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提琴少女的秘密》籍乐

15、小芝，小芝

　　小女孩果真停住了脚步。她的两只脚已经踩入河水中，一阵寒意从脚底传至全身。她转过头，唇色发白，但脸上依旧笑盈盈的。

　　“大姐姐，真巧啊！我们又碰到了。”

　　“快过来！”叶琳向她伸出了手，“河里冷，你会着凉的。”

　　“不，我不怕冷。死后，我的身体自然会凉透。”

　　叶琳感到惊诧，问道：“为什么要自杀？你还很年轻。”

　　小女孩抬头看向天空，那里面没有一丝阳光。

　　“自从我患上艾/滋/病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不是白血病，而是艾/滋/病。叶琳和沈瑶同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在流血后会那样紧张。

　　“大姐姐，不是我不洁身自好，而是我……”说到这里，小女孩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大姐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你说，我听着。”

　　“一年前，一个名叫‘小芝’的女孩子在过马路时被车撞倒在地，流了很多血。司机没有逃逸，及时将小芝送到医院……”

　　在小女孩说话期间，沈瑶从半空中飘下，以一种平视的目光看向小女孩。沈瑶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庄重神情。

　　小女孩的声音在继续：“虽然小芝不幸地遭遇了车祸，但幸运的是她因就医及时，保住一条命。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该算幸运还是不幸呢？”

　　“半年后，小芝突然高烧不退，皮肤也开始起红疹，关节处常常莫名其妙的肿痛。小芝的父母以为她感染了那种厉害的病毒，买了抗原试纸给她自测。测试纸上只有一条红线，表明小芝没有感染那种病毒。这个结果让小芝的父母更加害怕。无奈之下，他们将她送到医院。”

　　听到这儿，叶琳和沈瑶都明白了，这个“小芝”就是面前的小女孩。

　　据小芝所说，她被父母送进医院后，进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直到最后一项检测结果出现时，所有医护人员看向小芝的面孔都变得扭曲。他们将小芝的父母拉到病房外窃窃私语。而后，小芝父母回到病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其复杂。

　　小芝害怕地问道：“妈妈，我真感染了那种厉害的病毒吗？”
　　这是一个十四岁孩子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

　　小芝母亲却是瞪了小芝一眼，责备道：“你太让我和你爸失望了！我不奢求你能考上好大学，但至少要洁身自好。你怎么能跑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呢？”

　　小芝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芝父亲也气愤地说：“快告诉我，让你染上艾/滋/病的狗/东/西是谁。我要打断他的腿！”

　　小芝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她怎么会感染上那么可怕的东西？要知道，她在学校里连恋爱都不曾谈过。

　　“你为什么会感染HIV病毒？”叶琳问道。

　　小芝垂下眸子，眼神黯淡地说：“你还记得那场车祸吗？我因失血过多，不得不在身体里输入其他人的血液。而那袋血液的主人就是HIV病毒携带者。”

　　“你有向医院索要赔偿吗？”

　　小芝惨然一笑，反问道：“有意义吗？他们后期确实有赔偿，也有道歉。可是，即便如此，我身体里的那些病毒就能被清除出去吗？”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

　　并且，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为什么一个病人要故意躲着医生、护士？为什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不在学校待着，却长期待到医院？为什么她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画画？

　　因为她患了艾滋病，而这个社会对于艾滋病人缺乏包容度。除了医院和家里，或许她已经没有地方可去。

　　“你恨那些让你感染艾/滋/病的人吗？”

　　这句话是沈瑶问的。当然，小芝不可能听到，所以叶琳又问了一遍。

　　小芝的眉毛一瞬间向内收紧，说：“我曾经恨过。我恨他们毁了我的一生！但后来有人点醒我，他们并不是故意害我，他们也许只是个无能的医生或者护士，对未发生的一切都心存侥幸。而我，不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我自己。”

　　“大姐姐，谢谢你愿意听我讲完所有故事。”小芝将身体转回到朝向河水的那一面，她将手中的花举过头顶，说，“我的人生已经乏善可陈。希望我死后，我体内的鲜血不会污染这座美丽城市。”

　　彼时，叶琳还不知道那花叫彼岸花。只觉得它形如一把红伞，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带着一丝妖冶的美，与小芝身上那份孤独、哀愁的气质一模一样。

　　“仅仅是感染了一种病毒而已。这值得你寻死觅活吗？”

　　“你说什么？”小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大姐姐怎么会这样说话。

　　叶琳用手指着小芝身上的名牌衣服，说：“从你的打扮来看，你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即便这个病治不好，但你可以过一个比较舒心的生活。不像我，从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用别人用过的习题本，甚至读高中和大学的费用也要父母找别人借钱。我尚且活得好好的，你有什么理由自杀？”

　　这是叶琳第一次向外人吐露自己的过去。沈瑶看向叶琳，眼里有疑惑，也有怜悯。

　　小芝说：“大姐姐，没想到你过得这么苦。”

　　“人活着，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磨难。这很正常。”叶琳面色平静，就像她说的话一样，“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同情和可怜我。我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活着就有希望，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我的人生真的还有‘希望’吗？”小芝特意强调了“希望”二字。

　　叶琳说：“如果我们真的躲不开命运的捉弄，那我们就不要躲。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拼出一条路来。”叶琳朝小芝伸出手，“你愿意和我一起反抗命运的不公吗？”

　　说这话时，叶琳的目光扫过沈瑶。

　　半晌后，小芝转过头来，脸上都是泪痕，“大姐姐，我不想死了。”

　　叶琳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她成功挽救了一条人命！

　　在回去的途中，沈瑶问道：“你劝小芝的时候，为什么看向我？”

　　“有吗？我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即便我暂时脱离了身体，但我的身体还在运转。我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

　　叶琳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说：“你说得对，我们俩确实不一样。”

　　***

　　到家时，天色已经黑透。叶琳打开房门，发现沈书逸和谢意如都坐在客厅沙发上。

　　“女儿回来了。”谢意如带着笑意，起身迎接她，“饿了吧？我去做饭。”

　　沈书逸却放下报纸，目光冷峻地看着她：“你身体不好，应该好好在家里休息。”

　　叶琳感受到了压迫感，差点脱口而出“抱歉，沈局长，我回来晚了”。

　　谢意如比她反应得更快，在一旁阴阳怪气道：“沈局长，别把你工作那套带到家里来。回家就脱了那身皮，扮演好你的父亲角色。”

　　只有父亲角色吗？叶琳疑惑地看向谢意如。

　　沈书逸压制怒火，对仍站在门口的叶琳说：“女儿，爸爸单位还有些事，你今晚和妈妈一起吃饭。”

　　说完，沈书逸拿起沙发上的羽绒服，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琳望着沈书逸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而在她身后，谢意如不屑地“切”了一声，似乎在说，这人早该走了。

　　当然，整个家里最难过的当属沈瑶。沈瑶飘在半空，撅起嘴看着门口，目光中甚至有闪烁着的泪光。

　　次日，叶琳收到了崔清远寄来的小礼物。那是一个迷你的小提琴，做工精致，碰到琴弦还能发出声响。

　　沈瑶看到后，只说了句“浪费钱”便没有再看，倒是叶琳对这个小礼物爱不释手。

　　***
　　大约一周后，到了音乐交流举行的时候。

　　叶琳刚到会场，就被一个略带痞气的男子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