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李知落

2、第 2 章 阿影，开心些，好不好？

　　已经到夜半时分，整个梁国公府除了守夜的小厮和巡夜的仆妇，各处十分静谧。

　　正是寒冬腊月，在月光下，整个庭院内都染上了发亮的银霜。

　　江裕回到松月堂时，谢惜影已经睡下了。

　　他身披裘衣，裹着一身寒气和酒意，看到江裕回来，芸儿和其他两个守夜的丫鬟惊醒，连忙上前伺候。

　　半月前妻子小产，他本不想离开府邸，只想好好陪着妻子，不想今日的康王寿宴他身为国公府嫡孙不得不去。

　　随着几个公侯子弟多喝了几杯酒，这才回来迟了。

　　沐浴过后他换过衣物，烘烤后暖了身子便缓缓走近床边。

　　看着谢惜影紧闭的双眼，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躺到床边。

　　待江裕闭眼，谢惜影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微微转过头看着江裕的侧脸发起了愣。

　　江裕此时刚闭上双眼，身旁人的动作虽然轻柔但他依旧感觉到了。

　　“阿影，是我吵醒你了吗？”江裕伸手抚摸着谢惜影的柔顺的发丝。

　　江裕身上的酒气太过明显，她自然是知道江裕今日去了哪里，只是他身上的寒意和酒气令她浑身一颤。

　　谢惜影摇摇头，轻声对江裕道：“夫君，今日的炉中香，怎么和往日闻着有些不同？”

　　抚摸着谢惜影的手一顿，江裕道：“你前几日伤了身子，睡觉总不踏实，这香对你有好处。”

　　“是吗？那就多谢夫君关怀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般轻飘飘的，江裕的心揪了起来。

　　江裕还想像从前那般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谢惜影却道：“夫君，你累了一天，快些歇息吧。”

　　说完，她便转身背对着江裕，不再说话。

　　江裕眉头紧锁，方才正准备轻拍谢惜影的手轻放回自己的胸前。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心情正是郁闷，自己又一身酒气，也罢，这一阵时日，且让她自由自在吧。

　　两人就这么躺在一张床上，谢惜影却睁着疲惫的双眼，怎么都睡不着。

　　屋内的香，很清新，与往日很是的不同。

　　迷迷糊糊的中，江裕睡着了，他仿佛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婴儿。

　　这个婴儿被谢惜影抱着，两个人一起对着他笑。

　　可是慢慢的画面却变了，谢惜影和这个婴儿两个人眼睛开始流血，他们的样子也越来越模糊。

　　一瞬间，江裕起身。

　　屋外已经有亮光，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

　　梦中人就在他旁边。

　　谢惜影的姿势已经是平躺，江裕看见她以后便安心了。

　　可想起梦中的婴儿，他不由得攥紧被褥。

　　那个孩子，是他和阿影未出世的那个孩子吗？

　　屋内的香烧了一晚上依旧未停，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良久后，在谢惜影的额头落下一吻。

　　待他起身后，丫鬟如香开始伺候他更衣。

　　江裕道：“少夫人什么时候起，你们就什么时候伺候她，国公和世子那里自有我去言明。”

　　“奴婢明白。”

　　少爷对少夫人可真好，少夫人果然没有嫁错人，如香替自家少夫人欢喜过后就去伺候江裕穿衣。

　　江裕穿戴整齐后，去了荣居堂为梁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安。

　　此时庭院当中的雪已经停了，打扫院子的仆人开始扫着地上的积雪。

　　梁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肖氏已经到了。

　　梁国公在首座上饮茶，国公夫人一心向佛，无论在哪里手中都转动着佛珠。

　　肖氏望见江裕身后只跟着两个小厮，不见谢惜影，顿时脸色一沉。

　　待江裕请完安，肖氏道：“裕儿，谢氏今日怎么还没来？”

　　瞧瞧，可真是个好儿媳，这才成婚才不到一年，就开始拿乔不来请安了。

　　国公府规矩森严，就是她身为世子夫人也不敢有任何逾矩。

　　听见自己母亲这么说妻子，江裕内心不悦：“母亲，谢氏半月前小产，身子并未恢复好，祖父免了她每日的规矩待她好些，定然要来给母亲请安的。”

　　肖氏冷哼一声：“是她自己没福气，公主好心请她去赏花宴，她自己不注意被白猫碰到，这能怪得了谁？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孩子都护不住，我当年刚生下你，立马就能下床了！”

　　“母亲！”

　　“肖氏！莫要胡说！”

　　江裕和梁国公世子一同开口，梁国公世子见肖氏口无遮拦，立马出言阻止：“我们是公侯之家，可平瑶公主是天子血脉，金枝玉叶，她的事岂是我们能轻易谈论的。”

　　肖氏在儿子儿媳面前还有些能耐，但是在丈夫面前立马住了声，低下头。

　　梁国公始终不言语，国公夫人手中转动的佛珠终于停下，她看向肖氏，言语平静：“谢氏在赏花宴小产这件事，已经了结，公主处死了那畜生，也算是给我们国公府一个交代，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谢氏失去了孩子，这一阵子不来请安便不来吧。肖氏，你身为她的婆母，该尽的心自然是要尽到的，我和国公爷可不想府里出什么婆母苛待儿媳的流言蜚语。”

　　肖氏连忙起身：“是，儿媳明白。”

　　国公夫人又道：“肖氏，我累了，扶我进去歇一会吧。”

　　肖氏应了声，便随着国公夫人离去。

　　江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时不时就会来他的心上刺一刺。

　　梁国公道：“裕儿，今日定安侯府的人会过来，你安排一下吧。”

　　“孙儿明白。”

　　*

　　谢惜影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快到正午时分，床榻之上只有她一个人，帘外的丫鬟芸儿瞧见了里面的动作：“少夫人醒了。”

　　谢惜影嗯了一声，任由丫鬟收拾，待到了铜镜前，她瞧见自己日渐消瘦的容貌，不由得扶上脸颊。

　　芸儿知晓惜影的意思，便道：“少夫人这半月来伤了身子，又忧虑过重，难免憔悴，奴婢给夫人梳妆，好好打扮。”

　　谢惜影点点头，待梳妆完，江裕回来了。

　　“阿影，今日定安侯府的人会过来。”江裕看见梳过妆的谢惜影比先前要精神许多，心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谢惜影出事以后，定安侯府的人的侯夫人张氏派人看过一次，并且隔三差五的遣人问消息。

　　这次不知道来人又会是谁。

　　谢惜影听到侯府的人要来，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上一次继母张氏来国公府看她，口中并无多少关照之语，只是替自己父亲传话。

　　江裕发现谢惜影听见定安侯府的人却无喜悦之情，便先唤人传膳，拉着谢惜影的手坐在八仙桌旁，摸了摸谢惜影的脸颊：“阿影，你这几日总是待在府中，这样待下去对身子有害无益，今日见过侯府上的人后出去散散心吧。”

　　“是，多谢夫君。”

　　江裕搂着谢惜影的腰，将她很轻松就带到自己的腿上，谢惜影病了半月都是躺在床榻之上，力气不大，如何能反抗江裕，江裕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道：

　　“阿影，我知道你失去了孩子心情不好，那也是我第一个孩子，我如何不难过，可是你要看看，你还有我，还有你的夫君，能不能为了我，开心一些？”

　　说着，便将谢惜影的手握住放在自己的胸前：“阿影，开心些，好不好？”

　　谢惜影想起身，江裕将她搂的更紧，待她不反抗时，吻上她的唇。

　　芸儿将一众端了午膳的丫鬟拦在门外，除了松月堂里几个贴身丫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江裕吻完，谢惜影已是脸颊起了红，胜过胭脂。

　　谢惜影方才反抗不得，此时便顺势靠在江裕的肩上，便道：“妾身听夫君的。”

　　*

　　谢惜影二人用过午膳后，定安侯和侯夫人张氏就来了，随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谢惜影的姐姐谢惜月，与兄长谢明弦。

　　他们在正堂拜见过梁国公后，就随江裕来到了松月堂。

　　现在的松月堂里，只有江裕一个外人，为了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话，江裕去了书房。

　　“惜影。”谢惜月看见自家妹妹不过才过了半个月就如此消瘦，心中心疼不已。

　　她上前拉住谢惜影的手：“惜影，这一阵子你受苦了。”

　　谢惜影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姐姐，你们来看我，我就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

　　她勉强露出微笑，看得我谢惜月更加心疼了。

　　定安侯和张氏唤了丫鬟出去，定安侯看了一眼张氏，张氏会意，便对谢惜影道：“阿影，母亲上次对你说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

　　“我们侯府只能承袭三代，你父亲承袭后，这定安侯府就和普通的官僚之家一样了，咱们谢氏族人能读书用功的除了你大哥明弦，族中并无出色之人。”

　　“可是，你不同，江裕待你好，容貌也俊美，他如今在御林军中任职，和你成婚后身边亦无姬妾，他将来是要袭爵的，你身为谢家人，一定要为谢氏族人多多打算。”

　　“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要紧，你只要牢牢抓住江裕的心，你就有会有无数的孩子，到那时你在国公府的地位定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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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上次对她说的这些话，犹如闷雷在她头顶炸响，她小产，自己的亲人来了第一句话不是安慰，也不是为她做主，而是让她保住谢氏。

　　她觉得心凉。

　　张氏是继室，是自己母亲族中的妹妹，虽然和母亲同出一族，但和自己与姐姐还有大哥不甚亲近，她自然知道这些话不可能是张氏的意思。

　　如果没有父亲的示意，她又何至于对自己说这些话。

　　谢明弦和谢惜月都不懂张氏的意思，但从她和定安侯的神情来看，并不是什么好话。

　　谢惜影对着张氏道：“女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