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想》青禾烬

5、第 5 章

　　在山上溜溜达达相看了大半天，陈导列了几个备选，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多时雨霁天晴，我和兰玥铺了几张纸，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上吃盒饭。
　　兰玥虽为人有些跋扈，但这一天相处下来倒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她之前在多个剧组工作的经验是我不能比的，不单单是编剧对于整个剧组在拍摄期间剧情的合理化和可行性，更有编剧在整个过程中和其他部门有机结合，从而更好地服务于这一整部剧的能力。
　　我早上对她的嚣张印象淡了一些，连带着表情也柔和了些。
　　“讲真，原著作者来当编剧，没几个能全身而退的，你还是尽早抽身的好。”
　　我没想到她又提起了这茬，一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我到这儿来不单单是为了赚钱，更想给我的角色们一个好的结局。就算最后不由我控制，我也想努努力……说句矫情的，别的作者我不知道，就我而言，我对我笔下每一个角色都有执念，舍不得交给别人来糟蹋。”
　　她瞥我一眼，“随你吧。”而后没再搭腔，继续安安静静地吃饭。
　　我有些无聊，琢磨着跟她找话题，“你穿高跟爬这么久的山，不累吗？”
　　“你这种年轻小姑娘啥也不懂，这高跟鞋，那是女人的战靴，累脚？哪儿能啊！”
　　我这个岁数，居然还被叫做年轻小姑娘？我有些好笑又有些受宠若惊，“你多大啊叫我小姑娘……”
　　兰玥得意地挑挑眉，盖上了吃完的盒饭，“老娘混这圈子都混十多年了。”
　　我点点头，“那这么看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了。”
　　“我也不是那种虚人，兰玥就行。”
　　“你比我大一点，我叫你兰姐吧。”
　　“行。”
　　“那以后，还仰仗兰姐多多指教啦！”
　　……

　　天公不作美，日头露脸没一会儿，又淅淅沥沥飘起了雨。
　　陈导一声令下，众人欢天喜地地下山，打道回府。
　　郊外离酒店有些远，上午过来时本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如今小雨氤氲又天色渐晚，意料之中地堵车了，摇摇晃晃将近两个小时才回了酒店，已是华灯初上。
　　走下中巴车，恰好碰到演员们结束训练成群结队地回来。
　　这要是被狗仔知道这辆车上有这么多的演员朋友，估计饭都顾不上吃得过来蹲点。
　　微蓝看到我，一路小跑着过来：“叶玄姐！”
　　小姑娘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惹得淅沥沥的雨都没那么惹人厌了。
　　我把伞往她的方向凑了凑，“怎么啦这么高兴？”
　　“我们今天礼仪培训，陈舒姐就在我旁边！太漂亮了！”微蓝眼中映着霓虹灯细碎的光，情不自禁感叹道，末了又瘪瘪嘴，“可惜陈舒姐下午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能，她有别的通告吧。”微蓝可真是崇拜陈舒姐到了骨子里。
　　“你晚上吃什么？”堵车的时候我肚子就饿得咕咕叫了，这会儿只想找个饭搭子一起干饭。
　　“我？我晚上不吃饭，最近在减肥，这马上开机了嘛。”
　　我默默点点头，心里开始盘算下一个饭搭子的人选。
　　“方九和肖……战哥他们呢？”我望望微蓝的身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微蓝还在苦哈哈地喝她的美白水，“他俩之前的电影首映礼，赶通告去了。”
　　“哦……那你先上去吧，我得找个人吃饭去，饿。”
　　“好。”

　　我在大厅徘徊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适合的饭搭子，悻悻一个人去吃麻辣烫。
　　刚坐下，陆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有事？”
　　对面一阵咆哮，“有事！我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我没回吗？我记得我回了呀……”不信邪的我打开微信，确实陆钦上午给我发的一句“有空？”之后便空空如也。
　　“不好意思，我以为我回了。”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真诚些。
　　“真是服了你……行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176号顾客取餐！”
　　热热闹闹的小店里老板的声音尤其清晰，自然也落到了陆钦的耳朵里：“叶玄！你又背着我吃麻辣烫！”
　　“这怎么叫背着你呢？你这山高路远的，我也不能叫你来吃啊……”我拿了筷子和小料，美美喝下第一口冒着热气的汤，“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这个月该交稿了。”
　　我黑了黑脸，就知道这家伙找我准没什么好事，整日里催催催，小时候有老师催着交作业，如今又有陆钦催着交稿，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好好好，我记着呢，回去就给大编辑交……我都来剧组了也不说给我放放假，无情的资本主义……”
　　“咳……这个，我允许你少交点，但不能不交啊，总监那边也看着呢。那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忙吧。”
　　“行，挂啦，等回杭州了请你吃饭。”
　　“你上次就这么说……”
　　我笑笑，“这次一定，挂啦。”
　　打发走了陆钦，我顺手打开了某书，果然，不用我搜，下午的首映礼便开始铺天盖地地给我推送。
　　网友们拍的图片不甚清晰，却也叫人一眼便能认得出。
　　他今天是一身黑西装，上台时绅士地虚扶着女主，微笑着挥手和观众打招呼，从容不迫地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半开着方九的玩笑，好像又回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片破旧的小二楼，还零零落落停着几辆破旧的面包车，不知是路灯年久失修还是本就没修，昏暗得叫我的小心脏都激动了不少，悬疑剧里的一些场面不合时宜地闪过脑海，似乎下一秒那面包车里就会跳下来什么歹人把我拖走。
　　我正准备一路小跑速速穿过，却在堪堪抵达光明的时候听到一声微弱的喵呜声。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难道是？
　　“咪咪？”脑袋还没正确下达指令，一句对喵星人亲切的呼唤已经伴随着我在面包车间隙猫着的身子脱口而出。
　　“咪咪？”
　　叫了两声，终于在某辆车的车屁股找到了我的小可爱。刚才的黑暗对我来说，不过是上天让我遇见猫猫之前的小小考验罢了。果然，猫猫可以拯救世界。
　　蹲在这里的是一只小狸花，四只小脚却是嫩嫩的白色，耳朵尖尖，瞳仁圆圆，这长相在我看来属于猫中翘楚了。但我看不出它是小伙子还是小姑娘。
　　自小母亲嫌弃猫毛不让我养猫，长大了又日日疲于奔命，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这种小家伙了。因此我随喜欢猫猫狗狗，却对它们了解甚少。
　　“咪咪，来，摸摸好不好？”我蹲在地上，试探性地伸出手，见它并没有躲，这才放心地将手虚放在它小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它似乎很亲人，叫得更欢了些。
　　我一边给它挠痒痒一边自言自语，“你有主人吗？你是家养猫还是流浪猫啊？”
　　小家伙喵呜两声，打了个滚儿，优雅地钻进破旧面包车底下，几步便不见了踪影。
　　“咪咪？”
　　我不死心，又唤了几声，但这小家伙似乎真的只是路过此地，再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失望地继续往酒店走，盘算着下次再经过这里的时候带几根火腿肠过来，万一这小家伙真是流浪猫，也好叫它不要饿肚子。

　　走了没几步，便远远地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酒店门口，肖战利索地下车，大步往酒店走，助理小姑娘在后面跟着，还有四个远远看着就不太好惹的男人。
　　他已经换下了休闲服，灰衣灰裤。
　　我一个激动，下意识地想跑着追上他，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好，太不矜持。人固然要表里如一，但i人内心的狂热是断断不可能外化于行的。
　　于是我改跑为竞走，但无奈我离酒店门口着实还有些距离，待我踏进酒店大厅是，已不见了那二人踪影，此刻他们的电梯怕是已经可以下来接我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没关系没关系，人生不就是在不停错过嘛，错过人，错过机会，能正正好碰到那是极巧的事，就像刚刚的哈基米。
　　蔫蔫儿地提了提嘴角，我慢悠悠去赶电梯。
　　转弯进电梯间，却见电梯门大开，他们一行人看着我，肖战正按着按钮，示意我进来。
　　我怔了怔，心跳有些快，在小助理热情的招呼下不明所以地进了电梯。
　　“叶老师！我老远就看见你了！你去遛弯吗？”
　　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我局促地往小助理身边凑凑，“哦我去那边吃饭，那边有家麻辣烫还挺好吃的……”
　　“叶老师你也喜欢吃麻辣烫？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
　　“好啊，我正愁找不到饭搭子呢！”我欣然应下，“微蓝她们要保持身材，都不吃晚饭的，我不行，我要饿死。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
　　“哦我叫筱童，忘了跟叶老师自我介绍了。”
　　“没事没事，你叫我叶玄就好了。”

　　“叮！”电梯在11楼缓缓停下。
　　“叶玄姐我先走啦！”
　　“你住11楼啊？”
　　“对，1123。”末了筱童又同肖战道，“战哥我先走啦！”
　　那四个彪形大汉和筱童一起下了电梯，肖战向他们挥挥手，“去吧去吧，早点休息。”
　　待电梯门合上，我小心翼翼地找话题，“肖老师，那是你的保镖吗？”
　　“对，他们人都很好的，只是看着凶了点。”许是看我刚才在电梯上畏首畏尾，他转头看向我，笑着同我解释。
　　他的眼睛生得好看，含着温和清浅的笑意，让我想起了方才楼下的小猫咪——一样好看的眼睛，咕噜噜在你手下打了个滚，便潇洒地跑走了。
　　我实在受不了和他对视，视线慢慢下移，停在他嘴角那颗痣上，又后知后觉地看向了电梯，盯着电梯上缓缓上升的数字，“哦……”
　　此刻我只觉得酒店的电梯质量堪忧，竟上升得如此之慢，但又矛盾地觉得慢一点也挺好，毕竟小飞兔身上是真的很香……啊呸，我在想什么？
　　“肖老师，听微蓝说你和方九都去电影首映礼了？你们结束得这么早啊？”话说出口又觉得自己是个傻的，本就知道首映礼已经结束，还在这种大好时光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嗯，首映礼在下午，结束了就回来了。”他突然转头认真地看向我，“还没吃饭。”
　　“哦……你还要吃饭啊……”我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找补，“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肖老师你们演员要保持身材，好像大多数都不吃晚饭……”亏我还是个文字工作者，虽然本事不大，好歹也输出过几十万字，此刻却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憋不出来。
　　他靠在电梯侧壁，无奈地偏头笑笑，“人总是要吃饭的嘛，我也是普通人，和你一样。”
　　我尴尬地笑笑，“那个，方九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他啊，去吃宵夜了。”
　　18楼，出了电梯，他往左，我往右。
　　“那肖老师我先走啦，晚安！”我试图优雅地转身，给他留一个曼妙又矜持的背影，却还没转过去就被他叫回来。
　　“叶玄。”
　　“嗯？”
　　“以后叫我肖战，还有，我住1821，有事可以来找我。晚安。”
　　他的背影潇洒矜贵，好像又离我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