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承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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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中，张文宾正在紫檀木桌侧边静静研墨，侍候着沈闻清批阅奏折。
一片安静之中，进来了个小黄门，轻轻禀报：“见过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过去用晚膳。”
见沈闻清并不做声，张文宾开口问道：“除了太后娘娘，可还有其他人一同用膳？”小黄门答道：“听太后身边的春思嬷嬷说，还有娴八子。”
听此，张文宾心里有了分寸。挥退了小黄门，他道：“陛下，黄昏了。”
低头的沈闻清抬起头来，在蜡烛的映衬下，给脸蒙上了一层光雾，也就让他显得更为英俊。沈闻清把毛笔放下，“怎么，你觉得朕应该去长信殿用膳。”
张文宾忙道：“奴婢只不过怕陛下忙于政务，忘了自个的身体。”
沈闻清道：“母后的意思朕是知晓的。已经封了能给的最高位份，这是还要怎样。”他按了按眉心，看奏折的烦躁延伸至此。
“陛下去一番不就知晓了吗？也许有旁的事也未可知。”沈闻清斜眼看了一眼张文宾，“那你去蕙草殿告诉傛华，朕明日再去。”
“哎哟，陛下。这可不是要奴婢的命吗！傛华若是生气了，奴婢可招架不起。”张文宾忙求饶道。
沈闻清笑骂道：“你个家伙。真是会讨巧的。”
“把织室新做的天水碧流云织锦罗裙送去给宜傛华。叫她高兴一番。”
张文宾答了是，笑眯眯的领命而去。
沈闻清坐着思考道：母后早已对我坦白，不期属林华若登上后位。可这两次见面是为何？难不成为了宠妃而去。思及此处，又一笑，何人能比得上自己与淳儿的情意？
暂时考量不出结果，沈闻清衣袖一挥，去长信殿。
而此刻长信殿中，林华若已经换了身雪青色的折枝纹罗裙，流云髻上戴了那只镶蓝宝石茉莉花簪，两边另加了对点翠连环花簪。
折枝纹罗裙一看就是请了最好的绣娘做的。隐藏在折枝纹下的银线在闪烁的蜡烛下散发着自己的光彩，熠熠生辉；雪青色的越罗料子也是非常难得。点翠花簪称的林华若美丽的脸更加娇嫩，也加了几分贵气。镶宝石菱花纹碧玺耳坠极好的修饰了她的脸型，使得整张脸看上去更加流畅。
这几样有质感的物件叠加起来，让林华若不再是榕穗嬷嬷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简单清俊的小户女子，反而更像是一个自小养尊处优、众星拱月般长大的贵族女子。
林太后坐于上端，看着被贵气所围绕的女子，一晃神，她仿佛又看见了安美人。刹那后清醒过来，林太后暗自摇头：老糊涂了不成，想到她的时候竟越来越多了。
她扬起嘴角：“华若真是个美人胚子，姑母这些年也是很少见到这样标志的小娘子了。”
林华若自从父母离世后，几乎再无机会穿上这样精致的衣裳，她有些羞涩，但又有许多欢喜期待。换装时，林华若就把目光投向成玉，期待成玉能给焕然一新的自己给予肯定。成玉也很久没有见到娘子这样光彩照人的样子。她眼中噙着泪，语气坚定：“娘子穿这一身，真是好看！”
得了成玉肯定的话语，林华若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撇去了平日里心中暗藏的自卑，大大方方的拿出身为一个美貌女子的自信。而这种自信的神采，给她更添了一分魅力。
林华若克制住自己的喜悦，回答道：“多谢太后娘娘夸赞。”
林太后离了位置，向林华若走去，道：“去用膳吧。”
林华若乖巧的跟在林太后身后。迎面就遇到了沈闻清。
着装、神态的不同，叫沈闻清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林华若，他眯了眯眼，这才肯定，诧异地想：倒是比上次顺眼了些。美丽的外表只不过吸引了沈闻清一瞬。他转头就对林太后说：“许久没来陪母后用膳，是儿子疏忽了。”
林太后一笑：“哀家今天特命人做了你爱吃的符离麻鸡，快来用膳吧。”关心完了自己儿子，也没有忘记林华若。“华若，今个儿也做了你爱的清汤鲍脯。”
沈闻清爽朗道：“儿臣可是惦着母后宫中的符离麻鸡许久了。”
林太后道：“既然爱吃，不如就让那庖人跟着你，这样也方便。”
沈闻清玩笑道：“母后可是嫌弃儿子了，这才借着个理由好让儿子少来些。”
林太后夹了一筷子麻鸡肉丝，“吃都堵不上你的那张嘴吗？”
母子二人之间的亲密互动，又让林华若想起了曾经的许夫人与林平婉。这一想，从前的那些委屈、那些艳羡、那些不甘，都在此时尽数浮现在了心头，那种只有自己是外人的孤单的情绪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她先前努力建立起来的自信，她的情绪不自如的就低沉了下去。她安静的用膳，想开口却不开不了口。
林太后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她转瞬就注意到了林华若的情绪变化。诧异想道：怎么了这是？
悄悄观察片刻，她不得不开口道：“华若也尝尝这符离麻鸡。看看喜不喜欢。”
林华若撑起一个笑脸，应了下来。
缓了一会，强压下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向沈闻清展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陛下也尝尝这道甘脆泡瓜，爽口的很。”
听此，沈闻清抬眼看向林华若，回想起刚才瞬间的惊艳，他淡然一笑：“多谢表妹。这几日不见，表妹姿容较上次尤甚。”
林华若倏然红了耳根，羞道：“陛下谬赞。”
林太后微笑颔首。
罢了晚膳，三人又闲谈了一会。林太后见天色已经不早，就道：“不觉都已经亥初了。闻清今日劳累，回宣政殿也是一路颠簸。不若去茝若殿歇一晚，省些时间，才好养足了精神。”
见林太后已经这样说了，沈闻清不好拒绝母后，于是答应了下来。
林太后赞许点头，“哀家也累了，你与华若且回去吧。”
黑色笼罩了整个未央宫，宫道上只有宫灯的幽幽亮光闪烁。沈闻清与林华若走在最前面，张文宾、成玉等一众人走在后面，与他们隔了些距离。
没有人说话，都在静静地走着，保持着静谧的氛围。临近茝若殿门口，沈闻清停下脚步，他并不看向林华若，而是看向前方，轻轻道：“你想朕与你一道回去吗？”
出于女子的羞涩，林华若不便直白地回答这个问题。但她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最终，她轻轻地拉住沈闻清的衣袖。沈闻清察觉到林华若的动作，哑然失笑。他把拉住衣袖的那只手牵起来，走进了茝若西殿。
林华若从未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男性。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忍不住低下头，从而掩藏住已然红透的脸颊。
沈闻清牵着那只手，他已感受到了与其他女子不同的地方。同样柔软的手，却在指尖上有粗糙的伤痕。沈闻清用大拇指抚了抚那些地方，几次想问出疑惑，但是最终还是把心里的疑问按了下去。
林华若自然是能够感知到沈闻清的动作，此时，她的羞涩已经飞而不见，取代而知的是高高提起的那颗心。她不愿意沈闻清问关于这些伤痕的来历，不愿意回想起曾经恳求小厮替自己卖出绣品，不愿意回想起借着将灭不灭的烛火、苦熬着一双带红血丝的眼睛以致让针深深扎进指尖。林华若尽力想要抹去自己曾经受过的苦楚。
她在宫中看到了那么多娇柔美丽的女子，没有一个像她一样有丑陋的伤疤。
可伤疤的痊愈需要时间，残留多年的伤痕怎么可能在几月之间就消失不见呢？漫长时光中的呵护才能使受过伤的皮肤完好如初。
林华若的高度紧张白用了力气。直至沈闻清松开那只牵着她的手，她也没有听见沈闻清的疑问，林华若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踏过由白芷、杜衡、兰花、芍药等花卉包围的道路，呼吸着含有芙蕖香味的空气，沈闻清的身心不由得放松下来，人也变得温柔起来。一进屋子，他就看见了书桌上林华若作了一半的画。那是一幅紫藤花。
他细细地端详，肯定这幅画的意蕴却也看到了稚嫩的线条。他的语气中不无惊喜：“表妹还会作画？”
林华若嫣然道：“嫔妾并未学过。这只是闲时的涂鸦之作。”顿了一下，林华若又道：“让陛下见笑了。”
沈闻清不做声。他直接拉过林华若站立在黄花梨书桌旁，覆上林华若的手，一点一点的描摹着线条。他呼吸出的热气接触到林华若的额前，让她的皮肤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沈闻清一边带着她的手，一边问道：“表妹也入宫半月有余，住在这茝若西殿还习惯吗？”
林华若佯装从容：“茝若殿造景浑然天成，各色植株也富于特色，嫔妾…喜欢的紧。”
沈闻清轻笑出声：“表妹不觉得此处离宣政殿过远？”
林华若摇摇头：“茝若殿是距长信殿最近的一处，方便了嫔妾平日里去陪太后娘娘。”
“表妹倒是有孝心。”
林华若抿着嘴笑了笑。
二人好一番闲话，至此，沈闻清就自然而然的歇在了茝若殿。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一夜恩宠云雨，不须细说。
次日正是休沐的日子。沈闻清早早就依着早朝的时辰醒来，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林华若。想到昨日与她闲话时的轻松氛围，又放松了几分。他用眼神打量着怀中的貌美女子，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情意来。
招惹林华若醒来，一阵嬉戏打闹中，又为二人之间添得了些浓情蜜意。
此次承宠过后，沈闻清令少府送了不少珍稀物件来，从精美的珠钗到赏玩的玉器，无一不得。
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生活在深宫中多年的女子来说，是不值得说的。但对于一个年仅十六、又长期渴望着情感的女子来说，是意义重大的。
林华若心动不已，她想：梁七子承宠后也不见这样的阵仗，陛下对我——兴许是有几分好意的。这样的高兴，面上自然也是能够露出来的。
长信殿中林太后闭上眼，感受着玉螺茶的回甘。榕穗在一旁叙说着林华若的状况。半晌，林太后幽幽道：“多经历几次便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承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