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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头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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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结束,皇帝亲自见了萧青樾。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他看着地上硕大的虎尸,龙颜大悦。
“谢陛下夸奖。”萧青樾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这畜生皮是真厚,我的虎口到现在还麻着呢。”
萧翦变了脸色,这小子,在御前也敢这么没大没小!
黄公公正要呵斥,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了。
他拿起萧青樾用的那张弓,掂量了一下:“能用这等寻常弓箭射杀猛虎,想必是下过苦功的。”
“我底子好,其实也没练几天。”萧青樾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不过陛下要是肯赏我一张您用的宝弓,下次我保准给您猎头黑熊回来!”
这番话,听得周围几位老臣后背直冒冷汗。
萧翦铁青着脸大步上前,压着萧青樾的肩膀按他跪下,斥责道:“混账东西!在陛下面前还没个正形!”
“无妨无妨!少年人,就该有这般意气!”
皇帝并不在意,将二人扶起来,对镇南侯道:“爱卿,令郎年纪轻轻便能独力擒虎,这般勇武,若放在军中,至少也该是个游击将军了。”
镇南侯赶紧道:“陛下万万不可!犬子顽劣不堪,实在担不起如此重任!”
“正因为年轻,才更需要历练嘛。”
皇帝的眸色沉了沉:“这样,待会儿的比武,若令郎能进前三甲,朕就破格擢升他为锦衣卫千户,镇南侯觉得如何?”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锦衣卫千户乃正五品实权要职,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更能直接面圣奏事。
这等恩宠,在本朝还是头一遭。
“陛下,这恐有不妥……”
“怎么?”皇帝的声音淡了下来,“萧卿以为朕在跟你开玩笑?”
文武百官屏息凝神,连风都停了下来,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萧青樾打破了僵局。
“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原因。”
萧青樾讪讪地挠了挠头:“我不想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靠着家世和陛下的恩宠当官的。”
皇帝觉得有趣:“那你想如何?”
“我想进军营,我宁愿在边关吃沙喝风,也不想在京城做个靠爹的官。”
瞥了一眼他爹,那目光凶得几乎能把他吃了!萧青樾的舌尖顶了顶腮,突然正色道:“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去工部的官职。”
群臣哗然。
皇帝的表情微妙地缓和了几分:“萧卿以为呢?”
他把问题抛给了镇南侯。
萧翦牙都快咬碎了,此刻,皇帝正看着他,眼神分明在说:朕给你台阶,你最好顺着下。
“犬子素来顽劣,不服管教,若他执意如此,臣……不会阻拦。”
皇帝满意点头:“不过辞官之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先准备比武吧。”
他走回御座,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衣、身形清瘦的人,黄公公察觉到他的停顿,立刻凑上去,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
皇帝眯起眼睛。
萧翦借口更衣,把楚翎也喊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营帐,厚重的帘子刚落下,他抬脚就踹翻了铜盆,里面的水洒出来,溅湿了楚翎的衣摆。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他问。
楚翎扯了扯被弄脏的衣摆,嫌弃般地微微皱眉:“侯爷息怒。”
“息怒?这个逆子就是成心想气死我!当初老子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他塞进工部,他现在说要辞官就辞官?!!”
相比较镇南侯的怒火中烧,楚翎显得格外平淡:“四少爷志在沙场,建功立业,未必是件坏事。”
“你懂什么!”他瞪视着楚翎。
楚翎被他莫名其妙的吼叫弄得也来了气,说话便少了些顾忌。
“我是不懂侯爷的深谋远虑,但您细想想,四少爷若是真进了锦衣卫,那成什么了?不就是皇帝安插在侯府的一双眼睛?到时候您是听他的,还是不听他的?天长日久,父子情分还能剩下多少?与其将来闹到反目成仇那一步,不如现在就顺了他的意,让他离开京城这是非窝,对大家都好。”
“再说了,侯爷不早就想过要让四少爷去军营里吗?难不成他靠自己本事立了功,就不是萧家的人了?”
听他这么一分析,萧翦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陷入了沉思。
“可这孩子一意孤行,辞官这么大的事,连商量都不商量一下,让外人怎么看我?”
楚翎嗤道:“他倒是想和您商量,您会同意吗?”
萧翦哑口无言:“……也罢,他也老大不小了,过两年就该给他说亲了,有些事……”
话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盯着楚翎看了好一会儿:“你和青樾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可本侯怎么觉得,你很了解他似的?”
楚翎不动声色:“府里人皆知,四少爷纯真率性,像草原上的马一样,生性是不甘屈就与束缚的。”
他低头,敛去眸底浓郁的寂寥,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仿佛要冲破肋骨的牢笼。
“若我没有这层身份,我也想像四少爷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者纵马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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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演武场上,烈日灼灼。
参加比试的官宦子弟们抽签定了顺序,在众目睽睽下一对一比试拳脚功夫。
头一场是许家嫡子对霍家五公子,许公子出手直取中路,却被霍五公子一招“水中捞月”击中肋下,没过三招就认输了。
第二场程家庶子出场,人看着瘦,但动作快,三拳两脚就把礼部侍郎家的宝贝独苗打得连连后退,轻松赢了这一局。
轮到萧青樾时,他的对手是禁军统领的外甥,体格比他壮硕了一大圈。
场边的楚翎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二十多招都没分出胜负,眼看一炷香就要烧完,萧青樾故意露出了个破绽。
楚翎心头一跳,这个假动作他太熟悉了,正是萧青樾以前总喜欢对他使的那一招。
果然对手上钩了,他全力攻来的瞬间,萧青樾敏捷地侧身闪过,一记“回马枪”式的肘击,狠狠撞在对方后心。
对手扑倒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承让。”萧青樾抱拳,下台时顺便瞟了一眼楚翎,得意地扬扬下巴。
楚翎:“……”显摆。
观战的几位老将军不由点头,尤其是扈老大人,欣赏之色几乎快要溢出眼眶,直言“后生可畏”。
最终比试以萧青樾连胜七场告终。
皇帝命人取来御弓,弓身上还缠着一圈明黄丝绦:“朕记得你说,若用朕的弓,能射中黑熊?”
萧青樾拍着胸脯,高声保证:“陛下放心!”
“好,朕可记下了。”
楚翎望着他们的方向,萧青樾脸上新添了几处淤青,衣裳底下恐怕藏着更多。
镇南侯自然开怀不已,拍着萧青樾的肩膀连说了三声“好!”萧泊槐也由衷地为弟弟道贺。
楚翎站在镇南侯身边,在萧青樾经过面前时,淡淡说了句“恭喜。”
声音轻飘飘的,差点被风吹散。
萧青樾停下脚步,好整以暇道:“姨娘,我刚刚帅不?”
楚翎偏过头:“……还行。”
萧翦不悦,抬脚踹在萧青樾的屁股上:“滚去把你这身脏衣裳换了,一身的臭味,别熏着他。”
“啧啧。”萧青樾揉着屁股,戏谑道,“我说爹,要是姨娘能给你生个大宝贝儿子来,我和大哥他们是不是得被您扫地出门啊?”
“孽障!胡说什么,赶紧滚!”萧翦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作势又要抬脚。
“得嘞~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萧青樾灵巧地躲开,三步并作两步跑远了:“走啦——姨娘——!”
·
天色渐沉,围场中间的空地上点起篝火,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皇帝坐在铺着虎皮的高台上,文武百官以篝火为界,在草地上一左一右排开筵席。
乐师们弹起琵琶胡琴,奏着热闹的胡曲,几个穿着戎装的舞者拿着没开刃的剑,在火光里跳来跳去。
萧青樾被安排在御前附近,他懒散地斜倚着桌角,忽然,对着一个正在跳舞、眉清目秀又身段柔软的男孩儿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皇帝听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觉得有趣:“爱卿是看中哪个了?若是喜欢,朕把他赏给你。”
“陛下,您这可为难我了。”
萧青樾收回目光,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您瞧瞧,左边那个弹琵琶的,手指头又细又长,右边那个唱小曲的,嗓子清亮得跟黄鹂鸟似的,还有刚才给您倒酒的小太监,唇红齿白的,模样真不赖……哦对了,京城里那些出名的小倌儿,臣也都见过,个个跟解语花儿似的,又会说话又会来事……”
“臣这双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妙,恨不得都搜罗到府里去。”
他憨厚地挠挠头:“可臣就一个人,哪里消受得起这许多?陛下您要是真赏,不如赏我几坛御酒,让我喝个痛快,到时候醉醺醺的,梦里什么佳人没有?还省得干了!”
几位离得近的老臣听得直咳嗽。
皇帝挑眉,非但不怒,反而露出几分兴味:“满朝文武,就属你胆子最肥,什么话都敢往外蹦,不过你这性子,朕倒是有点喜欢。”
萧青樾一听乐了,顺着杆爬:“陛下,喜欢归喜欢,但我得把话说前头,我,是在上边的那个。”
皇帝一愣,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拿起一颗枣子朝他扔过去:“你这刁蛮的刺儿头,满嘴胡吣,真该掌嘴!”
枣子擦着萧青樾的耳边飞过,正好打在过来添酒的一个小太监头上。
萧青樾接住从小太监脑袋上弹回来的枣子,抛进嘴里:“嘿,谢陛下赏!”
镇南侯听不下去了,普天之下,敢这么明目张胆肖想皇帝当床上之宾的,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他装看不见也听不到,扭头和身边的同僚闲聊家常。
楚翎坐在他身后,御膳比侯府更要精致,他尤其喜欢那道甜甜的鸭蓉羹,小口小口地抿完了,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拽了拽旁边伺候用膳的太监的袖子,问能不能再来一碗。
可惜每张席上的菜都是有定数的,楚翎失落地撅了噘嘴,为这碗没吃够的羹郁闷了好一阵。
晚宴将散时,皇帝叫住也跟着一起退下的镇南侯。
“萧卿留步。”
他揉着太阳穴,难掩倦色:“今晚这胡曲吵得朕头疼,听说,府上的楚公子会弹奏江南小调?”
镇南侯眼皮一跳,将楚翎往自己身后拉了拉:“陛下是何意?”
“不必紧张,朕就是请他来弹个曲,解解乏。”
皇帝挥挥手,下一秒,从暗处闪出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楚翎,显然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