幻境中白狼露出獠牙,剧痛沿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鼻腔里隐隐涌上血腥味。

      第一次毫无防备遭遇高阶向导的正面攻击!

      就在精神域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那撕裂般的疼痛骤然消失,幻境如镜面碎裂,眼前一切再度清晰起来。

      还没等我回过神,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毫无缘由震颤起来,连带着整个山体都在摇晃,半边悬崖竟应声坍塌,无数石块如瀑布般坠向深渊。

      白色的丝线在空中交织纠缠,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在陷落的悬崖上方慢慢浮现。

      烟尘弥漫中,一个瘦高女孩缓步走了出来,她的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瞳孔乌黑,左脸脸侧划开一道血口,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滴,嘴角也溢出血来。

      她不甚在意地擦去唇角血痕,伸手摸了摸玲玲脑袋:“刚才疼不疼?”

      玲玲也很震惊,闻言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

      我心里一动,此人应该就是玲玲口中的小妗了。

      颜妗目光转向我,没什么表情,脸颊伤口还渗着血:“刚才情急之下,我才会出手,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施学长声音冷了下来:“你该去和学生安全处汇报。”

      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拉了下施学长袖口,小声道:“我没事的。”

      其实也就那一瞬间不太舒服,大部分攻击都被施学长挡了下来,也没有破坏到精神域,倒是玲玲的向导,看起来受伤不轻。

      施学长沉默片刻,回握住我的手,随着白色轮廓的消散,令人屏息的压迫感渐渐退却。

      我和施学长一道下了山,路上还惦记着那个被打断的吻。

      回到车上,驾驶座空空荡荡,司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正奇怪着,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随后整个人被压制着向后倒去,陷入柔软的座垫里。

      不等我反应,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不同于山上那个带着试探、逐渐深入的吻,这次来得又急又深,唇齿交缠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让我有些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找到呼吸的空当,我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了:“我就亲了你一口,现在你已经亲回来了。”

      他伏下身,额前碎发垂落下来,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我,声线低沉,隐约含着笑意:“那我停下来?”

      我想了想:“算了,我比较慷慨,可以多送你几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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