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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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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伽杰明辞去了即将步入正轨的工作,办理了退学的手续。这一系列行为无疑成为了邻里亲戚的笑柄。母亲父亲更是抬不起头,家里气氛几度降了又降。而伽杰明对于这一切的态度是锁紧房门,盖上被子。这个荒诞的人枕边放着冰冷的手机,每一次铃声不是欠费消息就是广告。疲于掩饰的每天,伽杰明都想着要是能够砸掉手机,封上窗户,在一方四面八方都是水泥墙密闭的空间里盖上被子把头蒙住呼出热气,一直睡一直睡,就这么睡下去,直到腐烂发臭生蛆。事实上他只能做到盖上被子蒙住头不吃不喝睡了三天,最后在胃部抗议的绞痛中顿顿醒来,掀开窗帘的一角映入眼帘的是弥漫在高耸城市里的大雾。
“又起雾了吗”伽杰明低低呢喃,长久的昏睡让他分不清时间,手机刺眼的灯光打在昏睡后微肿的双眼“下午还会有这么大的雾吗?”
他没有发现的是整个城市都安静入微。伽杰明走出房间家里似乎没人,父母估计是被他气回老家住了,静悄悄的,冰箱里更是什么都没有,挫败的伽杰明还是被迫走出去买点吃的。今天的街道不同以往的喧闹,车都停在路边,像路人随手画的静物画,一切都静悄悄的,而伽杰明的目的地在浓雾笼罩的深处,犹豫片刻败于胃部的痛觉,伽杰明抬腿闯入白雾中。隐隐若现的房屋轮廓指引方向,随着距离渐近,雾气渐薄,雾里有黑影朝着伽杰明的脸砸了过来,伽杰明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面门,闭上眼睛,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来,像是骨裂了一样。直到有人出声“喂,你没事吧?”伽杰明才睁开眼,对方伸出手,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伽杰明。伽杰明无视了对方的手站起身,揉了揉手臂,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注意到对方打探的目光才回了句“我没事。”
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伽杰明的态度,露出一口白牙“我叫林安,楼上在装修,你走路得小心点啊”
顺着对方手指过去,楼上的工人正担忧的看着下面一边交头接耳,当然有几个人已经下来了。
有一个工人穿着白汗衫,脖子上搭着发黄的毛巾骂骂咧咧的走过来“谁找死啊?眼瞎看不到路边的施工牌吗,还硬生生走过来”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双眉看着伽杰明
“好了,老哥,我这朋友啊,眼睛不太好,小小年纪就青光眼了,您见谅哈哈哈”林安一边打着圆场一边递过去一根烟,看着工人吐着烟圈走远,林安才转过头看伽杰明“外国人?”
伽杰明这才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看了眼盯着自己等回答的人又觉得没必要,毕竟又不深交,认识那么清楚干什么呢。
对方见伽杰明一直不说话,哈哈一笑看起来不在意“不方便说是吧,没事我理解,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伽杰明极力拒绝,耐不过林安坚持,又碍于手臂痛感确实难忍只好跟着去。
医院里人很多,伽杰明大概打量了一下,或多或少医院里的人身上都带着伤,擦肩而过一个从外面抬进来的担架,上面的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满身血,伤口有的甚至翻出了肉,剩下薄薄一层肉黏在骨头上。等待的时间就到了伽杰明。
医生看了眼伽杰明的病历单,又看了眼伽杰明“你这是被东西砸到了啊,我还以为呢”
伽杰明没说话,他感觉医生的话有点奇怪,又摇了摇头,心里想:或许在别人眼里奇怪的应该是自己吧。等林安去取药的时间,伽杰明在离人群远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思考着,林安热情得有些奇怪,明明不是他的错啊,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医院呢?接着又自嘲的笑了笑,抬头任由医院的走廊灯晃眼,刺痛的双眼溢出点眼泪,像棱镜一样在眼里铺满点点星光。
直到林安回来站在旁边挡住了光“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着?”林安带着他挨着人群坐下,又扭头和旁边的患者说话。
伽杰明很奇怪为什么要坐在别人身边,又看着周围人都和别人交谈盛欢的样子,好像确实没有一个人的。自己又糊涂了。
林安转头就看见伽杰明一个人愣着,也不和旁边的患者交谈,凑过去提醒道“你可以和旁边的人聊聊天的,一个人那也太奇怪了”说着示范似的眼神略过伽杰明和旁边的患者交流: “诶,兄弟,你这手臂是怎么了”
旁边的人回答道: “害别提了,我去河边捕鱼,谁知道今天大雾啊,都是那帮东西害的,你来医院是哪里伤着了?”
“什么你遇到那帮食尸鬼了!我倒是没受伤,我陪朋友来的。”林安倒吸一口气,看向对方裹着绷带的手臂。
“食尸鬼?我看是幽灵差不多”对方闻言将目光移向伽杰明问“你也遇到幽灵了?”
见伽杰明不回答,林安连忙接话道“哦,他不是他不是,他是被东西砸到了。”
似乎是看伽杰明不说话,对方也不在意伽杰明了,直接越过伽杰明和林安说话,而林安一边和左边说说,一边要接伽杰明旁边患者的话。三人一时交流甚欢,伽杰明那句回家一直绕在舌尖,说不出去。伽杰明看着旁边患者伸着脖子和林安交流的样子,刚张嘴想让位置就收到对方不悦的目光,就这样那句换位又卡在了嘴里被咽了回去。
远处人群突然喧闹了,又让开了,接着伽杰明就看到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人冲了进来,他们身上都伤得很重,还背着好几个晕过去浑身是血的伤者。
伽杰明好奇的看着第一个冲进来疏散人群的人,对方的制服和后面的人的制服有一点不同,看着像是队长什么的角色,身上也带着伤,左裤腿整个都染红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或者是林安提的那什么食尸鬼的,对方的嘴紧闭着,有些干燥,看起来好像还有没擦干的血迹,鼻子很挺看起来像是欧洲人,但是眼睛又有东亚的风韵。对方眸子一转,盯向了远处一直打量的人。四目相对间,伽杰明最先低下头,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心中默念完了,自己怎么没注意一直盯着别人看,别人会讨厌的吧,就像自己曾经的同学在背后排挤说自己总是拿不屑的眼光看别人一样,自己又让别人讨厌了。接着伽杰明抬眸看向谈笑的林安,要是自己能像林安一样处理好一切人际关系就好了。眼前又浮现出当时在教室里,伽杰明收好体育器材回到教室听到男生女生议论的声音。
“伽杰明呢?”
“你管他干嘛?”
“是我想管吗?班主任让我叫他过去,怎么你们又让他替你们去收拾体育器材了?”
“不然呢?”
“哎,真可怜天天被你们耍”
“你要是可怜他,你去帮他?”
“我才不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上次他考试比我高了三分,一道选择,害我排名下滑被我妈好一顿收拾”
“那你跟阿姨说他作弊不就好了?”
“我说了也得我妈信啊”
“诶?你们在说伽杰明啊?”
“昂?”
“那小子我看他就不爽,他妈的又不是外国人取这么个屌丝名字”
“看他不爽?带我一个,他上次发作业看我好久”
“我靠,他不会喜欢你吧”
“去你的,他看我,我靠他丫的满眼嘲讽,李华作证,当时他也看到了”
“对对对,有一次我上课玩手机,回头探风,正好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我去,嘲讽拉满,不止嘲讽还有不屑轻蔑什么的,气死我了”
后来自己再也没帮他们整理过器材,为此还挨了好几个月的白眼和阴阳。
“哟,大少爷来上体育课了呀,李华你和他一组?”
“我才不要,我可伺候不了大少爷。”
“看来少爷要一个人了,也对人家可不屑和我们一起。”
思绪是被林安拉回来的: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直出神”
“没有”伽杰明淡淡出声,抬头看向那人刚刚站着的地方,已经进房间了: “刚刚那是谁?”
林安哦了一声说: “你在想这个啊?他们是护卫队的,专门处理那些食尸鬼顺便维持秩序的。”
“这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吗?”伽杰明下意识皱眉,又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尽量显得平和。
“警察?什么是警察?”林安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去谈别的话题了。隐约蹦出几个句子。
“你是说那些食尸鬼?”林安震惊时皱了皱眉。伽杰明下意识担心这样皱眉别人会不会觉得他不耐烦啊。但明显对方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拉着林安侃侃而谈。
“食尸鬼?你这么称呼那些东西的吗?我叫它恶灵,我有点信奉基督,哈哈哈”
原来皱眉不会让别人讨厌吗?伽杰明想着,和林安打了个招呼去厕所。医院的厕所几乎没人,伽杰明站在外面靠窗户处呼出一口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确实只睡了三天,三天时间改变这么大吗?食尸鬼,恶灵又是什么。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这是投胎后的世界。外面的城市这个点已经上起了灯,可是一切看起来又没区别啊。
“你是什么人?”那个刚刚在走道里见过的队长不知什么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我是中国的伽杰明”什么意思啊他是在问国籍还是名字?
“我没和你开玩笑。”对方似乎很不满,听到回答后皱了皱眉。
“我真没开玩笑。”伽杰明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语气不好,态度不端正。
“啧。”对方抓了下头发,点了根烟。
伽杰明:这个啧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在隐瞒还是觉得不耐烦,看来我语气真的让别人不舒服了。我要解释一下吗,他会不会觉得我烦或者觉得我欲掩弥彰。
“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受了伤可能语气不太好,你别多想。”伽杰明感觉对方的目光像烟上的星火一样灼烧着自己,他是不信吗。
“你没必要解释”对方又皱了下眉,看着伽杰明低垂的头发,灭了烟“好,我相信你,既然你说你是中国的,那你总该了解他吧,既然你不说你自己是什么人,那你说说中国是什么人?”
“啊?”伽杰明怀疑自己听错了,抬头刚好对上对方漆黑的眸子
“啊什么?既然你不说,那我开门见山说好了,你想打探什么?”
“啊?”对方说什么,怎么听不懂了,打探什么。
“你啊什么?你看我像牙医吗?”
伽杰明顿悟原来是想让我看看他像不像牙医,伽杰明上下打探了一下对方,个子很高,不是瘦竹竿,很匀称,放在古代是个能带兵打仗的。五官立体,就是凶了点,会吓哭小孩的吧。可是说他不像他会不会生气,但是骗他是不是不太真诚“不像,我觉得更适合你现在的工作。”
所幸在被气死之前护卫队来人说了什么,对方又看了一眼自己,一言不发的走了。
“诶,兄弟你在这里啊,你碰到缪少将了吗,我刚看到他走出去了诶。”
“缪?”原来那个人叫缪吗
“对啊,那可是我偶像,不对应该是所有人的偶像!”林安一个人念念叨叨,突然又转身看向伽杰明“诶,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伽杰明。”直接说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我很装,算了再重说一下吧: “我叫伽杰明。”他也会觉得我名字奇怪的吧。
“混血?”接收到伽杰明疑惑的眼神,林安说“你的名字看起来像是外国人,但是你看起来又不像外国人。”
“可能吧,祖辈的事我不太清楚”如果直接说爷爷是外国人,父亲为了显示自己家是混血才取这个名字会让人觉得我在显摆的吧。
“我们现在是兄弟了”林安似乎没在意拉着伽杰明侃侃而谈。
朋友吗?这好像还是第一个想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可是他会不会最后也像那些人一样讨厌自己呢。外面雾已经散了,该回家了,和林安分别后,伽杰明才开始往回走,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算了先回家吧。直到走道岔路口才发现不对劲,原本该是房子的地方现在却是一片空旷,茂盛的长着些小草,这是怎么回事,有一个可能性在伽杰明心里砰砰作响。平行宇宙吗?
“快点回去,别在外面逗留了,天快黑了,那些恶灵要出来了。”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老头,背着一只手扔完垃圾往回走。
可是我家没有了。伽杰明近年的生活中根本没几个算得上朋友的,而且就算有朋友他也不确定现在这个世界有没有他们,认不认识自己。天已经黑了。
伽杰明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自嘲道:已经变成流浪汉了吗。
渐渐地夜里刮起了风,灯一盏一盏灭了,就连店铺的招牌都灭了,只有几个太阳能的路灯亮着。
他没注意远处开始出现几个影子,在路灯照射下越拉越长,直到最近的影子挡住了原本照在地上的光,伽杰明抬头对上一片金属,他没看清,踉跄的翻了个滚爬起来,拍了拍灰就想跑,转头就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黑影,旁边的花圃旁也有,好像哪里都有,稀稀落落的站在街上。脑海里不断闪过白天医院里的惨样,食尸鬼,幽灵,恶灵,回头,刚刚那个恶灵好像注意到了自己,在向自己走来,不对,是周围注意到自己的恶灵都在走向自己,他们缓慢走来的步伐像电影一帧一帧的映在眼里,心跳想要突出来。
“喂小子,愣着干什么,快去守护所,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直到看到亮光的房子就是,跑啊!”老头不知道在窗户后面看了多久,说完话就关上了窗。
顺着街,一直往前走,有光的房子就是。前方一个恶灵缓慢转身,他堵在了必经路上,伽杰明看了眼后面逼近的恶灵,毫不犹豫的闭眼向前面的恶灵撞过去,头好像磕到了一块什么金属物品,但时间不允许伽杰明多想,他已经看到有亮光的房子了,甩了甩撞得有点晕的头拔腿就跑。守护所关着门里面没有人,伽杰明大力敲打着门,没有人,门是从里面锁上的,转头,恶灵似乎十分有把握,慢慢靠近,就在伽杰明感觉恶灵影子已经贴上来时,门从里面开了,有人把他拽了进去,伽杰明跌坐趟在地上,惊魂未定。
“还好吗”旁边站了个人看着伽杰明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等伽杰明强撑着起来,看到的就是缪单手插兜靠墙站着,光从他头顶撒下来,披在身上,如果忽略他看戏的本质真的很像救世主一样。伽杰明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头上,被随意抓到后面去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上面的汗液在灯光的折射下微微发光,看到缪后走了过去。
缪微微挑眉,这是要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了吧,毕竟自己看了这么久的戏。伽杰明拖着还在微微发抖的腿踱过去,在缪面前站定,才刚刚到缪的下巴。伽杰明抬头对上缪的目光,头顶的灯有点晃眼,伽杰明迷了眼好一会儿才对焦,对上缪漆黑的眸子,那是自己看不懂,没看过的情绪。刚想说话缪却突然移开目光。转身准备走。
伽杰明张了张嘴,话又说不出口了。低下了头,果然是为医院的事生气了吗,但是不能不感谢,还是先道个歉?
“那个缪少将?”对方停下了步伐,头微转,这个角度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挺立的鼻尖“谢谢你救我,我......”
伽杰明话还没说完就被缪抬腿就走的动作打断了: “真笨。”
“嗯?什么”缪离得太远,或者也许是心跳声太大,挡住了说话的声音。伽杰明看了眼身上沾满的灰尘没坐沙发,找了个椅子坐下,靠着墙头仰起,任由灯光挤进眼睛里,刺激出眼泪。缪拿着医疗箱出来就看到对方沙发不坐,头抵着墙也不怕咯着慌,脖子扬起露出弧度,刚想说几句,就看见有什么清澈的东西滴落,在灯光下极为显眼,一亮突然啪嗒落在地上碎了。这是被吓哭了吗,早知道不逗他了,应该早点让他进来的,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好,会不会伤到他自尊心。这么想着缪少校先是原路返回然后刻意大力关门,又拿了个矿泉水假装失手丢出,矿泉水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伽杰明捡了起来。缪看着伽杰明不哭了,还能笑得出来,心想我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清了清嗓子说: “清理一下伤口,别到时候麻烦别人。”其实缪的意思是伤口严重了又要去医院,但是伽杰明理解为自己清理,别麻烦别人。
伽杰明都没注意哪里受伤,这才发现胳膊可能在地上擦破了,不断渗血。接过药箱拿着消毒水刚在想怎么去擦就听见缪开口: “你单手怎么擦药?”
伽杰明:不是说不要麻烦别人吗。
缪拿过镊子夹了消毒棉签,开始擦拭。冰凉的消毒水突然碰上温热的皮肤,伽杰明“嘶”的一声动了一下手臂。
“别乱动。”
伽杰明转过头看着缪,心想: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谢谢,那个医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你......”
“怎样?”缪突然抬头盯着眼前人微微愣住的神情,他去查过了,登记库里根本没有关于这个人的文件,但是眼前的人这么笨,会有威胁吗?
“啊?”伽杰明看着缪突然抬头,措不及防的对视,他像掉进了漆黑的深海,怎么游都游不上来,对方锋利的眼神肆意的打量,带来颤抖的冷意,就像大海卷起的巨浪将搁浅的鱼卷进下一个深渊。
对方轻笑一声: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窒息,你有什么错呢?”
“什......”愣神的时间缪已经起身离开了,手臂的伤口传来的痒意似乎直达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