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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张家古楼 ...

  •   早在第二次踏出深山时,张起灵心中便已压下一层隐忧 —— 那组错输的密码,恐怕早已让通道深处的机关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动。即便第三次能精准叩对密码,依机关运作的原理,这条通往张家古楼的路,也大概率已偏向了万劫不复的绝境。

      这份预判,在他第三次踏入石门的瞬间,便被骤然拉成了眼前的危机。

      四周石墙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沉重声响,“隆 ——” 的一声闷响震得人耳膜发颤,第三道石门轰然合拢,瞬间将内外隔绝。几乎在石门闭合的同时,门外炸开胖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小哥儿!你他妈 ——!”

      被张起灵一掌推出去的胖子,踉跄着从地上爬起,通红的双眼盯着紧闭的石门,攥紧的双拳狠狠砸在冰冷的石面上,闷响混着粗喘,却连一丝缝隙都震不开。

      门内的人已经无法听见胖子后续的话了。灵儿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被石门气流扫过的凉意,良久才缓缓仰头看向身旁的小哥。可他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反手握住灵儿冰凉的手,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掌心,转头对剩下的人沉声道:“进了张家古楼,我没法保证你们能活着出来。现在走,还来得及。”

      裘德考的人早在第一道门便折损殆尽,剩下的十九个霍家伙计,目光齐刷刷地聚在霍老太身上,等着他们霍当家的发话。

      霍老太站在阴影里,苍白的脸上,皱纹被手电光映得愈发深刻,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去!我老太婆从踏进这片山开始,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

      “当家的!” 霍七急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语气带着急意,“我陪您去!您要找的东西,我就算拼了命,也拿出来给二小姐送去!”

      其余伙计也纷纷上前,“我们跟着当家的!”

      张起灵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 这些人要选的路,是生是死,终究是自己的抉择,他不拦着。他握住灵儿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抬起,“咔嗒” 一声拉上了枪栓,率先朝着隧道深处走去。

      灵儿默默跟在他身侧,心下忽然清明。小哥是不想让胖子跟着蹚这趟必死的浑水,寻找张家古楼,对胖子来说本就一点意义都没有。想起胖子被推出去的那条通道能绕到山体外面,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至少胖子能活着出去,或许还能再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云彩。

      可这份安心没持续多久,前方黑暗的石壁里便晃过密洛陀的影子。不是零星几只,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墙壁里的黑影在手电光下蠕动着,让人头皮发麻。好在这次众人都带了枪,比起上次徒手与密洛陀搏杀,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此起彼伏的枪声在狭长的甬道里炸开,回音撞得人耳鼓发疼。倒下的密洛陀越来越多,甬道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原本笔直的路,渐渐分出了岔口,让人分不清该往哪走。

      混乱中,一缕微弱的光忽然从前方反射过来,晃了张起灵的眼。他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手电光顺着那缕反光照过去,眼前竟出现了一片水塘。平静的水面在多束手电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光,而水下,一栋古楼的影子清晰可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灵儿心中一惊,这水里的楼,就是张家古楼!

      “张家古楼…… 竟在水里?” 霍老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伙计们吩咐:“准备下水!”

      几个霍家伙计立刻应声,张起灵还没拦住,一个伙计撸起袖子便攀着水塘边的岩石下到了水里。脚刚触到水塘底部,还没站稳,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从水下拽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往下拖!

      张起灵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那伙计的胳膊,可水下的力量实在太大,连他都被拽得半个身子差点探进水里。

      “小哥!”灵儿猛地从他身后死死锢住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能松开手。而几乎在他松手的瞬间,一具白骨从水里翻了上来,上面连一丝血肉都没残留。这具在漆黑的空间里发亮的白骨刚浮出水面便又沉了下去,在水里散成了好几截,隐入了暗处。水面再次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古楼的影子清晰可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众人吓得脸色惨白,连呼吸都放轻了。塘底到底藏着什么怪物?竟能把人吃得连血都不剩!

      灵儿心有余悸,环在张起灵腰间的手微微发颤。张起灵轻轻捏住她的手腕,转身俯视着她那双被惊吓了的眼睛。他抬手轻触她冰凉的耳垂,灵儿歪了歪头,脸蛋若有若无地蹭了蹭他粗砺的掌心。

      张起灵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跟着手电光扫向四周,不知何时,他们四周得空间竟缠满了错综复杂的红线,红线上拴着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

      这里,就是一个妥妥的张家围猎场,进到这里的猎物,几乎没有生还的余地。

      “小哥……”

      张起灵低头安抚灵儿,“没事,跟紧我。”

      他一把拉住灵儿护在身后,掏出了镇魂铃,率先迈步走向铜玲阵,镇魂铃铛的光晕在他掌心流转,凡是被他走过的地方,红线上的青铜铃铛即便被红线带动,也始终沉寂无声,没有半分响动。

      众人紧紧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直到走出那片红线铃铛阵,眼前的景象才豁然开朗。一道石门赫然立在前方,模样竟和方才闭合的第三道门一模一样,门上刻着繁复的纹路,中间是熟悉的密码块。

      张起灵没有按密码,而是从背包里掏出了炸药和雷/管,动作利落地固定在石门中央。

      “轰!” 一声巨响后,石门被炸开一个一米宽的大洞,烟尘散去,洞后的景象映入眼帘 ——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栋纯木打造的古楼静静矗立,木色暗沉,在手电光下透着岁月的厚重,正是真正的张家古楼。

      古楼共分三层,青黑的木楼墙体严丝合缝,一扇透气的窗户都没有。若非此刻亲眼所见,任谁都难信这幽暗的山体深处,真藏着一栋跨越了千百年时光的建筑,木梁上的雕纹虽蒙着厚尘,却仍能辨出当年的精巧。

      霍老太望着那栋楼,浑浊的眼里忽然泛起泪光,一行老泪顺着皱纹滑落。九门的人,为了张家古楼的秘密,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有人折在半途,有人困于迷局,多少牵挂与执念都埋在了这片山里。如今,她竟真的站到了古楼前,触到了这缠绕大半生的谜团边缘,一时间百感交集,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灵儿紧紧攥着张起灵的手,掌心沁出细汗。这栋古楼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木楼深处似有冷风盘旋,让人脊背发寒;可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又在她心底翻涌 —— 只要踏入这里,或许就能触碰到小哥家族的核心秘密,找到破解青铜门封印的办法,让他不必再背负守门的宿命。她心里的这份渴望早已压过了内心的恐惧。

      可身旁的张起灵,脸色却越发沉重。他望着那栋静立的古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在世间徘徊百年,记忆时有时无,如今终于在清醒时来到这个他一直以为“本该属于他” 的地方,即将揭开家族的所有过往。

      可他心中没有半分久漂在外后归乡的欣喜,反倒像个寻了故人许久,在即将见到真相时,先嗅到了故人已逝的悲凉。

      古楼的片片砖瓦,根根雕梁,都沉寂了千年,它们既刻着张家昔日的荣光 —— 那些纵横天下的岁月,那些无人能及的势力;也透着彻骨的哀伤,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家族最终的落幕。就像一位逝去的老者,即便尸骨未寒,也在向来访者低语:再盛大的繁荣,也敌不过时间的冲刷,当年的伟绩丰功,到最后不过是一捧黄土,在山间狂风里辗转,徒留凄凉。

      “小哥,我们走吧!” 灵儿显然没察觉到他情绪里的沉重,一心想着要找的答案,语气里满是急切,“日后你若是又忘了今天的事,我就把这些都讲给你听,一遍又一遍地讲。” 她说着,还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往门口走。

      张起灵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握紧了灵儿的手往前走,力道大得仿佛一松手这里就会只剩下他一个人。

      整栋古楼只有一道正门,两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两侧各端坐着一尊石雕麒麟,麒麟的眼睛用黑石镶嵌,在暗处似有寒光闪动,透着威严与肃穆。门楣上方的横梁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匾,牌匾上的漆虽已剥落,却仍能看清从左到右刻着的四个大字:张家魂灵。

      再看门两侧的石柱,上面刻着一副暗红色的门联,字迹遒劲有力,似是用朱砂混着什么写就:

      上联:麒麟开道张家生
      下联:起灵魂归安故人

      灵儿轻声念出这副对联,忽然想起在湖底见到的那栋张家老宅 ,当时虽是匆匆一瞥,她也看到了门上的对联,内容却截然不同,是透着无尽漂泊与苦楚的两句:

      上联:寻寻觅觅来了又忘
      下联:浮浮沉沉生了亦苦

      一股凄凉忽然涌上她的心头。单看这古楼的规模,便知曾经的张家该是何等叱咤风云?手握惊天秘密,拥有能在山体中建造如此宏伟建筑的实力,可为何在最辉煌的时候,留下的却都是这般哀绝的词句?

      仿佛早有人预见了整个家族的宿命,才在门联上刻下字字泣血的预言。这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家族,到底为何会背负上这样沉重的命运,落得如今只剩一栋空楼的结局?

      她忍不住转头,轻声问身旁的张起灵:“小哥,你……可曾来过这里?”

      张起灵的目光仍落在那扇尘封已久的双开大门上,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良久才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茫然:“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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