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23、第 23 章

　　魔族离开后，苍穹山集体难得默契地沉默了一瞬，甚至还有些恍惚，不可思议着魔族的人最后居然只要了个人就走了。

　　倒是有些以宁婴婴为首的女弟子难过得不得了，哭哭啼啼地抱住沈清秋的胳膊，哭诉道：“洛师弟，洛师弟可怎么办呀……”

　　沈清秋看着从前最受他喜爱的女弟子靠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着，心情有些复杂。

　　上一世他收了洛冰河，让宁婴婴成了他师姐，两人关系好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一世的洛冰河都已经去了他往日最厌恶的百战峰，都能不远万里勾走宁婴婴的魂？

　　他忍不住想，洛冰河到底是有多受欢迎？

　　一股熟悉的酸味从心底涌起，沈清秋看着周围纷扰的人，以及还在偷偷抹眼泪的宁婴婴，没来由就一阵烦闷。

　　他连安慰都没安慰一句，回了峰后便草草地把宁婴婴丢给了眼巴巴的明帆，马不停蹄地就拐去百战峰灵池找柳清歌。

　　沈清秋现在是着实不想花心思去哄女人了，反正最后都是眼里心里只放得下洛冰河那畜生的，耗心思也是白耗。

　　相比心思难猜还事多的女人，沈清秋甚至觉得还不如找男人来作伴，至少被洛冰河抢走的几率还小一些。

　　但这种想法才刚跳出来，就把沈清秋本人给吓了一大跳，连去灵池的路上都差点摔了跤。

　　怕不是禁欲疯了……

　　沈清秋晃晃脑袋甩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等到了灵池前，早已恢复那副孤高清冷的模样。

　　大约是柳清歌事先吩咐过，灵池外虽然有人把守，但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拦。

　　沈清秋倒是仔细看了看，发现他们有的衣衫微乱，头发不整，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微小的打斗。

　　沈清秋疑惑着进了结界，脚步声在空旷的灵池内格外清晰。

　　但还没走到柳清歌附近，就听到一个不耐烦的音节：“不放就滚。”

　　沈清秋怔了一瞬。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柳清歌那么冷冰冰的声音，连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从前那样僵得厉害。

　　沈清秋内心感叹片刻，然后扯了抹笑：“柳师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啊。”

　　那头的人似乎愣了愣，沈清秋趁着他分神的间隔就已经到了他面前。

　　柳清歌似乎有些错愕，问道：“你来干什么？”

　　沈清秋有些愤然：“不是你说可以来的？”

　　柳清歌：“我说让你十个时辰后再来……”

　　沈清秋一噎，忽然想起自己一解决完魔族的事后就匆匆来了，根本没注意时间……

　　算来如今的确是还没够十个时辰……

　　一股陌生的感觉升起，沈清秋立刻转移话题道：“你说的幻境里，究竟有什么？”

　　柳清歌没回答他，先是问道：“魔族已经走了？”

　　沈清秋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但一想起洛冰河跟他们走后就忍不住磨牙道：“走了。”

　　柳清歌措不及防地问道：“洛冰河呢？”

　　沈清秋猝然抬头，柳清歌却只是自若地整理着不知为何有些凌乱的衣衫，语气平静：“他参战了？”

　　“……参了。”
　　“他是魔族。”这次用的是肯定语气。
　　“你……”

　　沈清秋想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但柳清歌打断了他：“你知道，为什么不说？”

　　“……”沈清秋楞楞地看着他。

　　一时间，震惊，疑惑，茫然，无措……各种情绪在沈清秋的胸腔里翻滚，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他怎么会知道？

　　他还知道什么……

　　柳清歌看他这样就差不多明白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是对的了，于是没看沈清秋苍白的脸色，就又抛出一个问题：“你是……重生的？”

　　如果说刚才的问题还只是擦边而过模棱两可的话，这会儿柳清歌就是直接打了一记直球。

　　沈清秋的冷汗都要流了下来，但还是不敢相信柳清歌竟能看出这些端倪。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

　　当然柳清歌并不是自己看出来的，他见沈清秋还是一副抗拒着不愿承认的样子，便又扔出一个重磅消息：“你在山里看到的幻境中，我灰飞烟灭了？”

　　这句话完全是猜的，他只知道沈清秋看到的是他死了的那一幕，但如果不是后山入魔那一次，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洛冰河绞碎他魂魄那次了。

　　果然，沈清秋听了，脸色惨白，嘴唇抖动，好半天才问抖着问道：“你全都知道了？”

　　“嗯……”

　　突然，沈清秋猝不及防地向他伸出手，五指似乎想要去抓柳清歌的脖颈。

　　柳清歌灵敏躲过，抬手格去袭来的手臂，暗道好险。

　　他不是没想过沈清秋知道他全知道后会可能杀人灭口，毕竟对他而言，重生之事泄露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没想到沈清秋会这么快就动手，在外面还有其他人的时候下手，若是得手，他的嫌疑就是昭然若揭，这种自杀式的做法几乎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柳清歌有一瞬间的心寒，五指扣住沈清秋的手腕，刚想向下一折，一股弹力猛地袭来，将他的手弹开！

　　柳清歌被迫住了手，脸色黑得可怕，扭头就见沈清秋也是一样收回了手，眼睛正视前方他的方向，但却不像是在看他……

　　而像是在看他面前的虚空……

　　紧接着，柳清歌也感觉到不对，星星点点的冰蓝浮在半空，凝结成条框状的形态，豁然是几个时辰前灵池水面上浮起的字样。

　　依然是那句“请接近沈清秋。”

　　而沈清秋，也盯着面前“杀死柳清歌”的字样，凝噎几秒，出声：

　　“你……”
　　“你……”

　　两人又同时闭嘴，互相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半晌，沈清秋又重新开口：“我刚才没想动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伸出手了，似乎是下意识又似乎是无意识，后面则是跟柳清歌打了这么多年的条件反射，下意识攻击。

　　柳清歌没回答，鼻子“哼”出一声，表明自己根本不信的意思。

　　结果哼到半路，沈清秋就听到柳清歌忽然硬生生地把那一声气音扭成了“嗯。”

　　沈清秋：……？
　　柳清歌：…………

　　“……你要唱曲？”沈清秋没忍住吐槽那声九曲十八弯的变调。

　　“……”

　　柳清歌咬牙切齿，痛恨地看着他面前虚空上“请相信他。”的字样，觉得听了这莫名其妙东西的话的自己简直也是莫名其妙。

　　沈清秋见他目光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看着他面前仍弹出的那个蓝色框，脑中涌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你……能看到？”

　　柳清歌疑惑：“什么？”

　　沈清秋于是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下那个条框的样子，鉴于自己重生的事对方已经全部知道了，老底被揭了个干净，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柳清歌听完他的描述，一脸惊讶：“你怎么也有？”

　　这就是能看到了。沈清秋想起那条“杀死柳清歌”的内容，不禁有些尴尬：“我没打算这么做……”

　　柳清歌：“？”

　　沈清秋见他一脸茫然，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再加上柳清歌方才说的是也……

　　他抖了个机灵：“你上面写的什么字？”这是想把柳清歌套出话来，看看两人看到的是不是同一个内容。

　　柳清歌却不接他的套，冷笑道：“你先说。”

　　“……”果然骗过一次就难再骗第二次了。

　　“你不想听就算了。”柳清歌显然是不在意的。

　　但事关重生命运，沈清秋不可能不在意，于是想也没想就胡诌道：“它让我接近你。”

　　柳清歌一愣，脱口而出：“怎么一样……”

　　沈清秋懵住，“啊？”

　　柳清歌皱眉，面前的蓝光还幽幽闪着，他问道：“如果我不呢？”

　　蓝光听懂了他的话，变幻画面，一条长长的字段生成在两人的面前：

　　【强制违反指令将会造成程序崩塌，世界代码重整，数据清零】

　　【角色“沈清秋”“柳清歌”“岳清源”……销毁，场景“苍穹山”“无尽深渊”……销毁……】

　　一行行字，触目心惊。

　　即便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最后是否属实，但光是这么看着它冷冰冰地吐出一段又一段的威胁，就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在看到“全部销毁”的内容时，柳清歌就抿紧了唇，压着怒气，握紧了双拳。

　　他沉沉地反复看着这一段字，忽然抬手朝沈清秋肩部一锤！

　　“！！”沈清秋捂住胳膊，瞪圆了眼，怒道：“你干什么？！？！”

　　柳清歌出了气，舒服多了，淡淡地擦了擦手：“接近你。”

　　“……”沈清秋无语。

　　“打一架吧。”柳清歌挽起了袖子。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因为不可避免的触碰而接近沈清秋的唯一方式。

　　“……”赤果果的挑衅这是。

　　然后两人很顺理成章就打了起来，期间因为要“接近”对方，手和脚都没像以前那样刻意束缚，肌肉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因为没有用剑，几乎是肉身赤膊，两人身上各处也互相摩擦，大脑涌起的兴奋让他们不停战斗，本能被挑起，都想要压制住对方。

　　到后面两人因为体力不支终于停下，并排着在池面躺下，皆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柳清歌在懊恼着没能完全赢下沈清秋，自己体力本来就没恢复多少，方才要出去迎战时被拦住又和外面几人耗了一番力气，这才让沈清秋有所得手。

　　沈清秋则拍打着灵池具有特殊浮力的水面，脑袋因为刺激而爆发的那些想赢的欲望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手抵在柳清歌手的旁边，呼吸和水面的起伏推动着他们的指上肌肤不断摩擦，逐渐发热，但谁都没先意识到要移开。

　　柳清歌专注地看着面前毫无变化的幽蓝条框，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面色沉重不解，不爽道：“这样不行？”

　　除了打架，他还真是想不出什么可以毫无芥蒂接近沈清秋的方式了。

　　柳清歌一番冥思苦想的样子全然被沈清秋收入眼中，他看着面前这人因为苦恼而皱起的眉头，猛然间就觉得这人也不是像他所讨厌的那么自大，强势，无所不能。

　　他鬼迷心窍地抓住一旁对方的手，滚烫的温度捂在手心，脉搏跳动互相感知传递。

　　柳清歌一僵，立刻就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死死扣住。

　　“你干什……”

　　话音倏地止住，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蓝板，下面跳出几个灰色的格子，其中一个已经有一半变成了蓝色。

　　【“接近沈清秋”任务完成度：5/100】

　　沈清秋看不到他面前的那东西，但从他僵硬的表情和停止反抗的手可以看出，这样的“接近”才算是“接近”。

　　沈清秋难以察觉得笑了一下，有些恶劣：

　　“看，这才是‘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