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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烟锁池塘柳色深(三) ...

  •   四月末。

      “啊!晚了!晚了!起晚了!”

      容陵紧拉着缰绳,任由耳边簌簌的风将长发吹得凌乱,骑着雾星朝着京城东门闷头往东门猛冲。

      “是谁砸了老娘的菜摊!?”

      一买菜大娘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被马蹄踩烂了的菜,气得直跺脚。

      容陵回头向那菜摊丢了一块玉佩,对那大娘道,“姐姐!不用找了!”

      “哎呦!好好好。”看清了容陵的长相后,大娘顿时捧着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笑得合不拢嘴,“俊公子嘴真甜!”

      不料容陵光顾着看大娘这边,一时没注意前面,回头就眼瞧着要撞上面前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男孩。

      容陵登时吓得猛扯缰绳,白马修长有力的前腿险险地停在了小男孩面前,堪堪隔了一尺。

      松开缰绳,手心全是冷汗,上面还有几道缰绳勒出的红印子,容陵长舒一口气,让雾星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小男孩的身边,

      侧眸瞧着那个仍然愣愣地看着他的小男孩,双手抱胸,一副大人训斥小孩的模样,“下次不可以站在路中间知道吗?”

      小男孩却未被他吓到,反而张开双臂,兴奋地大喊,“大哥哥好厉害。”

      这句话倒真是说到了容陵心坎上,勾了勾唇,随后弯腰作势要揉小男孩的头发,却猝然抢过了那手上的糖葫芦,一挥马鞭,扬起一地尘土,潇潇洒洒地丢下一句话。

      “知道就好!”

      容陵咬下封着糖葫芦的油纸,狠狠地咬了一个糖葫芦,今日是武举殿试,大燕的武举和文举时间是错开的,武举的时间比文举要早,故而四月未旬便是殿试,他前几日本来和顾瑾瑜、楚惊麟约好的要一起去看,可是没想到今早居然起晚了,

      殿试是卯正,但他眼睛一睁开就卯正了。

      所以他这才风风火火地出门,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

      不过看来现在还不晚。

      东门的校场乃皇家校场,设施精密且一应俱全,场地宽敞,四周筑起汉白玉石的城墙,将校场围起,城楼是给皇帝或者是将帅点兵之用。

      来看的人很多,但平民一般都是在普通城墙处看,而权贵们则是在城楼。

      容陵下了马,将缰绳丢给一旁的奴才,“宸王府的,把最好的粮草和马厩给他供上,我等会回来取。”

      那奴才一听那“宸王府”三字就眼睛发直,经杏花宴斗诗一事后,现在京城谁人不知宸王府中出了个容陵,谁不想和他攀上些关系。

      雾星像是知道容陵要将他丢下般,先是打了个响鼻,跺了跺脚,用嘴携住了容陵的衣角,不让他走,像是在发脾气一样。

      容陵没办法,顺了顺雾星漂亮的白色鬃毛,“雾星乖,我等会回来接你。”

      摸着摸着,当即便趁着雾星松开了他的衣服时一溜烟就跑了。

      城楼那边是太祖所在的地方,大燕建国之初,天下初平,百废待兴,突厥卷土重来再侵蓟州,骁骑营与肃龙军从中部联手转战燕云,逼退突厥军队三百余里,在最终的蓟州之战中,突厥余孽抵死抵抗,重甲骑兵在正面牵制,而骁骑营则日行千里,绕至敌后方给予突厥余孽致命打击,取得突厥可汗首级,彻底结束了突厥百年来在大燕北方的侵扰。

      容陵走到楚惊麟身边撑在城楼上往校场上看。

      “到第几考了?”

      武举分为三场考试,刀枪,骑射,策论。

      楚惊麟似乎看得很认真,容陵出声才发觉他,看见他一头的汗和微红的脸,递给他一方帕子,随即用手给容陵指了指正在校场上其中一个正在策马的人。

      容陵接过帕子笑了笑,顺着楚惊麟的手看过去,那人一身红色戎装,会挽雕弓如满月,身下的骏马肆意驰骋在校场之上,隔着老远容陵都可以感觉到那股飒爽之风。

      “第二考,骑射。”

      骑射指人骑在马上向靶子射箭,一炷香为限,武生需射出十箭,且必须在射箭的时候策马,不能停下瞄准靶子,十箭中九、十箭者为优等,赐金玉牌,翌日入金鎏殿参加策论,中七、八箭者为次优,赐玉牌,中五、六箭者为次等,赐银牌,中三、四箭者为末等,赐铁牌。

      “他是今年武举的热门,已经中七箭了。”

      话音刚落,那人的靶子上又中了一箭,而且还是八环,准头极好。

      箭术如此高超,容陵眯起了眼,突然觉得这身影极为熟悉,“他是......”

      楚惊麟,“禁军统领宁致远的弟弟,宁致轩。”

      容陵明了,原是宁致远的弟弟,宁致远并非武举出生,原来不过是京郊的一个猎户,因其箭术精湛被黎王相中,引荐给了太祖,曾率领禁军前往边境镇压游寇有功,后授予禁军统领一职。

      校场中间的官员敲了敲鼓,“十箭已毕!中八箭!赐玉牌!”

      容陵摸着下巴,“可惜了,他哥哥当年中了九箭。”

      较之“禁军统领”,宁致远的另一称号则更为响亮——神射手。

      当年黎王向燕太祖举荐宁致远,太祖命他在顾老将军面前骑射,结果十箭中九箭,就连顾老将军都为之所动,主动邀请其加入骁骑营,宁致远此人极为重情义,不敢相忘黎王赏识之恩,最终加入禁军。

      这样看来,这家人倒当真是一脉相承。

      他们这边议论起宁致轩,而那校场之上不过十七的少年郎似是有所感应般,拔马回望过来。

      那眼神不偏不倚,直直地看过来,挑了挑眉,神色中带着不羁,看得容陵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偏头看向身旁的楚惊麟。

      果不其然,楚惊麟也垂眸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宁致轩,不过并未被宁致轩的挑衅给激怒,只是淡淡地回看。

      半刻后,那下面的宁致轩打着马离开了。

      容陵用手肘捅了捅楚惊麟,一脸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他在向你挑衅诶!”

      楚惊麟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无甚剧烈的反应,继续看着下面的武生,容陵凑过去又道,“你以后想去参军吗?”

      容陵脸就在楚惊麟面前,贼兮兮地盯着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楚惊麟表情的变化,果不其然,他看见楚惊麟淡淡地眸子闻言有一瞬间的波动,盯着他默了片刻,随后才垂下眸子,“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容陵。”

      身为杨太尉亲外孙,这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顾瑾瑜一样,身为燕云十二上将军的后辈,想要再入军营,可能性极小。

      他们的祖辈已经坐得够高了,他们不能超越他们,不能超越,不能站得更高。

      因为将门之后,不能再出一个辉煌,否则帝王的猜忌和怀疑便是不可逃脱的罪名。

      即使他楚惊麟姓君,他血液中仍流着杨太尉的血脉,这便是原罪。

      容陵却似乎被他暗自神伤的样子气到了,鼓着腮帮子,盯了楚惊麟半晌。

      “喂!”

      “你想去就去嘛!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容陵搂住楚惊麟,又像是怕别人听见了,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不了你偷偷去,你若能在军中隐姓埋名闯出个名头出来,难不成在楚惊麟这个名字响彻大燕的时候,太祖还能压着你?”

      楚惊麟本被他这般亲密地搂着,还有些不自然,耳尖红了个透,听见容陵说的话却怔住。

      春光明媚,楚惊麟却觉这耀阳远不及身旁这人的笑容耀眼,洒脱又恣意。

      “麒麟麒麟嘛,金麟岂是池中之物?我觉得这个京城困不住你,楚惊麟,你该去更广的地方!”

      容陵越说越激昂,和楚惊麟勾着肩搭着背,“你什么时候觉得去,就告诉我一声,我定然在京城给你放哨!”

      自己大方狂言了一通,身边的人却没有反应,容陵略有些尴尬,放开了他,用手挠了挠头,“你觉得怎么样......”

      只见楚惊麟看着自己又默了默,随后缓缓勾起了唇,将方才眉眼间的阴郁都消去几分,显出几分温柔。

      楚惊麟竟像他方才那般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其实我的惊麟并非指的是金麟......”

      容陵一愣,又听他含笑说道,“而是应图求骏马,惊代得麒麟的‘惊麟’。”

      “容陵,如果有那一日,如果有你所说的那一日。”

      “届时的你入了凤池,仙鹤傍于身,手执象牙笏,立于一阶之下,那么我定然会站在你的右侧与你共进退,身披麒麟袍,虎豹坐玉印,你执笔清僭臣、谏明君,那么我便把枪扫伺寇、戮天狼。”

      “届时,你的笔所在之处,便是我枪指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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