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22、隐居的情圣

　　“小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啊？”落月是个好奇宝宝。

　　“因为舅舅是村里有名的大夫啊，以前小时候就喜欢赖着舅舅，他经常带我一起采草药。”小竹答道，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舅舅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他吧。”

　　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草地，前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座精致的木头房子。房子四周用竹篱笆围住，竹篱笆上绕满了藤蔓，藤蔓上开出洁白的小花朵。竹篱笆内鲜花盛开，远远望去，木头房子就像漂浮在花海上一样。

　　“那就是舅舅住的地方了。”小竹高兴地拉着落月加快了脚步。

　　“你舅舅住花园里？”雕漆头次看到这么多花，忍不住插嘴道。

　　“那些花，都是舅舅为红姐姐种的。”小竹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这里以前其实是红姐姐住的地方。”

　　望了一眼那个清新的花园，落月不禁叹道，“她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女子。”

　　“是啊，她是个很美很美的人呢，温柔又善良，村里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欢她。”小竹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嘴角都情不自禁的浮出笑容，“她以前常做了糕点给我和舅舅送来。她做的糕点特别漂亮，舅舅舍不得下口咬，结果都被我吃了。”

　　“那她现在在哪里？”落月问道。

　　“十三年前就死了。”小竹有些伤感，“十三年前，她从镇上回来，路上遇到流寇抢匪，我们只在崖边找到她的血衣。红姐姐那么骄傲的人，宁愿身死也不会苟活的。然后舅舅就搬了过来，照料着姐姐喜欢的花草，一直一直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好痴情的人啊。”落月叹道，眼光不自觉地瞟向走在身边的滟极，他正看着她，深潭般的凤眸中浓浓的情意就像要将她溺住一样。她回了他一个微笑，他亦赧然。

　　“这花儿真别致。”落月笑道，指尖轻轻碰了碰开在竹篱笆上的小花的洁白花瓣，小心地避过了藤蔓上的尖刺。

　　“嗯，这叫羁留花。舅舅说，这羁留藤传说中是恋人心中的羁绊所化，想要将恋人永远牵绊在身边，一生一世不离。”小竹说着，带着落月一行人走进了花园。

　　羁留花？到底是恋人的羁绊还是怨侣的羁绊？藤蔓毒刺上麻木神经的毒药，除了给人痛苦不堪的束缚还能有什么。折断羽翼，剥夺自由的羁绊，难道会有美好的结果？恶毒的事实却拿了这么浪漫的传说来掩盖。自欺欺人么？落月颇觉无趣。

　　走进花园，园中绿草青青，玫红，水红，粉红，暗红各种红色的花儿开得娇艳，花儿有手掌大小，花瓣却只有薄薄一层，却雅丽动人，媚而不俗。园中的花株颇高，纤长瘦弱的花枝探到人的肩膀，就在耳畔展颜，仿佛美人含羞带怯，微垂螓首。

　　“好漂亮的花。”落月叹道。

　　“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园中也种些吧。”滟极在落月耳畔轻声道。

　　“嗯。”落月小声应道，想起他说过的龙泽国的美丽花海，脸色微红，映着耳边玫红的花儿，竟是说不出的惑人妖娆。滟极唇角微抿。

　　“小竹，今天怎么想起到舅舅这里来玩了？”木门打开，一个白衣男子走了出来。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头发却已染上白霜，身上有种沧桑淡然的气息，从五官轮廓可以瞧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一个俊秀风流的人物。

　　“舅舅，小竹好久没看到你了，所以就和朋友一起来看看你啊！”小竹开心地道。

　　“呵，小竹可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舅舅这里呢。”白衣男子温和的眼神扫过众人，微笑招呼道，“大家进来坐吧，山野小地，颇为简陋，也只有小竹来的时候才有点生气。”

　　滟极望着男子转身进屋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握住了落月的小手。众人一起往屋内走去。

　　茶香袅袅，众人围着茶几落座，雕漆残影侍立滟极落月身后。

　　“好香的茶。”落月端着茶杯在鼻前轻闻，然后轻抿一口，“似茶非茶。”

　　“呵呵，姑娘说对了。这个叫雪茶，木埃山上特有的一种植物，清香馥郁，味似良茶苦后回甜，极有韵味，我便采了制成茶叶。”男子端着茶杯，微笑地看着落月，眼中满是温柔，但眼神并不聚焦，只是温柔地笼罩着她，仿佛透过她，看着另外的人。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

　　“定是朱婶来了。”男子放下茶杯，准备起身时，小竹已经冲过去开门了。

　　“朱婶！”兴奋的声音，“你来了啊。”

　　“嗯，我做了糕点，给送林大夫点来。”嘶哑干涸的声音如金属在刚石上划过。

　　小竹挽着朱婶走了进来，落月好奇偏头，和小竹差不多身高，穿着褐色的斗篷看不出身形，步履有些蹒跚，

　　“谢谢朱婶了。”清润的声音有礼地道谢，“朱婶坐下喝杯茶吧。”

　　“不了，我家还有事。”朱婶在茶几上放下篮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对上了落月打量的双眼。那是怎样一张脸啊，脸上疤痕遍布，有着深深的黑色印迹，眉毛已经被疤痕盖过，五官也已走形。整张脸，似乎就是疤痕凑出来的。落月有些愧疚地想要移开眼去。朱婶看到落月的时候，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后来又看到落月有些慌乱的目光，随即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安慰的笑容，那样坦然。她居然在安慰她！落月看着她的眼睛，笑着的眼睛，清澈如泉水，多美啊……情不自禁的，落月也回了她一个微笑，眼神舍不得离开她的眼睛，在疤痕纵横，眼皮都松弛得搭楞着的眼睛，有那样美好又温柔的眼神。心下感叹，多美好的眼睛啊，可是有谁能看到呢……落月抬头打量小竹和林大夫，就算是和朱婶说话，他们的目光也是看向她的衣领。好可惜……落月看着朱婶放下的篮子，便问道，“朱婶，这里面的是糕点么？”

　　“是的，刚刚做好的，送点过来给林大夫尝尝。”她说的很慢，声音干涸得像皲裂的土地，“小姐如果不嫌弃，也尝尝吧。”说着，伸手掀开篮子上搭着的黑布，瘦弱如柴的手上同样布满了黑色的丑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