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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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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醒来,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是监狱的医务室。
他想睁眼,却发现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
他费力地环顾四周,看见右侧站着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女人。
是监狱的女医生姚夕。
姚夕此时正皱着眉,无奈看着他:“你是不是缺心眼,本来还有一个星期就能出狱了,现在又要被关禁闭。”
楚离没心没肺地笑:“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姚夕“呸”了一声,表示不信。
楚离是她医务室的常客,也算是她的老熟人了。
楚离接着玩笑道:“是不是你给我求情了,才让我能在这么舒服的床上醒来,而不是冰冷黑暗的禁闭室?”
“你就做梦吧,还不是狱警看你裤子上全是血,怕你得了什么绝症死在禁闭室里,才让我看看你。”姚夕顿了顿,道:“卫生棉条帮你塞上了,剩下的放你口袋了。”
原来是月事来了,怪不得今早肚子疼。
“你帮我塞上了,那岂不是看见我命根子了?你得对我负责。”楚离一脸无赖地看着姚夕,言语间尽是挑逗。
姚夕羞红了脸,扔了一个抱枕过去,那边却传来低低的笑声。
这个家伙就爱逗自己。
自己竟也好像很受用。
姚夕看向楚离清隽的脸,虽然现在上面狼藉一片,但也不掩动人芳华。
一定是色令智昏了。
自己身为医学院的高材生,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整天打架的罪犯吸引呢。
他甚至不算是个男人。
入狱检查身体时,楚离被发现有男女两套性征。
姚夕当时愕然不已,感觉遇到了教科书上没有的样本。
未料楚离只是云淡风轻地解释:“不用这么吃惊,□□可是什么怪物都能生出来。”
狱方为了他去男监还是女监特地开了个会。
姚夕表示,男监狱连正常男人都被逼捡肥皂,这样的畸形美人去了简直是羊入虎口,所以应该去女监。
而当时抓捕楚离的警察却说,“我坚持认为他应该去男监。一方面去女监对其他女犯人来说会有潜在的危险,另一方面,我们当时抓捕他时,被他赤手空拳撂倒了三个警察,就算去了男监,也不一定谁欺负谁呢。”
最后楚离被收入了男监,不过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和厕所。
这引起了一些犯人的不满,但在被楚离打得满地找牙后,便再没人敢置喙了。
楚离出狱当天,天气晴好。
巨大的铁门“嘎吱”打开,送他的狱警与他嘱咐:“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楚离扯起唇角,露出一颗尖锐的犬齿:“尽量。”
然后大步走向自由的空气。
街边停着一辆赭石色跑车。
车边斜倚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逆着的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
见楚离出来了,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更加晶亮,和着耳骨上的钻石耳钉,反着奇艺的光彩。
楚离粲然一笑,上前锤了他的肩膀道:“好久不见,沈星言。”
“谁让每次探视时间你都在禁闭室。”沈星言笑着回应,回身从车里取了一枝柳条,“给你去去晦气。”
他不轻不重地掸了楚离的全身,动作利落而仔细。
楚离眉眼弯弯地看着这个老友,道:“咱们垃圾城出来的人,还信这个?”
垃圾城是A市中心地带的贫民窟,也是全世界最大的人工垃圾处理中心。
那里是社会的底层,世界的背面,常年弥漫着腐烂的恶臭。
而那里的人最是百无禁忌,无论是骨灰盒还是棺材板,到了垃圾城也得论斤量卖钱。
“咱们这不是出来了吗?”沈星言拍拍自己价格不菲的跑车,道,“小爷现在可今非昔比,你跟着我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上车,待会阿姨等着急了。”
说着长腿一跨,坐进了驾驶位。
楚离也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车子启动,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
楚离看向沈星言。
这张半褪了少年气的脸意气风发,和入狱前最后见到的惊惶无措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沈家待你如何?”楚离开口问道。
“反正钱是给到位了,那才是真的。”沈星言满不在乎地说,“我妈生前就是太好面子,我要是早认回去,沈家说不定能把那件事用钱打点清楚,你也不用替我背锅坐牢了。”
说到这,他的脸上浮出一丝酸涩,声音低沉了几分:“兄弟,这四年,你受苦了。”
楚离无所谓地笑道:“监狱里一顿三餐都能吃饱,也不怎么苦。再说,你也算是为了给我妈治病才认回了沈家,我还要谢谢你。”
世人皆苦,不必明说。
沈星言的母亲曾是沈氏的女仆,被沈老爷酒后糟蹋。
明明是被强迫,却只因身份低微,被冠上了勾引老爷的污名。
被赶出沈家后,名声坏了,再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到垃圾城里从事最脏最累的活计。
而这时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男人似乎都对自己的后代有特殊的执着。
沈老爷知道此事后屡次三番想把他们认回本家,可是被沈星言的妈妈言辞拒绝。
从小耳濡目染的沈星言也一直表示,绝对不会认祖归宗。
他也曾和他妈妈一样,一身的硬骨头,只是如今被打碎了重新拼装。
生活很少一击致命。
它总是一锤一锤凿碎人的自尊,教人妥协。
第一锤就是四年前,沈星言失手重伤的富二代,扬言要让伤人者牢底坐穿。
那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却手抖地连烟都点不着。
他红着眼,问楚离:“我要是坐牢了,我妈怎么办?”
楚离握住他的手,替他点上了烟。
“别怕,我有办法。”楚离的眼睛在烟雾的掩映下,显得深邃而决绝,“咱们两个不管谁有事,都要照顾好对方的妈妈。”
楚离替他顶了罪。
也不完全是舍己为人,也是存了私心。
楚离的妈妈查出了肾衰竭,需要一大笔钱治病。
显然这钱靠他自己是拿不起的。
但是沈星言可以。
沈星言的妈妈当时从沈家出来,是拿了一大笔封口费的,但是秉持着“绝不动沈家臭钱”的理念,一直没有花过。
如今自己替沈星言做了牢,他既已答应会照顾自己的母亲,想必这钱,是一定会拿出来用了。
而在楚离坐牢的第二年,沈星言的妈妈也病了。
在这个有害垃圾和工业废料堆积成山的居所,健康毕竟不是常态。
但她这次却病得特别凶险,即使花了许多的钱,也没能留住性命。
而经了这一遭,便没有足够的钱给另一个妈妈治病了。
不得不为之的,沈星言就那么穿着孝服,跪在了沈老爷面前。
一声“爸”叫得胸口愤懑,尽是无奈与妥协。
从此他便成了沈家的小儿子,一个母亲是女仆,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在那个最是捧高踩低的上流圈子,定是处处遭人白眼,又怎么会过得无虑?
不过既然他不说,楚离也不问。
他自是都明白。
毕竟他们的身世太像了。
一样被大家族驱逐的母亲。
不同的是,自己的母亲曾是楚家千金楚秋澜,是自己的父亲楚舟恒的亲妹妹。
无关身份高低,自己的存在就是污点,是禁忌。
当时的楚家还不如今日这般如日中天,那时楚舟恒刚刚傍上了卫生总署署长的女儿。
他不能允许有人影响他向上攀爬的道路,于是将怀着身孕的楚秋澜逼下了悬崖。
谁都没想到,楚秋澜竟然没死,只是瘸了一条腿。
而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楚离,竟然也命大地活了下来。
他们为了活命,来到了垃圾城,一个人口普查都会略过的贫民窟,一个上位者根本不关心里面都有什么人的垃圾场。
这样一个对自己赶尽杀绝的父亲,应是远远比不上沈家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