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KGDV

2、第 2 章

　　鬼知道谭卫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踩着湿泥土走去学校的……
　　从老谭找了个死作的金毛开始，他就知道他要回刘姨这边鸟不拉屎的乡下了。
　　前两天下的雨使荒贫得过分的土地冒出了点绿。谭卫边走边擦着鞋子，好像上面粘上了什么臭恶而不可忍耐的东西。
　　心情的转变是在进了校门之后。
　　那是一个极为单薄的身影，毛躁的长发似乎吸附着水珠。
　　“你他妈怎么走路的，”那人的身影顿了顿。“你踩到我鞋子了知不知道?”
　　一阵冷风吹来，校门旁枯死的树发出了嘎吱的声音，那人甚至踉跄了一下。
　　“对不起。”
　　单薄的身影转了过来，僵硬地微笑着。没等着谭卫反应过来便离开了。

　　再一次见到它，是在厕所门口。
　　“它啊，没爹没娘，晦气，就是个贱人。” 从同学嫌厌的口气中得知，那是学校的名人……出了名的贱人。
　　谭卫从走廊走过时会瞟到它课桌的一角，因为实在是太显眼了。而那仅仅一角，便足以让他反胃。
　　那一角，像臭鼬生活的地沟。
　　而厕所门口的碰面并不是偶遇。也许谭卫只是好奇它为什么无数次被锁在厕所隔间里却从不呼救，为什么课桌里被吐满唾液只是默默清理……于是，他递了张纸巾。
　　贱人湿透了全身。
　　它接下了纸巾，虽然貌似没有什么用。
　　“谢谢。”它对着他微笑，眼中好像闪烁出一丝星光，仿佛刚刚从地狱走出的不是它。
　　初春，阳光被阴云遮盖，不见天日。
　　一颗心也在这时悸动……不见天日。

　　一桶垃圾倾倒在人的身上，自然地仿佛只是倒进垃圾桶里。
　　“妈的，这贱人真恶心。”眼前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一声起，周边的同学声声附和起来。

　　谭卫问过身边的人。
　　“它到底干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讨厌它?”
　　有人说:
　　“我不知道。”
　　有人说:
　　“我也没把它怎么样啊，我只是下楼梯的时候推了它一下，切，贱人就是开不起玩笑。”
　　有人说:
　　“这种恶心的人生来就是恶臭，没有理由。”
　　“贱人”，好像成了一个代名词。

　　下一个受暴者可能是任何一个人。谭卫尽量躲避着它，眼神却不受控制地看向它淋湿的头发`单薄的身躯……
　　他不想成为他们新的施暴对象。

　　同学们让他一起“捉弄”，他开始强迫自己融入群体，被迫做出嘲讽讥笑的样子。
　　而他深深的记得，在他往课桌里放入臭虫的那天，单薄的人影好像要倒下，眼里的一丝星点也随之消失。
　　他不想施暴，但更不想成为受害者。

　　事情的变故是在夏天。
　　它又不见了。
　　也许只是又被人锁在厕所；也许只是被人冲凉水而发高烧躲在家；也许?不小心被人打死了?
　　但它真的不见了。
　　因为它的座位已经堆满了恶心的东西，发臭，像腐烂的尸体。而平时，都是它立即默默把桌椅收拾好……
　　同学偶尔会在想到新的恶作剧的时候想起他，但总是怅然地说道:“贱人今天怎么还没来啊。”
　　谭卫想，它不来是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昧着良心干那些恶心人的事了。
　　可是他好像习惯了。
　　他会在下课机械性地经过它的座位，习惯性地吐口水，然后微微一怔……
　　他习惯了霸凌。

　　校园里渐渐失去了它的身影，因为同学们开始找新的“贱人”了。那些人的霸凌方法很老套，几乎如出一辙……
　　它们很像。
　　不论是性格还是遭遇……

　　他没有再见过它。
　　它真正不见之后，他尝试去找过它，却突然发现，他连它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像有一次撕他练习本时，依稀看到一个“左”字。

　　“他，应该死了吧。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