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无家可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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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分离的小情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要分开，对丁皓一来说，这半个月简直太难捱，有事没事就要给尹星桥发微信，打起电话来更是没完没了。
尹星桥受不了，他就算受得了，照丁皓一这么可劲折腾，他爸妈迟早得发现。
于是乎尹星桥给丁皓一下了硬性规定，要求两人的视频通话时间是在每天早上六点。
至于为什么挑选这个时间，主要是因为尹韫辉和乔可微都放假了，家里全天有人，过年还要忙着走亲戚，白天尹星桥实在抽不出空一直拿着手机回复消息。
就这样，尹星桥不得不以晨跑锻炼为借口，在寒冬腊月里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和男朋友打电话。
好家伙，谈恋爱的偷感比做贼还重。
“我好想你啊，星桥。”丁皓一说。
尹星桥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波澜不惊地回：“嗯嗯，知道，你都说了无数遍了。”
天还没亮，他挑了个旁边有路灯的长椅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丁皓一那头不知道是找了个什么地方，身后堆着杂物，头顶一个电灯泡，顶光照脸显得他格外憔悴，真像是思念过度的模样。
“我真的好想你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简直要发疯！”丁皓一仍在念叨，“我想回来了，为什么假期才过了一半啊！我好想回B市，好想见到你啊！”
其实丁皓一从回家第一天起就说想回B市，起先还只是随口念叨，尹星桥就没当回事，现在听起来倒是越来越迫切了，情绪还格外激动，尹星桥觉得不对劲，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跟你爸吵架了？”
“暂时还没，不过应该也快了。”丁皓一愁眉苦脸道。
“发生什么了吗？”尹星桥问。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见他就不爽。”丁皓一露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开始控诉亲爹，“你不知道，我在家光看见我妈干活了，他就天天端个茶杯，坐在书房看他那破报纸，啥也不干。”
“我怕我妈累着，就帮她搞搞卫生，做做饭菜什么的，这两天家里来客人，他就开始摆谱，话里话外说我做这些家务是没出息。”
尹星桥听完皱起眉，“要不然你跟你爸聊聊？”
“聊屁，我才不跟他聊，多说一句就要吵起来。”
“不至于吧？”尹星桥觉得丁皓一的话太过夸张，“你这次回家他不是没有逼你去相亲吗？”
“那是因为我现在避免和他交流，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丁皓一没好气道，“但凡多跟他说两句，那相亲对象指定排着队就过来了。”
得，又得瑟上了。
尹星桥一脸嫌弃，“你也太给自己脸了吧？”
“你男朋友很优秀的好不好？”丁皓一不服气，“身高188，走遍天下都不怕，相貌也是军中一霸，帅翻军区无数金花。”
尹星桥没忍住笑出声，“春晚相声看多了？”
“这明明是实话！”
“行了，你难得回家一趟，还是别和你爸爸起冲突，要是有机会还是可以坐下来聊聊，说不定他现在想法已经变了。”尹星桥说。
“那他要是没变怎么办？”丁皓一说，“难道你希望我去相亲？星桥你都不会吃醋的吗？”
“那你去相，”尹星桥语气带上了几分狠意，很有一副威胁的派头，“你相一个试试。”
丁皓一笑了，“我就说嘛，你怎么舍得把我这么好的男朋友拱手让给别人啊。”
尹星桥不理他的臭屁，继续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告诉他我们的事情吧。”
“我也想过，可是我怕他会……”
丁皓一语气忽然顿住，尹星桥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曾被标记又腺体受损的事。
按照丁皓一对丁汉城的描述，这位直A癌父亲如果知道尹星桥的经历，必然不会同意两人交往。
尹星桥抿抿唇，垂下眼睛，没再看着屏幕，低声说：“可是你这样和父亲杠下去也不是办法。”
“星桥，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这些，开开心心过年就好了。”
尹星桥没说话。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只是丁皓一的责任，就像丁皓一也会叮嘱尹星桥，所有事情必须一起面对。
“没事的星桥，”丁皓一见他情绪不好，立马开始转移话题，“哎对了，你今天要去哪里走亲戚？”
“差不多走完了，”尹星桥答，“我家在B市亲戚少，剩下的就是些爸妈的朋友，或许会来做客。”
“哦哦，那你好好休息，辛苦你起这么早跟我打电话了。”
丁皓一有早起训练的习惯，早起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尹星桥在冬天其实是有点喜欢赖床的，丁皓一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事。
“还行吧，算不上辛苦。”尹星桥说。
谁让他谈恋爱了呢。
“你那边天都亮了，快回家吃早饭吧，我看B市温度挺低，你小心别感冒。”丁皓一说。
“好，我看天气预报说你那边要下雪，你也注意保暖。”
“放心，我有你给的围巾呢！”丁皓一笑着说。
“那挂了，拜拜。”
尹星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没着急回家，在楼下转悠了一圈才上楼。
亲戚都走完了，他今天格外闲，所以丁皓一发来的信息他都回得挺及时，不像前几天似的，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这会儿丁皓一给他发了段视频，拍的是尚在锅里咕嘟冒泡的羊肉煲。
厌O症晚期：【我妈炖的！比我做的好吃一百倍！】
鲜红油花随气泡沸腾流动，看起来便引人食指大动，尹星桥回了个“哇”的猫猫头表情包，又回复道：【阿姨好厉害啊。】
厌O症晚期：【以后让她炖给你吃！】
尹星桥虽然不知道这个以后是啥时候，但还是回复了“好”。
丁皓一家里今天估计客人挺多，发来的信息逐渐变少，尹星桥猜测他在忙活，便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戳戳点点。
不知怎的，他打开了购票软件，在出发地输入“B市”，目的地则是G省省会，丁皓一家的所在地。
航班挺多，各个时间段都有，尹星桥翻了一阵，又退了出来。
随后两天，丁皓一打来的视频电话没有再提起和父亲的相处细节，也没再吵着要回B市，连说“我想你”的次数也减少，只和尹星桥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原来那件装满杂物的房间是他家地下室，里面放了许多他小时候的玩意儿，他朝镜头展示着各种弹弓，弹球，玩具手枪，甚至还有滚铁环这种尹星桥只在电视里见过的东西。
光展示还不够，丁皓一还要表演给尹星桥看，还要炫耀他儿时的辉煌战绩。
尹星桥一边笑，一边觉得丁皓一小时候一定特别皮，八成是他小时候最讨厌的臭屁小男生。
怎么长大了，反倒有点可爱起来了呢？
尹星桥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丁皓一，忽然感到想念。
当晚临睡前，两人互道晚安，按照以往的习惯，两人这天的对话就该结束了，尹星桥像往常一样放下手机，盖好被子，合上眼睛准备入睡，可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尹星桥在黑暗中察觉到脸侧的亮光。
他没忍住拿起手机，看到丁皓一又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厌O症晚期：【星桥，我真的好想你啊。】
——
丁皓一不喜欢回家。
这里不是温馨的港湾，而是父权的统治带。
他讨厌这个家里沉闷刻板的氛围，讨厌看到母亲为家庭忙碌不止，讨厌迎来送往间虚伪的客气讨好，最讨厌这一切的根源——他的父亲丁汉城。
所以回家的大部分时间里，他要么陪着母亲，帮她做些杂事，减轻负担，要么待在自己房间不出来，避免和丁汉城接触过多，引发战争。
只是过年的热闹时节，谁也逃不了与家中亲友相见，丁皓一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他家亲戚也格外热闹。
“皓一，在B市发展的不错哈，听你爸说最近还立了个二等功，真有出息啊！我儿子也在B市，你们可以认识一下，顺便带带他！”
丁皓一不认识这人，不知道是哪冒出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只扯扯嘴角，算是回应。
这样的亲戚他这几天看了太多，非要凑到他面前扯些有的没的。
“对了皓一，”另一个亲戚也来插话，“你爸说你没对象，是不是光顾着忙事业了？”
得，又来了。
这些亲戚若只是说些有的没的都还算好应付，偏偏有些爱多管闲事的，非要给他张罗相亲对象，这几天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你现在也26了，父母年纪大了，就希望看见你早点成家立业。”
“对啊对啊，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找对象简直是社会资源得浪费！”
“你不是不喜欢O吗？其实现在老一辈思想也没那封闭了，你找Alpha或者Beta都是可以的啊！”
丁皓一连扯嘴角的心情都没有了，越听越烦躁，眉间戾气攒聚，整个人周身萦绕一层威压，他把视线投向丁汉城，后者正端着茶杯，气定神闲，像欣赏成果似的，听着一堆亲戚给他张罗婚事。
“我认识不少年龄合适，跟你一样也在B市的，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我给你介绍，保证模样家世样样和你般配！”
“介绍你大爷。”半晌不出声的丁皓一陡然开口，语气里是压不住的火。
空气霎时陷入寂静。
那人的笑意顿时卡顿在脸上，随后嘴巴张了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来。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参与话题的丁汉城，听到这句陡然看向丁皓一，横眉威视，“你说什么？”
丁皓一丝毫不惧，迎上丁汉城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说介绍他大爷给我，是声音不够大，你听不清吗？”
丁汉城腾地一下站起，指着丁皓一，音量大了几倍：“人家不过是好心给你介绍！你这是什么态度！”
“是他们要给我介绍吗！”丁皓一也高声喊起来，“难道不是你让他们在我面前这么说的！”
“你——你看看你这气焰嚣张的样子！你傲给谁看！”
“你才气焰嚣张，你气焰嚣张了一辈子！凭什么这个家谁都要听你的！我就不！我就不相亲！”
“啪”地一声，茶杯落在地上，白色瓷片满地飞溅，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丁皓一的母亲林汝凡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护在丁皓一身前，“这是干什么啊，怎么吵起来了！”
丁皓一把母亲拉开，“妈你别管，我就要跟他吵！”
丁汉城气得冒烟，指着丁皓一的手都抖起来：“你真是出息了啊，我就要你相亲怎么了！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你就该听我的！不听就给我滚！”
“滚就滚！真以为我多稀罕你这个爹！”
“滚！从我家滚出去！”
丁皓一说完不顾林汝凡的拖拽，径直走向大门，离开时还不忘拿上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尹星桥给他的围巾。
林汝凡看着重重关上的大门，慌了神，“老丁！你发什么疯！不是说好了不跟儿子吵吗！”
丁汉城吼声更大了，表情里竟还掺着几分委屈：“谁跟他吵了！明明是他跟我吵，你看看他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儿！”
林汝凡指着满地的碎瓷片，质问丁汉城：“你都摔杯子了那还不是跟他吵！”
“那明明是我没放稳，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林汝凡倒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扭开头不愿再看丁汉城，眼眶不可控制地红了起来：“儿子都多久没回家了，你自己心里不也想他吗？怎么就偏要闹到这种地步！”
“谁想他了！我才不想他！叫他滚，滚了就再也别回来！”
满屋子宾客看了好大一场热闹，尴尬得手脚没处放，眼看着丁皓一走了，才终于敢出声：
“老丁，我看皓一是真不想相亲，他现在还年轻，你跟他硬碰硬是没用的，说不定等再过两年，他自己就想开了。”
“谁跟他硬碰硬了！”丁汉城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嚎得越大声，就说明越委屈，“他这趟回家我就根本没敢跟他说话，他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你问问他妈，我哪敢跟他吵。”
“那干嘛非要让我们给他介绍对象啊？”一旁的亲朋发出不解，“不提这事儿不就没这些幺蛾子了吗？”
“那还不是我和他妈担心他在B市，一个人太孤单，他不喜欢O，我都能接受他找个A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众人也是无语，威风凛凛的丁司令，竟有为了儿子退让到如此地步的一天，果然儿女就是还不完的债啊！
林汝凡给丁皓一打电话打不通，坐在一旁抹眼泪，“现在好了，外边雪都没化，就这么一个人跑出去了，连羽绒袄都没穿一件……”
“还能冷死他？行李都没拿你还怕他不回来？”丁汉城没好气道。
“你！”林汝凡扭头瞪着丁汉城，“我跟你说不到一起去！”
——
另一头，丁皓一穿着件羊毛衫就气鼓鼓跑出来了，走在冰天雪地里全身上下漏风，冻得他直哆嗦。
冷死也不回去，丁皓一想。
他把手伸进裤兜，本想掏出手机先叫个滴滴，找个暖和地方呆着，谁知道掏了半天一无所获，他这才想起来手机放在房间里充电，根本没放在兜里。
这下好了，手机没带，兜里没钱，甚至想开个房都没身份证。
丁皓一瞬间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可怜兮兮。
更想星桥了。
他把脖子上的围巾拽紧了点，然后揣着胳膊走到保安室。
“大爷，能不能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坐在靠椅上看电视的门卫大爷闻声偏头：“呦，小伙子身体真抗冻！”
丁皓一尬笑两声，“年轻，还年轻。”
“拿去吧。”
一个老年机递到丁皓一手里，他道了谢，蹲在保安室窗台下边，按下了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你好，哪位？”
尹星桥的声音传来，背景音略显杂乱。
丁皓一听见那熟悉声音，莫名其妙鼻头一酸，“星桥，是我。”
“丁皓一？你怎么了？这是谁的号码？”
尹星桥语气里装着明显的担忧，丁皓一更委屈了，“我刚和我爸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
“他要我去相亲，要给我介绍Alpha和Beta。”
“然后呢？”
“然后我不答应，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没带手机？”
“嗯，这是门卫大爷的手机。”
“你现在在你家保安室？”
“嗯。”丁皓一垂头盯着脚边的积雪，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点点，小声说：“星桥，我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吗？”
不知为何，尹星桥那边忽然没了声音，背景音倒是更加杂乱起来，听起来像在快速行动。
没有得到回应的丁皓一抓起一团雪，摁在掌心，“哈哈我开玩笑的，过几天我就——”
“丁皓一。”
前方和听筒里同时传来尹星桥的声音，打断了丁皓一的话。
丁皓一蓦地抬头，看见尹星桥站在不远处，身上裹了件很厚的羽绒服，显得他比平时娇小一些。
他张开嘴，口中呼出的热气飘荡在尹星桥微微冻红的脸前，却遮不住他弯弯笑眼。
“叫我声星桥哥哥，我就大发慈悲地收留你吧。”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无家可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