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湖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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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院长，昨天ZAF项目实验室的能量异常波动是怎么回事？不会发生意识游离了吧？”
原负责人吴文宁胆战心惊跟在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上级身后，之前检察庭的一位重量级议员找到他语重心长要求他“负起责任” ，还表示自己和家里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会持续关注这个“充满争议”的项目。
如今果真闹出不小动静，恐怕上面各级官员的桌子上早就摆好了最新情报，到时要是真找上自己，总不能直说自己一无所知吧。
可是，他把头低得更低、一点也不敢直面这位新院长的无机质凝视，两面夹心双面间谍真TM不好做，更何况自己不是从中获利、而只是被威胁的一方。
小沈院长上任这些天尽管很少插手下属的工作，但整个人冷漠无情的风格也足够唬人——听汇报时候犀利尖锐、新老一视同仁的评价，出现在院里时的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工作流程执行之严格都让大家尽量减少和他打交道。
听说他通知下来八点完成批复的事情，从没有往后拖延一秒的，倒是方便下面各司其职；但没人知道对方每天什么时候上下班——只有一个共识：什么时候找他都一定能在院里找到本人。
“我不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对应的，你也不用对已经交接给我的项目再提出任何问题，这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但其中警告意味十足，直叫这位资历颇丰、久浸社会的资深研究员背后冒冷汗。
“有人再向你们提出任何关于ZAF极密项目的异议，直接让对方来找我。”
“如果——如果真的出现大到激发备用能源的能量波动，沈研究员，”原负责人鼓起自己从业多年的勇气说道，“应该是模拟世界的稳定性发生了巨大变化，请您注意。”
他总算抬起头，却发现现负责人没有任何惊讶神色，对方略一点头，原来是早就知晓。
“谢谢你的提醒，这一点我通过复盘检查你们留下的资料已经知道，”他稍一停顿，“记住，再也别提起这个话题。”
沈承庭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缓缓合拢的直梯门之后，吴文宁这才瘫在原地。
这位年轻的院长哪里是什么斯文的天才，分明就是一匹噬人的野兽！
“吴主任，您怎么啦？需要帮忙找医护人员吗？”见他迟迟没到实验室，助手匆匆赶过来；只见自己的上司一头虚汗，摆了摆手。
“没事，”他低声回答，“忙你的去吧，我马上到。”
沈承庭慢慢踱步回到陈施为意识运作的实验点，机器运行的指示灯折射在他精密的镜片上，苍蓝色光线为这位研究者的餍足微笑更增非人感；不再用手轻轻抚摸冰冷光滑、富有美感的机械 ，他重新关闭设施自写记录，戴上传感装置。
很难说看完这部始发于自己少年时代的经典片子之后，陈施为有多大的非常表现；不过着并不是说他缺乏共情力——每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新乡作为国际大都市有这么简陋的电影院是理所应当的、尤其还有它的票价并不便宜这一前提。
简单说，电影本身很好；但考虑到观影时从隔壁影厅传来的欢呼声、从后排老兄抖腿传来的震动和地板的吱呀声、前排情感充沛的大姐向上激动泼洒的免费爆米花雨，他没提前离场都是因为对票价的珍惜。
哦对，还因为女主角Mia鲜亮的黄色连衣裙让他想起比赛结束后的宴会上发生的搞笑事情。他当天到的更早，本来正百无聊赖吃着巴斯克蛋糕，一个南美的家伙可能看他一个人，朝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随后一弯身行礼，为他跳了一曲弗拉门戈，可真够热情的。
不巧的是，沈承庭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对方穿着一身潇洒的斗篷式双排扣羊毛大衣，里面拿哑光真丝法式衬衫打底，甚至还脚踩一双歌剧舞鞋。不对，离元帅还差手里的权杖和头上的帽子。
沈绅士的态度很值得玩味，看见有人朝他献舞，似乎顶了顶腮，冲人家摇了摇手，又把处于懵圈状态的自己一把拉起。
乐队开始演奏，逐渐有人进入舞池。沈承庭贴近他的耳侧，悄声发出邀请：
“你之前学慢三学得很好，现在是时候让老师检查一下教学成果了。”
陈施为拿他没办法，依依不舍放下蛋糕，应约进入人群。沈老师虽然拉舞伴拉得很紧，舞姿却和人一样挺拔而轻盈，披肩斗篷旋转出的弧度都要遵循黄金螺旋线，就像电影里的Mia。
不过被迫跳着女步的小陈同学还是发现，对方那温和有礼微笑里的些许缝隙——原来他是在冲着之前那个热情小哥示威，这幼稚程度真是让陈施为在心里发出爆鸣笑声。
“没事，”偏偏一边同来的伙伴憋着笑，“这不是历史最悠久的影院之一么？就当体验时间价值。”
陈施为实在忍不住，假装要往对方的臀后肌群来上那么一记神锋无影脚；沈承庭这才连连告饶，往旁边快走了两步。
“走，”他略带歉意拉住对方插着衣兜的小臂，“我带你去中央公园放松一下。”
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映得那张本就帅的人神共愤的脸仿佛自带圣光，撞进另一个人的眼里、心底。
“运气好的话，也许还有免费的惊喜。”
新乡的布局可谓十分典型。该地确是历史最悠久的现代城市之一、有着大量遗存的笔直道路和棋盘式分布的分区，甚至经历了经典的核心-四城中心圈-卫星城到再中心化-再集中化-综合发展的各种阶段，对于选修地理的考生而言实在“如获至宝”。
而位于市中心的中央公园则更是契合后工业城市化时代的审美意趣，是最初的建设者有意留给快节奏人类社会的一扇安神窗。
因而公园占地面积虽不算小，但其实主要就是由单纯的土路、草地、树木构成；时值冬末春初，其中的动物园并未开门，剧院和喷泉也都处于关闭状态，花草也一片萧索。可以说，此时并不算最佳的游览季节。
但陈施为却有别样的感受。艾略特笔下所谓人生的一片荒原、塔可夫斯基镜头下的风与湖水，在此间都能一睹真颜；经过这个忙碌而别样的假期之后，他感觉自己总算能放缓脚步，同时放空自己的大脑。
尽管在这次同游中，他其实计划着一件略显急迫的事情。
枯黄的大片草坪旁边，静水流深，水边结成剔透带着裂纹的冰块，偶尔有小桥把不同的步行道连接起来，形成复杂的网络。穿着深杏色冲锋衣的沈承庭在前面带路，迎着阳光移动的方向“开荒”，冰蓝天空边点缀着棉絮；从后面看，他仿佛可以和周边环境完美融合为一体。
“那边那棵树冠很大的树是什么品种？我们过去看看。”
后进者突然冲到前面，大步跳着往前跑；原本在前面的人只能小跑跟在他身后，旁边经过的老者乐呵呵地远望年轻的生命跃动着，帅气地压了一下自己的帽檐。
“是梧桐树——”更年长者在后面站住、双手叉腰，微微前倾着大笑喊道；而他所呐喊的对象也早已跑到了树下，用手轻轻撑着这棵一人无法合抱的梧桐。
清风徐来，陈施为看着对方朝自己走来，深深意识到这个时刻不同于以往和未来的各种事实与可能。
“在柔媚的湛蓝中，教堂钟楼盛开金属尖顶，”他默声比着口型，“然而诗意地，人栖居在大地上——”荷尔德林果然未曾骗我。
“这边正好有一个坡，可能是树成长的过程中用根固定住表层的土，雨水冲刷下来带走另外的土在下面堆积。”
小陈同学一屁股坐在树下，拿手一拍身旁的干草地，招呼对方也“有样学样”，“老沈，你觉得这和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那棵埋着安迪的信的树是不是很像？”
沈承庭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只隔开半臂的距离。
“或许和Flipped里面朱莉的树也很类似。”他补充道，抱住右膝，抬起头，目光随远处四下游走的松鼠而动——那只松鼠忽然掏出一个松子，咔咔咔地嚼着，腮帮子鼓鼓的，让他想起自己旁边这个家伙：人家向他跳追求的舞蹈，他在那里倒是吃得没心没肺、十分开心。
向后倒靠在树干上，一把将这只小松鼠拉过来，让对方靠着自己的膝盖。陈施为一下子呆呆愣住，但他发觉这个仰视视角能看到树枝枝桠更多的细节，索性扭扭脑袋调整到最舒服的位置。
有这么一瞬间，他想把一切和盘托出：问清对方是怎么看他、看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对以后如何打算，就像他计划的那样。但当沈承庭真的给予他默许、以至明示的时候，他反而不敢把自己的真心直接血淋淋剖析出来，变得畏缩、止步不前。
也就是在这一刻，陈施为知道自己彻底栽了，不知道是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还是对高度发达的性感大脑的垂涎三尺，抑或是对体贴与冷漠共存的那股神秘感的向往，对自己在对方那里独一无二的特殊待遇的窃喜不已；抑或是全部都有，无法自制地坠入这张名为沈承庭的网。
爱是伸出又缩回的手，为二人各自的前途考虑，他又不忍心直接告白。
或许只是夏令营式的一时兴起，Q大会有更多更好的人等着自己心仪的对象，他内心滴血，自虐一样的冷酷想法萦绕不绝。索性闭上双眼，随对方去了。
谁也不说什么，在寂静之中，时间慢慢流淌。两个人的手逐渐合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掌心微微湿腻的紧张感。
原来陈施为真的是个有温度的人，沈承庭释然地看向湖上抖擞羽毛的野凫。
登上回国的飞机，回程依旧。这次回去一切又将重新开始，现状尚未看清的人，如何对待未来呢？
又或者、我们真的还有未来吗？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湖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