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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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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一进院,迎面就见念生在屋檐的石阶上坐着,他身边歪站着一只瘸腿小木马,两只手捧着断掉的木马腿,乖乖地放在曲起的双膝上,微偏着头双眼木呆呆地望着院门口。
见到楚南星出现那刻眼里一亮,僵滞的脸上瞬时绽开笑容,急忙站起了起来。他起身的动作太猛,衣摆扫到一旁本就不稳的木马。小木马连滚带翻地从石阶上滚下去,比他更快一步到达楚南星面前。
“接住了,接住了……”
小木马翻滚那刹,楚南星闪身冲了上来,赶在小木马跳下最后一阶石阶时,掐着马脖将其救起。
“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进屋等着啊,这地多凉。”楚南星一手掐着马脖,一手捞过念生放在腿上,就地坐下。一边说着把小木马赛给念生抱着,一边捏了捏念生的手,又顺着往上捏了捏小臂,停了停,又往下在大腿上捏了捏。
“好像,是长了点肉。”
想起白知意的话,楚南星认真感受了下念生厚厚衣服下那点的肉感,后知后觉地想道。
念生仰着头对楚南星这上摸下摸的动作感到十分不解。
楚南星想完,转手又捏上念生的脸,拇指与食指顶着念生的脸颊肉上下搓弄了几下,暗忖道:“这脸上好像没长肉……”
“来,我看看你的牙。”
说着就捏着念生的下巴,强行把人嘴掰开了。
“嗯……你这犬牙还没冒出来呢。”楚南星偏头眯着眼认真地看了一会,下了一个不太靠谱的结论,“是不是糖吃多了呀?”
一直配合的念生,听到这话不乐意起来,一边用劲推开楚南星捏着下巴的手,一边瞪着两条腿挣扎着要从楚南星腿上下去。
“好好好好,哥瞎说的,瞎说的。”楚南星急忙按住念生扑腾的小腿认错道。
念生还是不依,扑闹着要楚南星身上下去。
楚南星将念生从腿上放下去,却也不放人走,拢在□□的空地站上,然后双腿一合,犹如逮着猎物绝不松口的猛虎,锁着念生的腰胸,“用点劲,掰开了,你就能出去了。”
于是念生又是掰,又是推,忙活到小脸一片通红,锁在身上的‘螃蟹钳’纹丝不动,急得跺了下脚,气恼地瞪着楚南星。
楚南星从念生随身挎着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小把瓜子,剥了一颗喂给念生,“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力气。”
念生撑开身上的小荷包,往里看了一眼,随后瞪向楚南星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委屈。因为楚南星把荷包里的瓜子全掏走了。
“我回来了。”
念生正奋力从楚南星手里夺回瓜子时,商陆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当即放开扒在楚南星紧攥成拳的手,艰难的在‘螃蟹钳’里转了过身,眼里含泪花的朝商陆伸出双手。
“你学坏了噢~”
楚南星板着念生的肩,把人又转回来,捧着念生的脸,抵着额头,“刚才还对我龇牙咧嘴的,看见商哥就一副可怜相儿,小念生,说!这招儿是不是你二姐姐教给你的。”
念生两只手托着楚南星的下巴往上推。
楚南星这下没犟着力,做出被念生推开的样子,头缓缓往上仰,刚抬起些许,就看到走过来的商陆手里提着个紫竹篮,这篮子一看就像是女儿家之物,提篮,篮沿上都用浅蓝的布缠了一圈,于是脱口就喊了声,“哟,商大姑娘,回来啦。”
念生趁着这个空隙,在楚南星有意放水下,掰开了‘螃蟹钳’,冲到商陆面前,将自己空荡荡的荷包扯开给商陆看。念生有好几个荷包,颜色不同,装的东西也不同,这只荷包是蓝白色,是专门用来装瓜子的。
商陆蹲下身单手抱起念生,往前走了几步,踢了踢楚南星的鞋尖,“把瓜子交出来。”
“楚南星!你个不要脸的!竟然抢小孩儿的东西!”
楚南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月朗的声音,不见其人突然自空中响起,紧接跟着一阵飓风猛地扑在身上,月朗就出现在他的背后。
楚南星身子一歪,躲开月朗从背后突袭的手。商陆抱着念生后撤两步,看着月朗一击不中,再次从右侧进攻,楚南星腚不离地的向左侧挪动。
俩人宛若串了一根绳粗制的木偶,一个只会左右交替进攻,一个也只会左右挪腾,蠢笨之中还有几分可爱。商陆笑着看了会,发现这场幼稚的争抢,一时半会歇不了,便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抱着念生往前厅去了。
这场争抢也不是无由来的,他们几个人,最纵爱念生的是月朗了,楚南星虽也宠爱,但多少有点底线在,就像之前,念生不爱使筷子,月朗是随他高兴,特意将饭菜晾凉,好让念生抓着不烫手。楚南星则是强硬,不用筷子饭也不给吃,连勺子也不给。
所以那段时间的念生,尤爱吃譬如包子,这类可以用手抓起来吃的食物。
“念生,怀里摸摸,有好东西噢。”
念生依言从商陆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不及打开,就能闻到一股甘甜的香气。不用打开他就猜出这包东西是什么,高兴的用脸蹭了蹭商陆的脸,以此表达自己的谢意和开心。
“哎呦呦,一包梅子干都这么高兴啊。”商陆同样用脸蹭了蹭念生的小脸,嘴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
念生迫不及待地拆开纸包,挑了一块最大的喂给商陆。
商陆一边拒绝,一边仍诚实的张开嘴,“哥不吃梅子干,太酸。”
念生一听这话,急忙用手去抠商陆的嘴,企图把梅子干再拿出来。
商陆看着念生着急的小模样,嚼着梅子干,笑道:“逗你呢,这梅子干一点都不酸,再给哥喂一个。”
念生半信半疑地盯着商陆的眼睛看了一会,低头又拣了颗小一点的梅子干喂给商陆,然后认认真真地盯着商陆脸,看他没有露出丁点不喜欢的表情,这才如释重负的露出笑,摇头晃脑的给自己也喂了颗梅子干。
梅子干刚含进嘴里,一只燕子猛地撞开游廊上悬挂的竹帘飞了进来。燕子嘴里还叼着半边包子。
念生愣了愣,从荷包里摸出颗梅子干递过去。
——嘭嘭嘭。
又是几声竹帘被撞开的声音,四只燕子从廊外飞了进来。
先前那只飞进来的燕子,急忙落在商陆拎着的竹篮上,挺胸昂头地看着那四只燕子,神情看去颇有几分挑衅的样子。
念生见了这四只燕子,直接将整个荷包递了出去。
商陆拎着竹篮抖了抖,对四只燕子问道:“你们哥呢?”
随着话将落下,一阵高昂的啼叫惊雷一般炸起,几只燕子闻声扑腾着翅膀慌忙开始逃窜。
——嘭的一声,一只体型较大的燕子,从廊外飞了进来,乌溜溜的小眼睛在看见商陆时,明显的睁圆了,翅膀扇动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商陆抬了抬下颌,指向那几只燕子逃亡的方向,“那边去了。”
这只燕子的眼神倏然从僵呆转为凶狠,犹如捕猎的猛禽般追了出去。
商陆将念生放下,撩开竹帘看着几只绕着湖面来回的追逐燕子,举起篮子饶有兴致地喊道:“包子皮不要啦?”
一只燕子闻声,身形停滞了一瞬。
大燕子趁隙追上去,用翅膀照着这只燕子的翅膀狠拍了两下。这只燕子作出跌落状,任由自己往下坠,大燕子见状慌忙俯空去追,却见这只燕子在即将落水时,身子灵巧一翻,既躲过了大燕子的爪子,又避免成为落水燕,然后跌跌撞撞低空往商陆这边飞来,叼走了篮子上的包子皮。
大燕子被戏耍了一遭,在空中呆愣住了。
商陆看戏不嫌事大,拱火道:“燕刑,几只小耗子都逮不住,是不是不行了啊。”
此话一出,另外几只燕子齐整整地向商陆看过来,虽然看不清表情如何,但也能大抵也能想象到,不外乎是震惊的表情了。
大燕子显然被商陆这话激着了,接下来的追逐比之前的猛烈了不知多少倍。
商陆看了一会,捞起念生继续往前厅去,快要到前厅时,忽又听见争闹声,循声过去,就见两名白家弟子站在海棠树下,手里各端着一颗鸡毛毽。站着听了一会,大致明白了俩人吵闹的原因。
事情的起因是俩人比赛踢毽子,一人说踢了一百一十二个,一个说没有这么多,就一百零九个,我数着呢。另一个不服气,说我心里也数着呢,就是一百一十二个!然后又从数量说到彼此的犯规动作,吵了一阵后,又绕回数量上,如此翻来覆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悉数被翻了出来。
吵架似乎都是如此,从一件事,扯到另外一件事,又从这件事扯到更久远的事,如此循环往复,彼此的底子都被刨了出来。
这样的争吵商陆见过不少次了,起不了什么势,毕竟小孩子之间的吵架,鲜少有真正决裂,大多睡一觉起来便重归于好了,若是插手干预,只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对于这样的场面,念生几乎没见过,见俩人吵得面红脖粗,急得拍了拍商陆,希望他能上去劝一劝。
“别担心,他俩很快就能和好的。”商陆一边脚下不停,一边安抚着急的念生,“不信,你晚上看看,要是晚上没好,那就明天早上再看看,反正他俩散不了。”
说着话脚下已经走出很远,那俩人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了,念生扔担心的扭着身体,向后张望着。
“好了,我叫人去劝劝,别望了。”到了前厅,商陆将念生放在椅子上,从干果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堆在桌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帕,抖了抖展开铺在桌上,“别吃梅子干了,吃多了牙齿酸倒了,大米饭都嚼不动。商哥给你剥瓜子仁吃。”
念生听完摸了摸自己的牙齿,听话的把装着梅子干的荷包系在腰上,拿了一颗瓜子,用门牙磕开一点缝,再用手去剥开,最后将剥出来的瓜子仁放在帕子上。他剥的很慢,那边商陆已麻利地剥了三颗,他这一颗才剥好,有时候磕的力道重了,瓜子仁就没了尖尖头,这样不完好的瓜子仁,他就不往帕子上放,转手放在桌子上。
大约剥了一捧的瓜子仁,大门口传来一阵儿乌喧喧的人声,抬头看去,就见白皓几人笑笑闹闹从大门进来。
“我们回来啦!”
大概是看见前厅坐着人,隔着老远,走在最前的白皓吼了一声,紧接便跑了起来,一忽儿进了前厅,见坐着的人是商陆时,颇感到几分意外,“哎?陆哥,你这就回来了?师哥说天不黑,你就不回呢。”
商陆从剥好的瓜子仁里抓了一小把递给白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白皓接了瓜子仁,又分了一点给念生,然后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给商陆。
商陆拎过一边的紫竹篮,“豆花我买回来了,在厨房。”
“哎,陆哥,你回来了啊!”
白澜和白洛勾肩搭背的紧跟着进了前厅,见了商陆脸上均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商陆笑着点头回应,见白澜手里举着个造型奇特,约有成人一臂长的拨浪鼓,“你这是拨浪鼓啊,还是糖葫芦啊?”
“糖葫芦拨浪鼓。我们回来的路上,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哪儿买的。”白澜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然后递给念生,“这可是最后一个了,别的小朋友都没有,去你朋友哪儿炫耀一圈去?”
念生从白澜进来起,眼睛就一直盯在拨浪鼓上,想要的表情写满了全脸,见白澜把拨浪鼓递了过来,忙不迭放下手里的瓜子仁,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白澜交接完拨浪鼓,顺手就把念生面前堆着的一小堆瓜子仁,一颗不落地扫进自己的掌心。
白洛见状,抬手就赏了白澜后脑一个爆栗,随后就想从白澜手里分走一半的瓜子仁。
白澜不从,将那点瓜子仁攥在手心摁在腰侧,一只手按在其上,侧过身子躲避。
白洛碍于厅里人多,拉不下面去抢,暗暗踩了白澜一脚,也不好意思去抓桌上商陆剥好的瓜子仁,退而其次从离得最近的盘里抓了把花生,剥了一颗后发现,这是纯生的,悻悻地又放了回去。
念生看了一眼白澜放回去的花生,有些不解地看向商陆。商陆用眼指了指另一盘干果,示意念生把这盘挪到桌子外面去。
念生趴在桌上,将另外一盘干果挪到外侧,然后举着拨浪鼓从椅子上缩下去,拉着白澜的衣摆让他坐下。
见此,白澜和白皓不乐意了,纷纷走过来,蹲下围住念生,一人嚷一句,“小念生,平日师哥待你也挺好的吧,你怎么还偏心呢。”
一人拉着念生的胳膊,将人微微拉向自己这边,“念生,你让你白澜师哥坐,那我们呢?我们不也是你师哥么?”
念生被俩人围在中间,举着拨浪鼓,抿着小嘴,手足无措地左右各看了看。
白皓俩人见念生这幅左右为难的模样,乐的宛若见阳的花儿一般。白澜弯着月牙眼,猛追不舍,“念生啊,你最喜欢那个师哥呀,你说说,就算不是白澜师哥,师哥也不伤心。”
白洛捡了颗花生往白澜头上丢,“够,够了啊,你们俩。”
白澜俩人眼神幽怨地看着得了偏爱,悠然自得翘着腿,高坐宝座上的白洛,阴阳怪气道:“您坐着,当然是‘够了’,我们站着,可是一点都‘够’不着呢。”
念生不懂白澜几人的真真假假,只是觉得一股不太好的气氛围绕在周围,一时有些着急起来,一边伸手去捂白洛的嘴,一边向商陆投去求救的目光。
商陆在一旁看热闹地嗑着瓜子,接受到念生可怜巴巴的目光,立即给出解救的方案,抬起下巴朝外面点了点,又怕念生不理解,用食指和中指必做腿的样子,示意念生趁机溜走。
念生把手从白洛手里抽出来,低着头,噘着嘴,举着的拨浪鼓也无力垂下,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白洛几人见状,还以为真把人惹不高兴了,着慌的打算去哄。俩人一松动,包围圈立时有条缝隙,念生瞅准这个空隙,如一条灵活的鱼,逃出了包围圈,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朝外狂奔。
等白洛反应过来被骗时,念生跑出好一段距离了,深知自己腿短跑不过,便专往那些狭窄,有遮挡的地方跑,这样就算最后免不了被抓的结局,但能延长一些时间。
商陆抖了抖身上的碎屑,走到厅前,看着白洛几人在花丛间,同念生展开猫追鼠的游戏。念生个矮,时而被高的花坛,或是粗壮的树木遮挡,惟有拨浪鼓的鼓声,一直萦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