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假”鬼王》微醺鱼

2、人贩子？

　　叒水是小城市，地处偏僻，又紧邻着古山群。在山脉的衬托下它更是小得可怜。

　　现在是凌晨，路上更是一辆车都没有。

　　佟梅走得累了，就地靠着一根破路灯歇息。蛊榕见她停了，自己也乖乖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面朝与她相同的方向，看着远处模糊黝黑的山林出神。

　　佟梅面无表情靠在路灯杆上，一只手搭在行李箱上，目视前方，似是也在出神，实则在默默关注蛊榕。

　　她余光中映着小少年苍白的侧脸，黑羽般的睫毛下满是迷茫之色，看上去真的毫无杀伤力。

　　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吗？

　　蓦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她略略直了直身子，从兜里掏出老年机，屏幕上是大大的两个字：姑姑。

　　她面不改色地按下接听键，“嘟”，伴随着低噪音，电话里登时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喂……梅梅，到家了吗？”

　　由于开着免提，佟梅不用把它放在耳边也能听得很清楚，自然蛊榕也能听到。此刻小家伙偏过头，盯着佟梅手里的东西。

　　“还没。在路上。”

　　佟梅瞥了眼蛊榕。小东西悻悻收回目光，垂头在踢地上的小石子。

　　电话那头杂音淆乱，信号很差的样子。佟倩声音断断续续的。

　　“不……该……小卿……接……吗？”

　　佟梅皱看眉，努力分辨哪句是电流声哪句是人声。好在佟倩沙哑的嗓音有辨识度，听出关键词后也不难理解了。

　　这是在问她那个表哥有没有接她。

　　佟梅换了条腿支撑，另条曲着，依旧懒懒地靠着路灯杆子：

　　“没。没看见他，我自己打的车。刚出了点意外，就下车了，现在应该在环城路上。快进市区了。”

　　几个小时以前本就应是她那个未曾谋面的表哥来接他进城，但佟梅等了半日，天黑了都没个人影，打电话也不通，她便自己打车来了。

　　那边短暂一阵电流声后，信号似是好些了。

　　“怎么样？没受伤吧？”

　　这句问得亲切，听得佟梅都不自觉地呆了下。

　　她自小父母双亡，爷爷也对她严厉苛刻，自得性子清冷。又碍于身份，外人看来她行为怪异，自然没人关心过。她自怜自爱地熬过了十七年。

　　佟倩这是第一个。

　　佟梅忽觉得心那块暖暖的，虽有些不大自在，但还是对她这个姑姑添了几分好感。

　　半晌她才回道：

　　“没。”又补了句，“谢谢。”

　　电话那边似是松了口气。

　　“没就好。”

　　又是一阵巨大的嘈杂音，几秒后传来佟倩的干笑：

　　“你也别怪他，那孩子就这样……估摸着又是去哪里喝酒了，忘了去接你。

　　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再来接你。这么晚了你也别乱跑，市里你不咋熟悉。有个人总有个照应。”

　　佟梅本想回她自己可以走，但不想冷了姑姑的好心，又让她担心，于是沉默了一小会儿后便应了。

　　“好，先不聊了，我马上又要开工了……再过几个月就回去看你们，昂。"

　　佟梅垂眸，指肚摩挲着机身，轻轻嗯了声。

　　“乖。”

　　佟倩语罢，又是一串难以名状的杂音后，连响起三个“嘟”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草的声音。

　　佟梅这才觉得有些冷。她将老年机揣回兜里，直起身子，动动站得略微发麻的双腿，稍稍活动了下，抬眼便对上了蛊榕那探寻的目光。

　　……差点忘了还有个小鬼呢。

　　佟梅抱臂，冷眼瞅着蛊榕。

　　一会儿进市区，她就要重新戴上眼罩了。遮了阴眼，她便看不见任何灵体，自然也看不到蛊榕，介时小家伙跑丢了她也不知，若再出意外就更麻烦了。

　　得给他找个附体才行。

　　佟梅心中自忖度着，不觉出了神，倒是蛊榕看她半晌，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方才那个会亮又会响的红铁块儿是什么？”

　　红铁块儿？

　　“那不是铁块儿，是手机。”

　　她回过神来，眼里少了几分冷色，神情略显复杂地盯着蛊榕，语调分不出情绪。

　　“手机？怎么说？”

　　也确实，这对他来说是个新词。

　　佟梅不再看他，将视线挪到地上，一面搜寻什么一面嘴上做解释：

　　“就是件可以将声音传给你想传给的人的器物，和书信类似的功能，只不过可以传声而已，比送信快多了，方便交流。”

　　蛊榕看着眼前少女在地上寻摸半天，最后拾起个石头，还一脸满意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只是嗤笑。

　　什么手机，他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呢，不过就是传音石，换了个名儿罢了。

　　自心中嘲笑了一回，忽见佟梅把玩着石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时，不免又警惕起来。

　　“姐姐寻这石头作什么？”

　　佟梅笑着，一步步走向蛊榕。

　　“没什么，给你找个家而已。”

　　听见这话，蛊榕右眼皮子跳了跳。家？他傻了才信，刚从封印里逃出来可不能再被封进石头里。

　　于是乎小少年抛给佟梅一个笑容，掉头就往回跑。

　　“……”

　　佟梅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揪住小少年后衣领，拎小鸡一样将他提起来，没好气道：

　　“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虽说鬼魂是可以自己浮悬的，但蛊榕不知什么原因不会这项技能，只能走地鸡。

　　此时此刻他四脚悬空，非常不爽地胡乱挣扎着，咬牙切齿道：

　　“反正我不进石头！”

　　佟梅冷笑两声，已经掐好了诀。

　　“这可由不得你。”

　　可怜小家伙心中满是不服，可又拿佟梅没办法。

　　天杀的他的力量从封印崩溃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压得他回到了幼年体态，汲魂石也丢了。不然他早就把佟梅撕成碎片了。

　　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弱得跟草一样。白涣的死，以及他的死，也都是拜御灵师所赐。

　　他恨死他们了。

　　不过没关系。他都会慢慢讨回来的。

　　小少年狰狞地笑了下，血瞳里倒映着佟梅的脸。

　　他等得起。

　　……

　　风渐大了，吹得地面扬起尘灰，在灯光下纷纷扬扬，散了佟梅一身。眼下她也无心管这些，只管催动咒语，即刻间几束蓝光萦绕住蛊榕，小少年倒也不挣扎了。

　　下一秒蛊榕眼前的一切扭曲起来。再恢复正常时他已经在石头里了，视野也被局限住，只能随石头而动。倒还能听得见。

　　佟梅又在石头上贴了张镇压符纸，这下小家伙是想出也出不来了，除非符纸被揭。

　　她轻抚了一抚石头后，便顺手塞进随身包里，拉上拉链，安全。

　　这会子风停了，四周寂静，能听得到蟋蟀虫鸣。佟梅弹掉身上灰尘，重新走回到破路灯子底下。她抬头望着蜿蜒到远方的土路，默默掏出眼罩戴上，世界明亮了些。

　　她的眼睛说来也奇，一阴一阳，合称阴阳眼。阳眼所看就是常人正常的世界，阴眼则能看到阴魂灵体，以及怨气所结污秽之物。

　　因此阴眼之下的世界更加昏暗些，与正常世界还是略有不同的。

　　她倒也习惯了。

　　无聊，摆弄了一阵行李箱，忽隐隐约约听到轮胎擦地的细微声响。

　　来了？

　　但声音是从右后方传来的，表哥来也应该从前面，而不是后面。

　　佟梅转头后视。后方不远处，有辆面包车以极慢的速度向着她驶来，也不开车灯，在朦胧夜色中恍若幽灵一般。

　　那车看佟梅扭头看它，反倒速度变快了些。

　　待近了些，佟梅这才注意到，那车没车牌……

　　猛地一种预感在心中炸开，佟梅脑里“嗡”一下，警铃大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扔下行李箱，回身就朝市里疯跑。

　　身后好像有开车门声，佟梅头也不回，拼了劲儿跑，耳边呼呼是风声。

　　可她哪里跑得过他们啊。

　　兀地头发被人大力拽住，她重心不稳，仰面摔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一声。见佟梅狼狈倒在地上，那两个男人显得更加亢奋。

　　“跑？小妞接着跑啊？不是挺能跑的吗？”

　　头顶传来猥琐至极的笑声，他们一人死死拽着佟梅头发，将她摁在地上；一人转至另一边，想要抓住她乱动的双腿。

　　头上、背上撕裂般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佟梅紧紧蹙着眉，伸手去抓揪着自己头发的手，提腿就踢踹脚边那个死人，拼命扭动挣扎，企图挣脱束缚。

　　不料这套动作惹怒了那两个人渣，其中一人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得佟梅半边脸登时火烧一般，脑袋断片，脚上动作顿了下，就被趁空脱了鞋。

　　“你他妈的再给老子动下试试？老子扇不死你。”

　　说着又要扇。

　　佟梅早没了力气，此时脑袋里一团浆糊，对策什么的一概想不起来，头被拽着，躲也躲不掉，只好无力地闭上眼睛。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倒是先传来一声惨叫。

　　佟梅再度睁眼，只见眼前男人倒在地上嚎叫着捂着脸，指缝间有血渗出。心下正纳闷，忽见一小黑影在余光处一闪而过，霎那间头皮松了，头顶又传来声惨叫。

　　“草啊！他妈的哪来的死猫！”

　　她踉跄着站起身，转身想看看情况，不料地上的男人反应过来，愤怒着又要来抓佟梅。

　　小黑影见状再次飞扑到他脸上，又抓又挠，还不忘回头杀气腾腾地看眼佟梅，抛了个眼神示意她快跑。

　　佟梅这下看清楚了，是只黑猫。

　　她会意，也来不及穿鞋，掉头继续向市区里跑。

　　终于进了市，但佟梅不大认得叒水的布局，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窜，彼时夜深人静，街上半个人影也没。

　　她气喘吁吁的，脑里依旧一团乱麻。虽是御灵师，到底还是个高中小女孩，对鬼她倒还有两招，对人她便智穷才尽了。

　　天杀的人贩子。

　　忽到个无灯转路角，佟梅刚转过去，迎面便飞来一辆摩托车。她猛然一惊，后撤躲避。车上青年也才看到她，蓦地一撇车把手，车身与佟梅插肩而过。

　　她没事，摩托车却因拐弯角度过大翻车了，青年也一起被甩到地上。

　　刺耳的摩擦声划破夜空，随即又寂静下来。

　　空气死一般的安静。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我没看见你。”

　　佟梅见状连连先道歉为敬，忙上前想要扶起他。

　　才走到他身边伸出手，青年却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没等佟梅反应过来，一把掐住她脖子，狠命将她按在旁边墙上，凑近愤愤地吼道：

　　“你大爷的是瞎子吗？”

　　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呛得佟梅一时难以呼吸，心下早已生了一团怒火，面上冷笑道：

　　“我已经说了抱歉。再者拐弯处你骑这么快，也有你的错。”

　　青年本来醉醺醺的，这么一摔酒便醒了大半。酒虽醒了些但却又是个暴脾气，再听佟梅这么一说，顿时怒火攻心，眯着醉眼，握着拳头便砸向她。

　　“草你娘的找死！”

　　佟梅却毫不畏惧地迎着。拳头猛地拐了个弯，砸在了她头发边。

　　青年此刻酒已经全醒了，觑着眼细细看了回佟梅后，满脸鄙夷，嗤笑了两声。

　　“你就是那个佟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