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后会有期 ...
-
我站在荒凉空旷的空地上，身边是逃出生天的女孩们叽叽喳喳兴奋的说话声，难得有些恍惚。
当时在屏障魔法彻底消失的最后关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之前纠结的所有利弊都一瞬间清零了，什么都没想，回过神来就看到《女巫守则》里显示的余额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减少。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
任凭我给自己找千万条冠冕堂皇不救人的借口，在一条真正的鲜活的生命即将受到难以预料的伤害，而我明明有能力救人时，我前世从小受到的教育，那个世界留给我的原初的礼物，构成我人格的道德伦理的基石，都不允许我见死不救。
哪怕闭上眼睛不看，哪怕理智提醒我为了别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很愚蠢，哪怕别人都不知道我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我就是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哪怕就算我不救她，她也未必会死……这种丝茧不一定会把人弄死，她身上也还有护身符……但我不敢赌那个万一。
万一曼妮拉真的因此而死，我会抱憾终身的。
总之，事已至此，因为暂时魔法的耗能是实时计算的，虽然我的加害魔法也只能把丝茧磨掉点皮，但能省则省嘛。
趁着达兰妮还在和首领打得难舍难分，我开始和丝茧死磕。
“哈哈哈，没用的，主人赐给我的蛛丝缚只凭蛮力根本不可能打破，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同伴被融成一滩烂泥吧哈哈哈哈哈……”
首领猖狂大笑。
“你敢！”达兰妮一听，攻势更加凌厉，却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知道我有屏障魔法，此时见到我平静的神态，对曼妮拉的情况也就心领神会了。但她嘴上仍道：“如果她真的出事了，我要你好看！”
感觉这句话也是在点我呢。
首领不清楚内情，还以为拿捏住了我们的软肋：“如果你让我走，我也不是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呵，痴心妄想，我把你弄死一样能救她。”达兰妮油盐不进。
两个人继续大战几百回合。
他们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但我的余额这样耗下去也要见底了，我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
首领说“主人赐给他的蛛丝缚”，那这东西肯定有媒介……应该就是他的袖口的白丝。
我看大佬和人打的时候就一直在尝试撕破他的袖口，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奈何这所谓的“蛛丝缚”和狗皮膏药一样烦人，大佬为了避免被缠住很难近身。
我还有什么魔法是能帮上忙的吗？
有了！替身魔法！我之前已经学会了减轻物体重量的替身魔法，材料甚至都还有剩的，我只需要减轻首领袖口的重量，在重力的作用下，袖口很容易就能被撕裂了。
呃……或许也没有那么容易。
总之这样既可以加大袖口损坏的概率，又不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魔法上。
毕竟他衣服袖口的材质本来就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打架时又难免会有磕碰，一拳出去袖口被震坏也是有可能的，问就是出拳太快身手太好了。
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但因为不能近身，施法部位准不准还得靠玄学……我竭尽所能聚精会神盯着两个袖口，释放法术……
下一秒我就看见首领的两个衣袖顺滑无比地顺着他攻击的方向飞了出去。
好吧，范围比预期大了一点，但也成功达成了目的！
就是效果太显著了，傻子都看得出来是魔法的作用。
这下，首领没了攻击媒介，发不了蛛丝缚了。达兰妮再无顾忌，抓住时机把人一顿暴揍，揍完才轻轻地扫了我一眼，几发净化术把曼妮拉周围的丝线融化了。
曼妮拉脱困后，达兰妮赶着去把别的困在茧里的人也救了出来。由于被困时间太久，很多人身上都皮开肉绽的，看上去非常凄惨。
但达兰妮一个治愈术下去就帮她们止住了血，保住了她们的命。
对啊……治愈术……即使曼妮拉也被困在茧里受伤了，达兰妮的治愈术肯定能把人救回来啊！可恶，白白浪费了我那么多余额！我攒了好久的余额！
但她们的伤口看上去就很痛的样子。
算了，救都救了，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总之，人贩子副本成功通关！
可真不容易。
走出这个窝点，我和曼妮拉、达兰妮告别。
她们要带着人贩子们去首都见圣女，给这件事收尾，清理全国各地人贩子组织的残余。
更重要的是，曼妮拉要回去接受圣女继承人教育。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走之前，达兰妮给了我一个刻着圣女大人名字与鸢尾花、十字图案的怀表，告诉我这里面保存了一次治愈术，威力之强，只要人没死，不管什么伤病都能让人恢复如初。
持有这个怀表还能去世界各地的光明教堂免费住宿、获得食物，享有治疗、赐福等服务收费打八折的权益。
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什么也没做啊。”
达兰妮看着我说：“这是圣女大人的意思。”
我一脸懵：“什么？”
她老人家难道在实时查看我们这边的情况吗？
那我用黑魔法没被她发现吗？我会不会被抓起来关大牢然后被架在十字架上烧死？
怎么办，我不想要这种死法啊！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我一下子慌得六神无主了。
“圣女大人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达兰妮无视我慌得上蹿下跳的失礼举止，继续说：“一生的因果都由心发出，保守你的心，胜过保守一切。”
意思是让我坚守本心？
所以是不会抓我的意思对吗？
呼，虚惊一场。
“感谢圣女大人，感谢达兰妮。”想到圣女大人可能还在看现场直播，我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表示了感谢。
虽然现在我的余额都耗光了，以后只能自食其力了，但淌这一趟浑水认识了未来圣女，还在现任圣女和圣女弟子面前刷了脸，又救了这么多人，说起来也不亏嘛。
余额以后还能再攒的。而且本来我也应该少借助外力，否则以后不知道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总而言之，值了。
达兰妮撕开传送卷轴之前，曼妮拉冲过来抱住了我，力道之大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她会说一些告别的话，比如“我会想你的”，“再见”，“下次见”，“记得来首都找我”之类的，但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沉默地抱着我。
达兰妮同样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看到她猩红的眼睛冲着我弯了弯，我没看懂这个眼神的意思。
感觉再这样下去曼妮拉要抱到天荒地老了，我用力从她怀中挣脱开，又被她牵住了双手。
我看着她琥珀一样清透的双眸，见她一直没开口，回忆起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笑着主动向她道别：“曼妮拉，我想我登上马车后，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认识你，你是我见过最坚强勇敢的女孩，以后也一定能成为一位优秀的圣女！分别只是暂时的，未来我们一定有机会再见，所以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我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此时恰好是黄昏，漫天霞光映在眼前人琥珀色的眸中，映出鎏金一样的色泽。
她一眨眼，这两汪鎏金就融化了，流出眼眶，仿佛被雨打湿的鸢尾花，花瓣褶皱清透，又毫无保留地倒映出四周的所有色彩，像白鸽颤抖的羽毛，落在人心间，一点份量也没有，却让人心里无端软了一下。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其实不太懂她为什么哭，但还是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辛苦很努力，你已经很棒了，所以，这么棒的小女孩为什么在哭呀？嗯？为什么呢？”
她无声地流泪，一句话也没说，我感觉像抱着一只被雨打湿翅膀的疲惫的白鸽。
“喂，”远处的达兰妮捧着传送卷轴等了半天，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提醒道，“天黑不好赶路。”
听到这句话，曼妮拉顿了一下，从我怀里抬起头，夕阳的光暖得晃眼，我看不清她此刻的眼神，但看着她的样子，想到告别了她们之后，我很快也将彻底告别故土，心中也生出几丝惆怅来。
“我可以……”曼妮拉终于说话了，我仍然看不清她的眼神，却莫名觉得灼热。
她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更轻了：“……我可以许一个愿望吗？”
嗯？你们西方人告别的时候还有许愿这个流程吗？
但如果不是什么过分的愿望，看在她这么可爱，又帮了我这么多的份上，也不是不能满足她。
拜托，她可是未来圣女诶，和她打好关系没有坏处的。
“什么愿望？”于是我问。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如果我有一天真的做到了，成为了值得骄傲的圣女继承人，到那一天，你可以来看看我吗？”
“好，”我感觉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轻松地答应了，“我答应你。”
曼妮拉得到了我的承诺，却好像并不怎么高兴，又把头垂下了。
夕阳慢慢落山，天空此时呈现一片蓝紫色一片橙红色的绮丽景象，天黑之后确实不太好赶路，我于是松开了抱着曼妮拉的手，提起行李箱，后退了几步，朝她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再见，曼妮拉，达兰妮，”我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祝你们一路顺风。”
达兰妮很快也朝我挥了挥手道：“一路顺风。”
曼妮拉擦了擦眼泪，也笑着和我说：“一路顺风。”
我面朝她们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寻着查尔斯顿邦出国港口的方向走了。
刚走几步，我就感觉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看到曼妮拉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道：“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吗？”
“我……”大概是晚霞的原因，她的脸颊染上了几抹绯红，“洛菈，我……”
由于她拉着我的手，我回身时，放进衣服里的项链滑落了出来，显目地发着红光。
我松开她拉着我的手，把项链又藏了回去，心想这么久没看修西斯的信，也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整理完这些，抬头在看曼妮拉时，发现她双眼出神地盯着我项链露出来的地方。
嗯，所以她是对我这根会发光的项链好奇，又觉得直接问我太冒犯，才一直犹豫不决吗？
天快黑了，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想着圣女继承人未来肯定会知道这些道具的，我也就直接告诉了她：“这是一个联络道具，我男朋友送我的，我出门在外就靠这个和他联络。”
解释完项链，我刚想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可以一起给她解答，就看到她脸色瞬间变白了。
呃……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用余光看到达兰妮远远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什么要问的……那我就走了？”我看了看曼妮拉，见她没什么反应，揉了揉她的头发。
天色实在不早了，我没时间再在这里陪她耗着了。反正等她回首都，见到更多人之后，我这个萍水相逢的过客很快就会被她抛在脑后的，就算现在因为离别而伤心，也伤心不了多久的。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再见。”我直起身来，见她还是那副愣愣的样子，也没有再管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