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月降临》可书一二

50、动摇

　　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

　　吃过早饭，书玥收拾完厨房，盘坐在沙发上，边追剧边给围巾收尾时，门铃响了，一开门，来人是两月未见的书朗。

　　“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出个差。”

　　书玥接过他手里的大衣，“您确定没有说反吗？”

　　“你啊！”

　　书玥笑着搂上他胳膊，两人往客厅走，“吃过饭了吗？我去做点儿。”

　　“不用，我吃了。”

　　看到趴在沙发上的新成员，书朗很是意外，“什么时候养的猫？”

　　“前段时间，别人送的。”

　　书朗笑着摸摸不怕生人的“小珍珠”，欣慰道：“有个伴陪你，挺好。”

　　“确实不错。”书玥乖巧卖萌的小家伙，忍不住夸赞。

　　以前她回来，家里总是黑漆漆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自从有了“小珍珠”以后，她每次一开门，小家伙都会主动朝她奔过来，心里无声的寂寥，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父女两聊了好一会儿，书朗才说明来意，“阿玥，今年跟爸爸回西林过年，成吗？”

　　书玥想都没想，直接摇头拒绝：“不，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从2012年开始，这几个新年，每一年都是父亲陪她在国外过的，今年，她想在这里陪着姥姥姥爷，还有妈妈。

　　女儿眸色坚决，书朗不得不放低声音：“这里就你一个人——”

　　“爸，我习惯了。”

　　刚出国那两年，父亲几乎一直陪着她，但他的工作，还有奶奶都在国内，长久根本不可能，所以书朗问她的意思，想让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她的生活，她拒绝了。

　　15年那会儿，她的病情已经完全没有最初那么糟糕，她终于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能独自去学校上课，至此往后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过节……

　　一个人做任何事。

　　“好吧！”

　　书朗非常清楚自家女儿说一不二的脾性，他不再勉强，重新扬起笑脸，“中午我来下厨，我们提前过个年？”

　　“好哇！”

　　“现在陪我去买菜？”

　　“走。”

　　红烧鲳鱼，龙井虾仁，番茄豆腐烧，糖醋排骨，还有必不可少的饺子，正准备开饭时，顾临突然来了。

　　书玥一脸惊讶，“你不是在上班吗？”

　　顾临跨进房门，低头凑她耳边悄声说：“我翘班了。”

　　大门关上，书玥瞥了眼玄关墙上的钟表，距离刚给他回消息那时间，也才过去半个钟头，他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餐桌旁，顾临弯腰将礼盒放在地上，走上前主动伸手，“叔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书朗赶忙从椅子上起身，笑着回握他的手，“快坐。”

　　“您先请。”

　　等书玥从厨房取碗筷出来，顾临挨着她一同坐下。

　　吃饭期间，书朗同顾临说了许多书玥小时候的趣事，有她从小到大一路领奖的光荣，也有她被恐怖电影吓得好几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独自睡觉的胆小，更有她因学不会骑自行车而被气哭的糗事。

　　回忆之前，书玥只记得一部分，好多太小时候的事情，她早就忘干净了。

　　顾临一边颇有兴趣地听着，一边默不作声地拉过她的手搁在大腿上，悄悄地挠她手心。神经陡然一紧，书玥抬眸看向桌对面的父亲，好在他没有注意到。

　　指尖用力，她反手狠掐某人一下，以示警告。

　　眉眼畅然，顾临低笑出声，任由她闹。

　　晚上，平州国际机场。

　　“明天再回去不行吗？”书玥拉住父亲的胳膊，舍不得放手。

　　“马上要过年了，我得赶回去给员工们放假了。”书朗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同样不舍，“年后，爸爸会再过来的。”

　　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书玥转身抱住他，“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书朗笑着轻拍她的后背，“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要记得给爸爸打电话。”

　　“嗯嗯，我会的。”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由平州飞往西林的CA……”

　　大厅里响起旅客开始登机的广播，书玥不得不退出父亲的怀抱，“一路平安，我等您的落地消息。”

　　“好。”

　　书朗抬眼看向她身后方，顾临立即上前一步，搂紧书玥肩膀，笑着颔首，“叔叔，一路顺利。”

　　“你们也早点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书玥用力眨眨眼睛，挥手告别，“知道了，您快进去吧！”

　　“走了！”书朗朝她摆手，多看了几眼后，才转身往闸机方向走。

　　两人立在原地，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背影完全消失，顾临才牵起书玥的手，侧眸温声道：“我们走吧！”

　　“嗯。”

　　车刚驶离机场，书玥就收到书朗发来的消息：

　　【阿玥，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把之前的情况和顾临都说清楚，爸爸相信，他会理解的。你千万要记住，不管是男女朋友还是夫妻双方之间，一定要及时沟通，相互信任，不要像我和你妈妈这样，硬生生错过一辈子。爸爸希望，我的宝贝女儿能和她爱的人，相守一生。】

　　【爸爸等你们的好消息，加油！】

　　书玥呆呆地看着手机，陷入沉默。

　　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过去，要告诉顾临吗？

　　他——

　　会不会介意？

　　“想什么呢？”

　　听不见她的动静，顾临扭头瞧她一眼，“这么入神。”

　　“没什么。”

　　书玥捏紧手机，抬头望着前方深吸口气，打字回复：

　　【我会主动告诉他的】

　　腊月二十八一早，书玥接到盛清媛电话，说要带着“公主”和“小珍珠”一起去宠物店，给她们进行年前清洗。

　　等待期间，两人到旁边咖啡厅坐坐。

　　临窗沙发棕色卡座，书玥站起身，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礼盒双手递上，“盛姨，这是我送您的新年礼物，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谢谢！”盛清媛郑重地接过，期待地看着她：“我能打开吗？”

　　“当然可以。”书玥笑着回她。

　　礼盒被拆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条手织的大红色围巾，松紧匀称，光滑整洁，盛清媛爱不释手地轻轻抚摸，柔软又暖和，“谢谢宝贝！我很喜欢。”

　　听见这话，书玥十指交叉的双手，瞬时软得没有力气，她暗自松口气，“您喜欢就好。”

　　盛清媛取出围巾戴上，左瞧瞧又看看，她突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凑近道：“你给盛姨拍张照片，我要给顾临发过去，气死他。”

　　“……”

　　您气不死他。

　　只能气他一天，而已。

　　盛清媛喜滋滋地把拍好的美照给儿子发过去，仔细一瞧照片里的围巾，她越看越觉得像，不确定地出声问：“你这围巾……和你姥姥送我的那一条好像。”

　　书玥愣了一下，回想起之前，杨夕为感谢盛清媛送她裙子，特意让林淑慧帮忙织了一条米白色的围巾当做回礼。

　　“嗯，是姥姥教我的。”

　　当时，林淑慧教了好几种织法，但她都忘了。现在，她也只能记得这一种最简单的双元宝针织法。

　　暖和的光线下，隔着桌子，盛清媛倾身向前握住书玥的双手，主动对上她眼里的落寞失意，温和一笑：“宝贝，盛姨想去做个指甲，你陪我好不好？”

　　“好，我陪您去。”

　　谁能拒绝温柔撒娇的长辈呢？

　　反正她拒绝不了。

　　两人做完指甲，刚接回母女两，书玥就接到顾临的电话。

　　“你跟妈忙完了？”

　　书玥瞄了眼对面沙发上正在逗“小珍珠”的盛清媛，低低地“嗯”了声。

　　“我下午还有个会，你来公司陪我好不好？我想见你。”

　　明明昨晚才一起吃过饭，分开连一天时间都不到。

　　不知是不是手机贴得太近，书玥只觉得她耳朵又烫又热，捂住嘴巴小声开口：“我得送‘小珍珠’回家。”

　　“你带她一起来。”

　　她带“小珍珠”去公司？

　　影响不好吧？

　　不等她再开口，顾临直接安排：“就这样，我让齐然开车过去接你。”

　　“不——”

　　“乖，我等你。”

　　还是第一次被他直接挂断电话，书玥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笑了。

　　这人真是，一点儿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留啊！

　　顾氏大楼地库，书玥跟着齐然，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书小姐，您先休息一会儿，顾总正在开会，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能结束。”齐然将刚榨好的热橙汁放到茶几上，躬身对她说道。

　　书玥颔首道谢：“谢谢！辛苦了！你赶紧去忙吧！”

　　“您客气了！有需要您随时叫我，我就在外边。”

　　“好。”

　　等齐然把门完全关上，书玥才把小家伙解放出来，她盯着“小珍珠”的动向，顺便四处瞧瞧。

　　不同于传统办公室的厚重与压抑，顾临的办公室白净简约，大气不失雅致，南北双向落地窗，视野极其敞亮。

　　面对敞阔的新地方，“小珍珠”一点儿也不害怕，书玥靠着沙发椅背站着，看她在夕阳下兴奋地奔来奔去，忍不住笑道：“你个小家伙，这么欢腾啊！”

　　话音刚落，厚重的大门被推开，她回头一瞧，顾临大步走进来，“这么快？”

　　齐然刚说还得半个小时，这才过了多久？
　　连十分钟都没有。

　　顾临脱下深灰色西装外套顺手扔到沙发上，他边走边松散脖子上的黑色领带，高大挺阔的身形完全挡住书玥面前火热的光芒，双臂撑着沙发靠背，身体朝她下压，直至与她平视，他挑眉轻笑道：“女人说男人‘快’，是要受惩罚的。”

　　漆黑深邃的桃花眼里满是侵略性的笑意，书玥根本无从抵挡，两手牢牢抓紧沙发背，眸光落到他敞开的白色领口，嗓音轻颤道：“什么意思？”

　　夸他工作效率高，不好吗？

　　一天没见，顾临本就想得紧，现下她又这般乖巧软糯，他瞬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在躁动。

　　人不在跟前，吃不到也就罢了，人在眼前还不吃，那指定是不行。

　　喉结滚动，顾临直接上前一步，搂紧她的腰往沙发上一抵，低头在她耳珠上重重咬一口，“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什么？
　　耳朵疼？
　　不对，他……

　　脸颊陡然红热，书玥伸手推顾临，他非但一动不动，反而压得更紧，被迫无奈，她只能后仰身子，绵软无力的声音里裹挟着几分难以启齿，“我……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顾临留恋在她颈间锁骨处，单手箍紧她腰身，指腹摩挲着红的能滴血的耳朵，肆意的笑声里满是戏谑，“躲什么？我还能在这儿吃了你？”

　　“顾临！”

　　话音夹带着怒气，书玥抬手掐他的腰，不成想被硬邦邦的肌肉给硌到了。

　　顾临笑着牵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啄两下，注意到粉粉嫩嫩的指尖，温声笑问：“你和妈一起做指甲了？”

　　“嗯。”

　　盛清媛做了国风系列的红色美甲，书玥则选了清透淡粉的裸色，没加任何装饰。

　　“好看。”说完，顾临倏地想起一件事，拉着她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他取出镯子就往她左手上戴。

　　书玥盯着手腕上冰润通透，色泽犹如雨后清澈蓝天的翡翠手镯，不解地问：“怎么突然送我手镯？”

　　“情人节礼物。”

　　情人节？
　　不是在明天？
　　还没到啊！

　　顾临仔细瞧瞧，大小正合适，他用手量得还挺准，“喜欢吗？”

　　“喜欢。”

　　搂着她坐到转椅上，顾临手心一摊，盯着她直接开口索要：“我的礼物呢？”

　　书玥有意逗他，伸手轻打上去，“没有。”

　　“不可能。”

　　“真没有。”

　　顾临看她不像撒谎的样子，再次追问：“真的没有？”

　　听着可怜兮兮的语气，书玥忍住笑意，反问：“我要是真没准备，你怎么办？”

　　真的没准备？
　　那就是准备了。

　　心中一喜，顾临面上却很淡定，“亲我一下，我就当你送礼物了。”

　　亲他一下？
　　这还不简单。

　　脑袋凑近，书玥在他右脸上飞快地落下一吻。

　　“好了。”
　　“完了？”

　　瞧着某人十分不满的脸色，书玥笑得无辜，“你说的‘亲一下’。”

　　隐忍的眸光深深地凝着她柔软的双唇，顾临压着她的后颈向自己靠近，唇边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说的‘亲一下’，是这样的。”

　　下一瞬，书玥的气息，完全淹没在一个长久的深吻里。

　　落日熔金，耀眼火热的夕阳笼罩着缠绵拥吻的身影，是那么的美好，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