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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为谁风露立中宵（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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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璇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宣平侯这一脉，陈家父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底，德孤，则道寡，先帝留给陈家的情面已经够多了，不过你日后还需多加小心，陈家定然不会就此是罢干休，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无德之人如此，但若是才行之人，那便可授之以官。”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此为圣人，而为政之要，惟在得人。”
“有杨太尉，是大燕之幸，我相信，有你，也将是大燕之幸。”
“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方寸池中，亦非金麟之栖。汝可待此枪再鸣之日，枪出如龙，锐不可当，所披盾甲，皆如断流，龙吟起，则敌寇立斩，你我可且将新火试新茶。”
楚惊麟，“……”
这番话说不上是醍醐灌顶，眼前困局也不是烟消云散，但就是突然间，像是云开月明，像是枯木逢春，那些束缚住了他一生的东西，松开了。
他在太尉的影子里，跟着那道虚无的影子，亦步亦趋，活了太久，竟没想到有朝一日，失去了跨出它的勇气。
他从前以为前人的荫蔽是束缚他的锁链，是不可跨越的高山，如今一想，只觉荒唐。
是啊，说得再多，想得再多，到底，只是因为他没有选择，上已无路，下又艰难。
他能做的，只有变强，也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如隼击空，莅临万物，届时，便无人能够阻拦。
楚惊麟站起身，郑重其事地附身，“多谢。”
这一次，较之君臣，更像是多年的知己和挚友，但也更郑重。
“不必如此……”
楚璇蘅忙将他扶住，“说起来，我才应当向你道谢，你确确实实解了我的疑惑。”
“说起来也是巧，那日容陵也问过我这个问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说着还煞有介事笑着地摇摇头，随之又皱起眉，“说起来，那个家伙如今到底身在何处，竟一点消息也无。”
“......”楚惊麟闭了闭眼，似乎竭尽全力做了一个决定，“四殿下，臣是否能请求殿下一件事。”
从小到大，楚惊麟从未开口求他什么事情，楚璇蘅挑挑眉，“只要我能做到的，但说无妨。”
“容陵现在身在臣的别院，他在狱中受陈正的陷害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臣便将他接到了别院疗养，只是......”
似乎是极难开口，又或者说，说出这番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如若......如若有一天，臣无力再庇护容陵，可否请求四殿下能替臣照拂容陵一二？”
从楚惊麟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楚璇蘅就收起了面上的笑意，沉默地听楚惊麟说完最后一句话，虽然并不知道何时楚惊麟和容陵关系变得如此亲近，但还是用一种极为郑重严肃的口吻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个期盼已久的肯定答复，楚惊麟心中却没有半点轻松，勉强牵起嘴角，苦笑道，“不过臣更希望没有那一天......”
“快来人啊！五殿下落水了！”
二人弹射般起身，从窗中看去。
翔鸾阁旁正巧辟了一处莲花池，正是满池粉莲竞相开放之时，只是其中大如席的翠绿荷叶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在池中荡起一阵阵绿波。
人命关天，翔鸾阁中已经乱成一团，楚惊麟手撑住床沿，正欲翻窗而下之时，听得楚璇蘅大喊道。
“朔！”
下一刻，一个道身影，先他一步，如轻燕般，从阁楼顶端掠下。
池边围着一圈圈宫女太监，却无一人敢下去相救，眼睁睁地看着那满池的绿荷就要吞噬那道身影。
待楚惊麟下来时，人已经被救了起来。
楚璟玄被朔托上来，上了岸，浑身湿透，臃肿厚重的衣服上尽是污泥，呕出一口污水才喘过了气，趴在地上咳嗽不已。
“愣着干什么？去传太医。”
楚璇蘅冲楼上冲下来竟不顾脏乱，抱住楚璟玄瘦弱的身体，语气极冷，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宫女太监，令众人瑟缩不已，忙告退就去了太医院。
“怎么回事？”
众人噤声，楚璇蘅更是不耐，“我问你们怎么回事？若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统统鞭挞二十。”
“回，回四殿下的话，是小殿下想要采池中莲花，不小心掉下去的。”
一个宫女站了出来，低着头说话间仍是怯怯地小心打量楚璇蘅的神色。
“......采花？”
楚璇蘅认出了她，是楚璟玄身边侍奉的宫女，他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他是蠢货吗？”
就楚璟玄那个胆子，还做不出这档子蠢事，楚璇蘅是知道的。
“方才有谁在池边看到了？”
“......”
无一人回答。
“那就是没人看到了？”楚璇蘅看向朔，“给她二十仗。”
听到这话，那宫女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哭喊道，“殿下！殿下！真的是小殿下自己落水的！和奴婢半点关系都没有啊！求殿下恕罪！”
楚璇蘅冷眼瞧着她，“作为皇子身边宫女，不知劝阻，主子遇险，更是冷眼旁观，楚璟玄身边有你没有你，有什么区别？“
楚璟玄终于缓了过来，抓紧楚璇蘅的衣服，楚璇蘅扶着楚璟玄坐起来，拍着他的背顺气，不欲与那宫女多纠缠，皱着眉催促道，“朔。”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的手还未来得及攀上楚璇蘅的衣角就被人生生踩住，面前的光亮被人挡住，在她面前投下一片压迫的阴影，那宫女惊恐地看着面前从腰间抽出剑鞘的人。
一仗落下，原本拱起的后背陡然间塌下去，那宫女发出痛苦的惊叫，“啊！”
“这......”
这一杖杖下去，惹得惨叫连连，却不见血，周围已有大臣不忍细看，面露不忍。
“咳咳咳——”一只手抓紧楚璇蘅的手，“哥哥......”
“你没事吧？”现在楚璟玄浑身湿透，即使现在正值夏季，但已到了晚间，气温凉了下来，楚璇蘅担心他受凉，“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啊！殿下！殿下奴婢错了！”
“蘅儿，这是在做什么？”
楚璇蘅起身的动作一顿。
从荷花池上缓步行来一女子，两侧侍宫女提着八角宫灯温熙的烛光映射出她妍丽的容颜，和那金色纱裙上金银丝鸾鸟朝凤纹路，珠翠环绕，雍容华贵，头上凤冠嘴衔五色玲珑珠，手中牡丹鎏金团扇轻摇，从荷花池那头缓步走来。
群臣参拜，“臣等参见皇后娘娘。”
苏皇后笑着摆手示意群臣不必多礼，眼神却牢牢地锁在了楚璇蘅作势要离去的身影，“诸位大臣不必多礼。”
“蘅儿，这是这么了？”
地上那宫女像是看到了救星般，一点点朝着苏皇后挪去，哭诉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我......”
楚璇蘅恍若未闻，苏皇后便笑着又问了一遍，余光只瞥了一眼那宫女，却让方才还欲求情的宫女吓得瞬间噤声。
“竟惹得蘅儿如此不快......真该死。”
那宫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皇后娘娘饶命啊......”
“来人！将这个宫女拉下去，今日是皇上的千秋宴，留这种东西在这里，本宫怕扰了皇上的兴致。”
闻言，立刻有侍卫上前想要拉走那宫女，可是却碍于朔寸步不让，不敢上前。
苏皇后扬起的朱唇一僵，厌恶地瞥了一眼朔，小声咒骂道，“......狗东西。”
楚璇蘅扶着楚璟玄募地回头出声，“此人是楚璟玄身边的侍奉宫女，照看主子不利，害得主子落水，确实该死，不过也理应交由主子来罚。”
“......”见楚璇蘅在大臣在场的情况下毫不留情地驳她面子，苏皇后咬着银牙，“呵呵......那就依蘅儿的意思吧。”
这时太医才姗姗来迟，楚璇蘅将人交给太医，让苏皇后瞧见了他身上的衣服，立刻皱起了秀眉，“好好的云锦就被这扫把星糟蹋了，还不去给四殿下换身衣服？别让你父皇看见你这样。”
饶是知晓这位中宫皇后性子骄纵跋扈，实打实地听到此般刻薄言论，在场的大臣仍是摇了摇头。
楚璇蘅皱了皱眉，“儿臣此般狼狈，也就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先行告退。”
言罢就要同太医一起离去，朔拉起了地上的宫女，跟着一起去了。
“蘅儿。”
“蘅儿！”
苏皇后搅着手中帕子，连连出声挽留，却不见楚璇蘅理她，登时急得愤愤跺脚。
余光又瞥见在场的大臣们，更是脸上无光，强牵起笑意，留下一句“今日千秋宴，麟德殿已经备好宴膳，诸位可移步麟德殿”就匆匆走了。
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摇头暗叹。
楚惊麟同叶云眠对视一眼，叶云眠挑眉，朝楚惊麟额了额首便转身跟了上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