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dearfairy

44、第 44 章

　　海砂一连几天不在家，天气寒冷，她和尹辰岚哪儿也没去，除了吃饭几乎就宅在公寓里。
　　过于频繁的外出首先引起了李母的注意，终于到了周六不用上班，她大清早就起床决定给家人做顿大餐，敲海砂的房门问她想吃什么菜。
　　海砂困极地缩在被子里，闭着眼朗声答：“都可以，我喜欢吃什么妈你知道的，你看着做吧，能不放辣的尽量别放，我感冒还没全好。”
　　考虑到今天是周末，她昨夜没在尹辰岚那边留宿，从民宿回来后一直跟他聊天，直到凌晨两点才睡。
　　李母站在门口，略一思索后说：“那我给你弄条鱼，再弄一锅白萝卜炖牛腩。”
　　“好......”
　　她临到吃饭前才起床，早忘了睡迷糊间说过的话，上餐桌后尽捡着有辣味的菜吃，边吃饭还边用手机和人打字聊天。
　　李母提醒她：“不是说你感冒还没好要少吃辣吗？”
　　海砂忙放下手机，急中生智心虚地笑：“管不住嘴嘛。”
　　她并未告诉父母尹辰岚来了宁城，这几日都借口在同学家睡夜不归家。
　　李母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边吃饭边问：“哪个同学家？”
　　“就我高中同桌乐乐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海砂庆幸先跟长乐通过气，即使李母打电话去问也不至于穿帮。
　　李母：“冰箱里那么多饺子全是你自己吃的？”
　　“嗯，冬天了胃口好......”
　　李母看着她故作镇定的表情，不疾不徐地抛出话说：“我今早在菜市场遇上了乐乐妈，她说你没去过她家。”
　　“......”
　　李母见她终于无话可说，恼得戳她脑门：“跟你老娘斗，还不速速从实交待。”
　　海砂举手投降：“交待交待，我全交待。”
　　她清了清嗓子，气虚地说：“我男朋友来宁城了......”
　　李母知道她在谈恋爱：“就大学那个？”
　　“还能有哪个......”
　　李母皱眉：“你三四天夜不归宿，都跟他呆一起？”
　　她点头：“嗯，人家挤了半天火车特意来找我的，在宁城除了我也没别的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宾馆里，没吃的没喝的，挨冷受冻......”
　　谁的男朋友谁心疼，她不去陪谁去陪。
　　李母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被她这样一说，倒不好再数落那个男生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又舍不得骂。
　　她思量片刻，叮嘱海砂：“你等我跟你爸商量商量，在此前你少再胡闹。”
　　海砂悄悄松口气，忙不迭应下：“嗯嗯，知道了。”
　　话音刚落，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进来新消息，她立刻搁了筷子打字回复，嘴里含着食物腮帮鼓起，上扬的嘴角尤其刺眼。
　　李母恨铁不成钢，摇头叹息。
　　饭毕，李海砂主动收拾餐桌，李母坐在客厅看电视，见她翻出常年闲置的保温桶往里面装菜，问她：“你要去干嘛？”
　　海砂理所当然地回：“送饭啊。”
　　之前带饺子还偷偷摸摸的，如今被发现就懒得装了。
　　李母用力地摁遥控器：“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嘿嘿，老妈炖的白萝卜牛腩全世界第一，他一定会全部吃光的。”
　　海砂打包好足够的饭菜，将保温桶抱在怀里，“我出门送饭啰，下午回来。”
　　李母不耐烦地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眼不见为净。

　　李父一早去单位加班，中午回来吃午餐，听说海砂谈了恋爱，这几日其实都跟个男生在一起，面对满桌佳肴一时间胃口全无，立即就要打电话把她叫回来。
　　李妈妈将他拦下：“孩子大了，谈恋爱很正常。”
　　李父气恼：“可也不能跟爸妈撒谎夜不归宿，一定是被那个男生教坏了，我今天务必得会会他。”
　　他又打算打电话，李母干脆抢了他的手机搁置到一边，“你别冲动，听我说……”

　　海砂给尹辰岚送饭，一进屋就将李母发现了他的事告诉了他。
　　他本人不觉意外：“叔叔阿姨年底忙才倏忽了，不然早发现了。”
　　她留宿的次日他就提醒过她坦诚点，最好将实情告诉父母，省得每次出门都要绞尽脑汁想理由。
　　“你刚才过来，他们没说什么吗？”
　　他用温热的手掌给她暖脸，后者被迫嘟起唇，吐字不清地表示：“能说什么，我又不是随便去跟谁鬼混。”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她乐观依旧：“快来吃饭，我妈的白萝卜炖牛腩绝顶美味。”
　　牛腩软烂，白萝卜解腻，配上一碟微辣的包菜炒肉，无敌下饭。
　　海砂两手撑着下巴看他进食，才吃过又开始嘴馋，笑眯眯地说：“喂我吃块萝卜。”
　　尹辰岚在考虑是否要登门拜访，闻言挑了块大小中等的萝卜喂她，“米饭呢？”
　　“不用。”
　　她边咀嚼边问：“你后天就走了吗？”
　　“嗯。”
　　“唔，舍不得。”
　　尹辰岚同样不舍，安慰彼此：“过完年就开学了。”
　　“哦。”
　　也还有二十来天呢。
　　他吃好后去清洗碗筷和保温桶，海砂蹲守在客厅接到通电话，挂断后奔向厨房，告诉他：“我妈打电话来了......”
　　尹辰岚关了水龙头：“嗯？”
　　她支支吾吾地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尹辰岚配合她的表演：“好消息。”

　　“你今天的晚饭不用愁啦！”
　　她欣喜地宣布，接着神色一正，宣布第二个答案：“去我家吃。”
　　尹辰岚平静地应下：“好。”
　　“你就不害怕吗？”
　　他轻咳了声：“有什么好怕的，叔叔阿姨又不是洪水猛兽。”
　　“行吧，你厉害。”
　　反正她害怕见家长。

　　李爸李妈做出让尹辰岚登门的决定，一方面是想亲自了解一下他本人，另一方面则是监视他们。
　　比起让两人在外面不知道会干出什么，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妥当。
　　李母先看过了尹辰岚的照片，等见到他本人后，当面没说什么，却悄悄将海砂拉去了阳台：“先前你发照片，我还以为你拿哪个小明星的照片唬我呢。”
　　言辞间皆是对尹辰岚颜值的肯定。
　　海砂自豪地摆手：“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我男朋友不仅长得帅，人品也特好......”
　　她将两个人怎么认识的说给了李母听......

　　客厅里，尹辰岚和李爸爸面面相觑。
　　“叔叔好。”
　　李爸板着个脸，不冷不热地应：“嗯。”
　　尹辰岚以手示意茶几上的礼盒，继续恭敬地说：“听海砂说您喜欢品茶，这是我爸妈托我带来的云南普洱，你得空了尝尝。”
　　李父瞥了眼茶几，眉峰轻挑，又想到他抢了自己的小棉袄，面上不为所动地表态：“放着吧，以后再说。”
　　“嗯，听说阿姨在养生，这一份是送给她的人参。”
　　李母和海砂从阳台回来，恰好听到这断话，微笑礼貌地说：“你爸爸妈妈太客气了，上门吃顿饭而已，还让你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您两位是海砂的爸爸妈妈，应该的。”
　　他抬头挺胸坐着仪态大方，态度也温和有礼，李母对他的喜爱又添几分，吩咐海砂：“你先陪小尹坐坐，我炒两道菜就开饭。”
　　李爸爸正要反对，海砂先一口应下：“好咧！”
　　她走到尹辰岚跟前拉他的手，“走，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嗯。”
　　李爸爸眼睁睁看着女儿房间的门阖上，长叹了声跺了跺脚。
　　海砂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尹辰岚走进去首先注意到床上半身高的机器猫玩偶，奶油色的四件套，碎花窗帘和贴在书架上的各路明星贴纸，全部在说明这是一个女生的房间。
　　海砂推着他在唯一的软椅坐下，兴冲冲地询问：“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见面礼？”
　　她记得他来那天就背了个旅行包。
　　尹辰岚一只胳膊圈上她的腰肢，说：“第二天让我爸妈邮寄来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要准备见面礼，一定是发生了很突然的事。
　　海砂面色赧然，两手捂住发热的耳朵，“你就这么肯定我爸妈会叫你来家里？”
　　尹辰岚：“不确定，如果我没用上，留给你当拜年礼也一样。”
　　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哪里存得下钱买这么贵重的拜年礼，到时候父母一盘问，还是会知道他来了宁城。
　　好有心机一男的。
　　海砂暗暗腹诽，抱臂坐到他腿上，俯视他：“见家长的感觉怎么样？”
　　尹辰岚戏谑地打趣：“说不出来，建议亲自体验。”
　　“才不要呢，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
　　他斜睨她：“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
　　“太遥远了，谁考虑那么多啊。”
　　“想白嫖是吧。”
　　尹辰岚将人拉过来抱坐在腿上，凑到她的耳边低语，轻咬一下她的耳朵。
　　“嘶～”
　　海砂身子骨一麻，脑海里闪现这几日的荒唐，面颊以可见的速度变红，无话可说的只能敲打他。
　　不正经。
　　尹辰岚掐着她的腰挠痒：“得到就不再珍惜了。”
　　海砂怕痒，咯咯直笑扭腰躲闪：“负责负责，我一定负责。”
　　“哈哈，你先停手，我要笑死了……”
　　李父李母在外面，尹辰岚适可而止收了手。
　　海砂也顾忌着爸妈，整理仪容自他腿上起来，说：“吃饭还有一会儿，要不要看我以前的照片？”
　　“好。”
　　她叉腰望着书架里的几排书，抽出夹在其间的一本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合照，她四岁开始学轮滑，六岁半接触花样滑冰，至少一半的照片都与花滑有关，小时候的她冰雪可爱，或乖巧或俏皮，脸盘白白净净的像个圆苹果，明亮水润的大眼睛从小到大都没变。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两人紧挨着坐在床尾，相册摊开在彼此中间，她本人得意洋洋地自夸。
　　“嗯。”
　　尹辰岚忍俊不禁，抽出其中一张她抱着奖杯和证书的照片，用自己的手机对准角度拍下。
　　这是属于她的辉煌，虽已是曾经却不能忘。
　　海砂嘴角无法自控地上扬，明眸善睐小手一挥，“行了行了，送给你了。”
　　李母以前喜欢拍照，她手里还有很多。
　　尹辰岚暂且将照片搁在桌面上：“记得提醒我带走。”
　　“哼，忘掉就算了。”
　　海砂突然好奇心起，胳膊肘撞他：“快快快，也让我看看你的。”
　　尹辰岚耸肩：“相册在家里。”
　　“电子版的嘛，□□空间或者手机相册之类的。”
　　尹辰岚想了下，解锁手机的电子相册。
　　他习惯给照片分类，其中一个相册首页是她。
　　海砂伸手指点：“为什么我的相册名字是奶茶？”
　　“起初很抗拒，实际品尝过后越来越喜欢，甜得很上头。”
　　“哦。”
　　突如其来的情话，她听得心花怒放，咬唇笑戳他的腰。
　　尹辰岚点进相册后将自己的手机给他，照片里的他面容稚气直挺挺地站立，唇线紧抿目光却柔和，身边的男生面朝镜头咧嘴大笑，胳膊亲昵地搭在他的肩上，年纪跟现在的他差不多大，长相五分相似。
　　海砂问：“是你哥哥吗？”
　　尹辰岚：“嗯。”
　　她慢慢往后翻看，都是兄弟俩的合照，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去了北京天安门，手牵手穿着相同的校服站在小学门口，尹辰岚在襁褓之中，他哥哥抱着他坐在儿童椅里，还有一张他哥哥自拍比爱心，稍显模糊的背景里有个人正对着全身镜练舞。
　　“我跟他的最后一张合照。”
　　人过世后，他在他朋友圈里找到的。
　　海砂瞬时红了眼眶，一股难言的遗憾涌上心头，笑着跟照片里的人招手：“哥哥你好啊，我是海砂。”
　　尹辰岚将她拉扯进怀里，手掌覆上她的脑袋狠揉一把。
　　这时李父在外面敲门叫两人出来吃饭，海砂把手机还给他，牵起他的手牢牢扣紧，“走吧，先吃饭。”
　　“嗯。”

　　晚餐依然丰盛，餐桌上，由李母起头，询问尹辰岚前几日的行程安排。
　　海砂登时头皮一紧，桌底下踢旁边人的脚。
　　实话实说，死路一条。
　　尹辰岚夹了块肉多的红烧排骨放到她碗里，慢条斯理地回答：“海砂当向导，带我逛了几家商场和老街，尝了许多当地美食，还爬了趟灵溪山。”
　　海砂附和地连连点头：“嗯嗯嗯。”
　　对他张口就来的编故事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除了爬灵溪山是真的，其余全部是杜撰。
　　“她就知道吃和玩。”
　　李母笑睨了自家女儿一眼，随口提到：“灵溪山的山顶有个月老庙，求姻缘挺灵的。”
　　海砂给尹辰岚盛了碗玉米排骨汤，答说：“我们去拜过啦。”
　　否则她才不会去吃苦受累，耗费了一个下午。
　　李父将小情侣的互动看在眼中，一口气闷在心里，满桌的佳肴味同嚼蜡，纳闷说：“以前不都是做成红烧排骨吗？”
　　李母摆手：“别问我，你闺女要求的玉米排骨汤。”
　　跟早上一样叮嘱她炒菜少辣，想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尹辰岚另外盛了一碗给李父：“阿姨炖的汤很鲜美，叔叔你也尝尝。”
　　“嗯。”
　　李父垂眼看送来的汤，不太情愿地尝了一口。
　　李母发话：“差不多行了啊，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
　　她面对尹辰岚，瞬时变成和煦的笑脸：“小尹你明天什么安排？”
　　“没想好。”
　　他在宁城这些天，做什么全看某人当天心情。
　　海砂略一考虑，喜笑颜开地说：“我明天带你去永泰老街逛逛，那边超多小吃。”
　　“嗯。”
　　李父闻言，接话说：“我跟你妈妈明天正好要去永泰街采购年货，你们跟我们一起。”
　　海砂不想跟父母一起：“买年货有你们就够了嘛。”
　　李父对她的嘀咕充耳不闻，喝饱汤放下碗，“就这么定了。”

　　冬季昼短夜长，用餐完毕，天色已暗。
　　海砂跟尹辰岚呆在客厅里干坐了十多分钟，有父母在旁，说句话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实在没意思。
　　海砂想念他的公寓，斗胆回房间拿了包和围巾，跟爸妈说：“我们出去走走，晚点回来。”
　　李爸爸不赞同：“外面天寒地冻的，感冒了怎么好，就留在家里。”
　　“不会感冒的，我们就在商场里看电影。”
　　李母倒是没一口反对，看了眼手机后说：“十点半之前回家，电话保持畅通。”
　　“……好。”
　　尹辰岚此次宁城之行的最后一天在李父李母的眼皮底下度过，来时的单肩包换成了行李箱，塞满了海砂爸妈准备的大小包年货。
　　连续一周几乎形影不离的陪伴，海砂习惯了他的存在，每天睡前醒后都围绕着他，现在他回了澜城，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就连下楼买瓶醋的功夫都会想他，只因相同的路他曾陪自己走过。
　　“如果我会瞬间移动就好了，嗖一下出现在你面前，嗖一下又回到自己家。”
　　她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缩在被窝里，对手机那头唉声叹气。
　　尹辰岚回了爷爷奶奶的老宅子，他起得早，衣衫整洁地坐在屏幕前，叹息道：“开学早点来。”
　　明天就是除夕，他总不能再飞一趟，况且春节期间一票难求，他有心也无力。
　　“回学校的票订了吗？”
　　“嗯，坐高铁。”
　　“我来接你。”
　　“嗯。”
　　......
　　海砂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感叹幸好还有网络，摸不到真人还能听一听声音，不然真的苦闷死。
　　李母来敲她的房门：“起来吃午饭，吃饱了跟你爸和我一起做大扫除。”
　　“知道啦。”
　　她朗声回应，接着对他说：“我起床去吃饭了。”
　　“去吧，衣服穿厚实一点。”
　　“知道知道。”
　　......
　　李父李母各自工作的单位提前一天放假，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边煮火锅，边吃边商量稍后的大扫除。
　　海砂用半个假期胖了五六斤，正指望多动一动减肥，主动包揽下最难的任务：“餐厅和客厅都交给我。”
　　李母压根不指望她：“你把你的狗窝收拾干净我跟你爸就谢天谢地了。”
　　知女莫若母，她才擦了个茶几和电视柜就饿了。
　　李母提着拖把出来，见她瘫在沙发里躺尸，直奔她跟前念叨：“瞧瞧你都虚成什么样，还没你妈我一个快退休的身强力壮。”
　　她病恹恹地喘气：“你等我先点杯奶茶续命......”
　　输密码付款，卖家成功接单，她猛一下从沙发里弹起，决定量力而为，放弃客厅这片广袤的战场，提上水桶和抹布去往自己的房间。
　　今日气温回升，时值正午，她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窗帘，久违的阳光大片照进来，暗沉沉的内屋瞬间变得敞亮温暖。
　　她先擦完窗户又去擦床头的两个柜子，轮到书桌和书架，挪动笔筒时擦拭的动作一顿，被笔筒里的钢笔吸引住了目光。
　　除了小学四年级时在老师的要求下练了一学期的钢笔字，她其余时候用到钢笔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从色彩缤纷的水笔里抽出黑色的钢笔举高到眼前，专注的眸子里，热烈的暖金一闪而过，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都没再想起这支笔的存在，连带着与笔有关的人和事。
　　她揉了揉湿润的眼眶，笑一笑用力呼出一口气，蹲下拉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将钢笔放进去后毅然关上。
　　电脑桌面也该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