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四十三章 ...
-
中原中也扶着额头大力甩了甩脑袋,挥之不去的孤独和茫然穿过他的太阳穴,用力呼吸,吮吸入肺腑的却是干渴到嗓子火辣辣的刺痛。
那样超脱世外的孤独感侵蚀了他,让他亲眼看见了人类、乃至世界灭亡后的终局。
他止不住地低喃:“所以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问,于是有一道声音回答他:
“稍微毁灭了一下世界哒!”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顺着声音看去,直接撞上了一双渴求夸夸的银灰色眼眸,鹤见稚久怀里揽着崩溃到沉寂的马拉美,正很有精神地回答他刚刚那句自问的呢喃。
中原中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两句评价:“突然觉得你后来做的事情都很正常且合理了。”
区区用破格武器炸云驱雨。
区区给横滨拉来几个超越者。
对比刚刚发生的事,这些确实不算什么。
少年鹤见眼睛一亮:“好诶,你果然见过以后的我!我也觉得我会认识你!”
中原中也:“为什么这么说?”
少年鹤见铿锵有力地断定道:“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我会喜欢的类型!”
中原中也耳廓慢慢染上微红,瞥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道:
“啊、这样。我知道了。”
太直白了!
太宰治眯起眼睛,旁观了一会儿这两个人的相处,等直球属性的少年朝中原中也打出一记重击后,才悠悠地举起手:“鹤见君,我有一个好奇。”
少年鹤见看向他。
“如果你毁灭了世界,那我们为什么还能在这里?”
这间禁闭室里的装潢和少年动手之前没什么区别,褶皱成一团的床单、中原中也端给他哥的餐盘,小推车上被弄倒的水杯洒出的饮料……
能把毁灭之后的东西复原到这个程度,可见少年对「毁灭世界」这个行为轻松到了什么地步。
太宰治想到了一个可能,看少年的目光突然就变得诡异起来了。
难道这个家伙不会是神明一类的存在?
能轻而易举掌控世界那种?
少年鹤见倒是有问必答,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给这面墙做了存储标记,方便在施行不可挽回行为之后回到最初——我想想,用游戏术语去解释的话,大概就是存档、毁灭一下世界、再回档?不过市面上好像没多少可以回档的游戏机,不知道你们懂不懂,未来应该有这样的游戏了吧,感觉不对……我再想个贴切一点的形容词……”
太宰治抽了抽嘴角,偶尔也感同身受了一下中原中也日常面对鹤见稚久时无奈到极点的感受。
“不用了,我听得懂。”
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非常明白。”
“那么,鹤见君,除了我们之外的人能察觉你的行为吗?”太宰治指了指头顶,“上面那些厉害的家伙们,还有之前的那位雨果先生,他们会不会发现你的行为?”
要知道鹤见稚久用异能武器强行驱雨那天整个横滨的地下组织直接乱成了一锅粥。
要不是森先生察觉异能特务课对这么大的事都没个反应按捺住了,港口Mafia就要直接插手擂钵街的事了。
他们的时代做的一件普通小事就会引起这么大的动荡。
更遑论战争期间的法国首都。
“大部分都不知道,普通人不会察觉到世界的变化。”
少年鹤见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头数数:“但有一部分应该能察觉,像雨果先生那样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他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会做什么;还有英国的柯南道尔,聪明人们总是能从各个细节察觉到事态变化,呜哇、真的很恐怖……”
数着数着,少年停顿了片刻。
他不太确定地说道:“还有他吧,他这几条都占了,他应该会察觉到。”
“谁?”
“以前一起旅行的搭档。”
“关系很好吗?”
“一起见证过很多事,经历过很多时间,关系……挺不错。”
*
费奥多尔静静地等待世界归位。
耳边,则是系统的吱哇乱叫。
【我靠!我靠!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刚刚的力量波动那么大??那绝对是灭世级别的波动——谁,谁干的??!】
【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这个世界真的好危险,总部救我呜呜呜呜呜!!】
系统被吓得又叫又跳。
黑发青年微微抬手,看着化为烟灰粒子的手腕重新汇聚成实体。
他曲下指节,指腹触碰掌心,感受到了对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归,费奥多尔不由得弯下眼眸:“还是喜欢这样。”
和第一次跟他聊起理想的时候一样果断干脆。
费奥多尔收回了手,转头一看,系统还在乱蹦乱跳。
费奥多尔没干涉它蹦跶的意思。
青年优哉游哉地坐到瞭望台靠窗的座位上,端起红茶,望着塞纳河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盘算着刚刚从系统哪里套来的情报,心情还不错。
他想要的他都套到了,另一部分就等待时机了。
费奥多尔抿一口红茶,唇角微扬。
这边,系统终于反应过来了。
它猛一扎子凑到费奥多尔面前,整个统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恐慌之中:【你这个反应——难道刚才这事是鹤见稚久干的?】
费奥多尔端着茶杯的手微顿,睁着眼一口否认:“怎么会。”
“你说过,这个世界是罕见的融合型世界,偶尔会出点事属于正常范畴。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派出你来监督这个世界的进程吗。”
系统的情绪平静了些许,被带偏了思路:【喔,我是这么说过。】
它不确定道:【那就是意外?】
世界意外被毁灭了一下??
好怪的说法。
费奥多尔模棱两可:“也许是吧。”
系统信了,又不敢完全信。
魔人的嘴骗人的鬼,它认为还是要再调查一下才行。
但它万万不敢在费奥多尔面前展露出半点自己的心思,有问题也只能憋在心里。
聪明人真的,恐怖如斯。
系统狗狗祟祟地往外挪了挪。
费奥多尔察觉到系统的胆怯,投来视线,浅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像是有话要问我,问吧,我会考虑着回答。”
系统哆嗦了一下。
看吧,聪明人真的很恐怖!真的知道它在想什么!
但是!
系统,支棱了起来!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向魔人提问的机会!
系统斟酌着说道:【原本我比较好奇你和鹤见稚久的关系,但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
【鹤见稚久到底是什么?】
系统选中鹤见稚久,是因为这是时空管理局检测出来的红名。
和其他固定发展的世界不一样,此世界作为一款罕见的融合型,根本没有固定的世界剧本可以对比,以致于其中的人和事都是随机发展的。
为了维护世界的稳定,保证不会交叉融合时发生某些意外,于是就出现了系统这样的存在,它们去选中宿主,借助宿主的手维护世界稳定。
其实这是一项很需要侦查筛选的任务,一般不会把目标放在非主要角色的人物身上,大部分情况下还是会选择剧情任务作为宿主,防止一些极端情况出现。
例如;想杀死普通人的「夏油杰」和想消灭异能者的「费奥多尔·D」联手这种情况。
会选中鹤见稚久是特例。
在此之前还没有选中非主要角色作为宿主的例子。
系统原本以为,鹤见稚久的危险程度可能和什么「费奥多尔·D」、「羂索」、「两面宿傩」一个等级,就是那种最终反派级别。
但经历了这小子随手一扯就是国家级别的冲突,包里一掏就是万能许愿机级别的道具之后。
系统顿悟了。
——鹤见稚久绝对有问题!
但费奥多尔并未直接回答系统的问话。
他的回答仿佛意有所指般,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不应该问我。”
“那群超越者手里有对这个世界来说更准确的答案。”
系统:……谜语人走开啊!
系统泪流满面,深刻懂得了鹤见稚久经常向它抱怨的聪明人地恐怖。
没辙,只能当个有疑就问的傻瓜蛋:【那我岂不是还要等到回到未来才问得到?】
费奥多尔却微微一笑,说道:“只要你能问,这个时代的人同样能给你答案。”
*
另一边。
如少年鹤见所说,知道他在整活的人并不多。
但当他离开特殊战力局的时候,还是收获了那么一两个大佬微妙的目光。
和特殊战力局的上层交接,再按照兰波太宰治这两个懂得大型组织规则的人共同出谋划策贡献的方法,带走因违抗命令以及和军部发生冲突而被关押的马拉美。少年鹤见成功在整了个不为人知的大的之后,迤迤然离开了特殊战力局。
划重点:全程没有人拦。
只有他去和上层交接的时候被问了两句与马拉美有关的事情。
丝滑程度让魏尔伦诧异到惊愕,心里满是不解。
作为饱受利用的武器,他最明白特殊战力局的人的罪恶,能利用到底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句话不仅适用于他,也适用于鹤见稚久。
那鹤见稚久的待遇就明显的很奇怪了。
离开特殊战力局总部,少年鹤见领着一行人去往他的住所。
路上,落在最后面的两个真正未成年在窃窃私语。
中原中也:“你在干什么,从出来到现在还在念念叨叨的。”
“我在想鹤见稚久是不是某种新世界的神明,而且是被各国高层知晓的那种,不然怎么解释没人拦着他整活……但也不对,连魏尔伦先生这样的不是神明但胜似神明的存在都能被用异能研究强行降格为人类,哪怕鹤见稚久真的是神,也不可能不会被国家政府放任到这种程度。”
太宰治压着声音说道:“你还记得吧,我们去异能特务课的时候,英法那两个超越者对他的态度。”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他还记得,夏尔·波德莱尔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对鹤见稚久的态度亲昵到纵容,完全是在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要真是自己人还好说,可英法世仇的情况下,那两位超越者还是这个反应就很奇怪了。
特殊的人,应该想办法招揽到自己这边才对吧?
中原中也意识到了太宰治指出的这个疑点。
不过同时他也察觉到了太宰治的态度。中原中也双手抱胸,问道:“你对稚久的事就这么感兴趣?心里憋着什么坏招呢,太宰。”
太宰治眯起眼睛,“喔,是在怀疑我替森先生打探消息的卧底吗。”
中原中也反问:“你难道不是?”
“之前是,现在不是。”
太宰治望着前方灰发少年的背影,拖着调子慢吞吞地说道:“我又不是森先生那种糟心到每件事都要层层算计盘剥的大人,我也是会有好奇心的嘛,想和鹤见君交个朋友也属于我这个年龄段的正常行为哦。”
“交朋友?你?”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信不了一点。
他只恶狠狠地强调了一句:“反正我会盯着你的。”
后面的未成年在友好互扯,前面的两个大人则没有什么可聊的。
魏尔伦一如既往的沉默,自从看见马拉美之后他的心情就肉眼可见的不太好,偶尔兰波扭头看他,都发现魏尔伦的视线集中在马拉美的要害处,不知道心里是不是在想着怎么提前谋杀自身苦难的源头。
但几人都带着面具,表情被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魏尔伦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兰波又不确定。
他只能略微劝慰两句,避免亲友头铁直接动手。
抵达少年鹤见的住处。
住所是在热闹繁华的香榭丽舍大道上,少年美其名曰说是热闹,至于隐蔽性……
大概是没有的。
专业情报员一号兰波环视周围,摇了摇头。
专业情报员二号魏尔伦冷笑一声,不予评价。
他记得牧神最开始的据点就是香榭丽舍大道的某个地方,现在看来就是鹤见稚久住的地方,真的很难想象最开始牧神就是在这种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的地方谋划革命五月,没直接死在开头真是可惜。
但少年鹤见觉得挺好。
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个地方地缘优势特别好,交通四通八达什么的。
如此言论得到了马拉美的无奈纵容、中原中也的叹息点头和太宰治的看戏拱火。
四对二,以两倍优势让魏尔伦转身就去了客厅,向兰波吐槽这些人就离谱,一个个都被鹤见稚久同化了。
兰波看着近在咫尺的亲友,微微发怔,却也弯了弯眼眸。
他想:保罗比以前活泼了很多,太好了。
安顿好还没恢复的马拉美之后,少年鹤见分外主动地向这些未来人聊起了送他们回去的事情。
在欧式风格装潢的客厅里。
首先,几人简单的彼此自我介绍了一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出生都是问题,因此少年鹤见对他们的名字反应很平淡,但到了兰波和魏尔伦之后,少年脸上浮现了‘果不其然’的表情。
“我之前第一眼看见你们两个的时候就觉得眼熟了,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呢。”
少年鹤见左瞧瞧兰波,右瞧瞧魏尔伦:“你是波德莱尔先生最新关注的特殊战力局新成员,我记得波德莱尔先生很看中你。你则是斯特芳先生的……”
“别把我和他放一起提。”魏尔伦抬声打断。
“好的。”
少年点点头,十分体贴地收声。
其次,是中原中也问到了一个人,从他们落地开始,中原中也就一直在记挂着这件事,现在终于有时间问出口了。
“你问未来的我?”
少年鹤见指向了自己,中原中也点点头,他才记起来:“啊,我记得,你说过当时的情况是‘我’也被特异点包含在内了。”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少年扬起笑容,回答中原中也:“同一个时间点只能出现一个鹤见稚久,和你们认识的那个‘我’现在应该还在未来,说不定他会赶在我送你们回去之前把你们接走哦。”
太宰治心下一顿,问道:“什么叫同一个时间点只能出现一个你?”
“就是出现太多‘我’容易形成一些异闻带啊特异点什么的啦……”
少年鹤见含糊其辞地转移掉话题。
“然后是最后一件事:送你们回去这件事。我和宝石翁已经很久不联系了,找他得先去魔术协会问问,但这段时间我要帮斯特芳先生,他说无论怎么样都要先回去把他研究出来的那个异能体带走。所以你们的事要耽搁一段时间。”
魏尔伦陡然抬高声音:“你说他要去做什么?”
少年鹤见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了一跳,试探性地回答道:“去、带走他研究出来的异能体,防止直接被投入战场?”
魏尔伦呛声:“防止?难道不是他自己需要这个工具?”
少年眨眨眼睛,银灰色的瞳孔透出一股不明所以的疑惑来:“都有吧,但是把那个异能体留在实验室的话,过两天就能在前线战场上看见他了,带回来总比放在外面好?”
魏尔伦哑然。
这句话他没法反驳。
留在政府是工具,被牧神带走也是工具。
区别只在谁使用他。
这个世界本身就容不下他,被带去哪都一样。
最终,魏尔伦也只能重重嗤笑一声,内心的憎恶愈发浓烈。
见谈得不太愉快,太宰治也学着少年鹤见的样子左右瞧瞧,眸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不如这样吧。”
太宰治提议道:“为了感谢鹤见君对我们的收留之恩,我们协助他去取回异能体怎么样?研究室这种军事要地一定处于重重防守之中,而且巴黎的超越者很多,有人帮忙也更容易。”
“有人帮忙当然是好事,不过……”
少年鹤见看了一眼魏尔伦,欲言又止。
太宰治笑而不语。
果然,魏尔伦答应了。
这是去救他自己,他又怎么会不答应。
“好诶,这样也不错!”
那少年倒是没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兴高采烈地说道:“那大家先去客房休息一晚,房间自己挑就好,明天商量怎么去勇闯……啊不是,是去潜入研究室!”
刚放松下来的太宰治&中原中也:“……”
你小子刚刚说了勇闯对吧?
话说回来,鹤见稚久后来在横滨第二研究所大杀四方的熟练劲,不会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练出来的吧?
没人懂得这个槽点,只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相顾无语。
兰波和魏尔伦转身去客房了。
中原中也也适时起身离开。
没有随着众人一起离开,还留在客厅沙发上的太宰治看着魏尔伦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鹤见君,你知道我们来自未来,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少年鹤见疑惑歪头。
“请说?”
太宰治问:
“你不担心历史会被窜改吗。”
“知道了先机的人,总会想着改变点什么,比如五月革命的成功与失败,比如那个异能体的未来。”
已经走到客房门口的魏尔伦慢下脚步,手重重地扶在门框上,他背对着客厅,看不见表情,只看得见扶在门框上的手用力到发白。
那少年并没有看见魏尔伦的反应。
他只是在回答太宰治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有可能。”
少年说:“这个世界的未来,存在,但无法被观测到。换而言之,世界的未来是有极大可塑性的,无论未来是理想国度还是人理烧却,都是世界进程的一部分。”
“所以改变与否,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