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烬之域:苍炎纹章》阳幕禾

12、博弈

　　轰鸣声震彻山谷，那几乎是避无可避的闪雷像暴雨一般倾盆泄出，整座太古遗迹被崩裂得四分五裂，就连那只巨龙栖息的冰冢也被摧残成了一摊乱石。

　　舒格近乎是用尽了全力，眼眉挤压着快要溢出眼眶的瞳孔，面目显得狰狞，依靠着剑身汇聚的能量艰难的抵挡着。

　　风压还在撕扯着他的肌肤，越是坚持越是显得力不从心。

　　他的面色还在不断的扭曲，咬牙切齿的低声喘息着，俊秀的面庞上多了几处深陷的令纹。

　　电流透过雪地上的冰晶不断的漫延，周围的环境也被烧得一片漆黑，厚重的积雪化作一摊烂泥流顺势倾泻。

　　狂怒持续了好一阵，当最后一股落雷击中舒格的前臂，那道巨影才缓缓的从空中落下。

　　借着消散的落雷，他已经来不及反击，立马抽开剑身，接着在还未消散的烟尘里几个翻滚，躲在一处狭缝里。

　　血红的双眸扫视着周遭的一切，几缕青烟冒气，散碎的铁石上还泛着零星的红光，视野的低处，除去几撮细流还在发出流动的声音外，周围全是一片死寂。

　　雪龙兽的神色似乎淡然了不少，望着沉寂的战场，它似乎已经很确信没有虫子能从它的怒雷里活下来。

　　它长长的呼出一口白雾，白灼的嘴角下发出一阵低沉的长鸣。

　　“我还没死呢！”

　　声音从烟尘里传出，几声破晓的剑浪滚滚而来，这次，算是它吃了一个大亏。

　　几束血红从身子的各个角落溢出，久违的痛苦挂在了狰狞的面孔上。

　　几声悲泣的嘶嚎后，它猛然扇起脚边的巨石，沉寂些许的战场上又传出几声轰鸣的炸裂声。

　　舒格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一股灼烧般的疼痛传遍全身，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再次挥出一剑，剑浪破风飞去，一声闷响算是给予了舒格最后的一丝安慰。

　　同样是浓烟滚滚，可惜这次隐去的对象是那只悲愤的巨龙。

　　龙吟在尘烟里回荡，一阵怒风吹过，黑雾中再次闪出一道惊雷，恍然间，舒格已经来不及躲避，手中的长剑又被架在身前，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担当肉盾了。

　　电光火石一般的战斗又在烟尘中乍起，两个身影显得若即若离，似乎都不知疲惫一样酣战着。

　　终于。

　　那股狂啸已久的罡风消散，怒雷也开始变得沉寂，长剑被重重的嵌进地里，英武的身姿带着疲乏单膝而跪。

　　舒格的体力已经快抵达临近点了，胸口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着，一股撕裂的疼痛感在周身不停的肆虐。

　　舒格将目光投向那同样伤痕累累的巨龙，它发出一声长吟，舒格的瞳孔猛然紧收，过了些许，周围没有丝毫的异动，怒雷和罡风再也没有出现，舒格的嘴角终于挂出一抹笑容，它的体力也近乎消耗殆尽了。

　　凭借着最后一丝意志，他托起沉重的步子，利剑被翘然拔出，凌厉的寒锋直指巨龙的面门，这是最后的博弈。

　　巨龙同样怒目而视，只是脸上再也没有了那股高傲，嘴角龇牙咧着，低沉的咆哮震彻在喉间的鳞甲。

　　“带着你的孤傲滚吧！”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填满这座残破不堪的战场。

　　巨龙的怒意并未消散，心有余力的审视着眼前的虫子，低沉的呻吟声似乎昭示着它的无奈，眼眸里还闪过那辆破旧的马车，是的，还有两只虫子逃了，它的龙眉轻皱，一股清凉的愤然从鼻孔散出。

　　它并不打算继续这场殊死一般的争斗，庞大的羽翼又开始摇动起来，那股骄傲又重新挂在了它的脸上。

　　这场争斗没有迎来应有的胜利者，它和他们都是在这幽寂的雪原里幸存下来的生物。

　　舒格感觉到了那股隐隐的愤然，那不全然是对他们的敌意，似乎还掺有几分桀骜。

　　巨龙的孤傲第一次败在了眼前的这只虫子身上，它似乎也产生一丝蓦然的情绪，它并未多想，身上的伤势带起了它的疲意，它需要休息，需要一段时间的长眠用来恢复伤势。

　　滚动的云层发出一声长啸，雷鸣随着呼啸的结束也随之消失，天空终于露出了一抹虹光，久违的暮光照拂在大地，可惜的是，这股暖流带着沉重的悲凉。

　　两者的博弈，舒格胜了半分，他全然紧绷的神经从巨龙的身影消逝的那一刻全然松懈，“砰”的一声瘫坐在地上，一股清脆的声音陪伴在他的耳畔，脸上带着余悸，神色蓦然的望着透出虹光的天空，没有了雷鸣，没有了风暴，一切都显得安详，仿佛刚刚的癫狂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他笑了，笑的很无奈，但又有一股胜利般的欣喜若狂。

　　笑声在持续了良久之后终于安静下来，他托起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向一旁的利剑，剑身轻轻的落在他的腰间，接着继续迈出步子，顺手带走了崩裂成半只的巨尺，拍了拍本就破碎的衣裳，有些踌躇的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前去。

　　——

　　战争，是最残酷的游戏。

　　这场人类与异兽的争斗似乎没有和解的一天，无尽的硝烟中，弥漫的只有血腥和杀戮。

　　狂风哀怨的哭嚎，风霜带起了那缕稀碎的长发，皲裂的皮甲发出清脆的碰撞，沉重的步伐在山谷的雪道里露出长长的影子。

　　是尤利乌斯。

　　赤红的口鼻散发出一阵阵热气，满是伤痕的手紧紧的攅着冰冷的利剑，它像一张巨手，托起着那副残破不堪的身躯。

　　风揭开了他的睫毛，灰褐色的瞳孔上映出一道倩影——

　　神色显得欢愉，嘴角的弧线勾勒出一抹难掩的俏皮，灵动的眸子里挂满了星辰，一缕长发在风中飘动，舞在她洁白如玉的额间，身子也随着微风的律动轻盈的飞舞着，显得格外靓丽。

　　“笨蛋，请替我好好的欣赏完这个世界吧……”

　　女孩儿清澈灵动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一股暖流从心中涌起，泪水渐渐冲散了那道倩影，他的心怦怦的跳着，情绪显得异常复杂。

　　——

　　冰冷的暮光下，两俱身影近乎同步游历着，一个立于高悬的山崖之上，一个游荡在幽暗的深渊里。

　　带着暖意的火光从高山上射出，那里是无尽雪原上的避风港——赫洛蒂斯堡，比起这个捎带华贵的名字，大多数人还是习惯性的称其为雪城。

　　二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从两个方向窥视着那抹温存，脚下的步伐似乎有了行进的意义。

　　幽暗的山谷下，行进了良久的舒格终于映射在若即若离的灯火下。

　　来人正式搭载着伊莉雅的那辆马车。

　　“没事吧？”

　　老者的声音从漆黑的另一头传出，一抹火光打在了舒格的脸上。

　　“大难不死……不过得加快步伐回去了！”

　　听完舒格的话，老者讪讪的笑了。

　　“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天已经黑了，这里离雪城还远着呢，现在回去，路上指不定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再有就是，车上的那位……”

　　话音未落，老者的眼眸暗指神色没落的伊莉雅。

　　她握着那双冰冷无力的手，面色憔悴，双目黯然，嘴角被风雪割裂得实在厉害，黑红的裂痕挂满了她的红唇。

　　舒格的目光随着老者的眼神望去，那张阴郁悲伤的脸印在了他的眸子里，他明白了老者的意图，脸上挂出无奈的摇摇头，眼神不经意的又多看了几眼那张失去神色的面容，情绪似乎有些动容。

　　他静静的走了过去，直至自己的身影伫立在伊莉雅的面前，她也没有丝毫的反应，手依旧紧紧的握着尤丽的手，面色阴郁，瞳孔空洞。

　　“荒原就是这样世事无常，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舒格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去安慰她，只能平淡的把现实拖出。

　　些许之后，那空洞的眼眸中挂出一抹光。

　　“为什么……你不能帮我们呢？……你明明就那么厉害……为什么？”

　　伊莉雅哽咽着，除了懊悔和不解更多的是不甘和悲痛。

　　舒格没有回应伊莉雅，他想起了那个在卡伦工会大厅内哀求着他的俏脸，一抹莫名的愧意犹然升起。

　　“罢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