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山南》甘一二

4、“出了事你也得负责”

　　清晨，山中遍布寒气，远处的山上还飘荡着雾气。

　　杨南早早的就在酒店大厅等待队员出发。他翘着二郎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时不时回复几条语音。

　　听到楼梯处传出的脚步声，杨南视线往楼梯处看去，只见赵栖穿着亮粉色绵外套，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还余留着一丝丝睡意。

　　目光对视。

　　“早上好，南哥。”赵栖睡眼惺忪，放下行李径直朝门外走去，“我和三三去买吃的。”

　　杨南应允。

　　藏区的房屋大多都是平房，房顶上插着风马旗，风吹，幡动。

　　赵栖和三三走到最近的小店，看到透明玻璃柜里的即食方便面。

　　“在网上刷到过这个方便面。”赵栖惊讶于现在还有一元一包的方便面，“老板，给我拿三包。”

　　老板是藏区居民，自营这家高原小店。他操着带点口应的汉语说道:“好嘞。要不要来杯甜茶，免费的，刚煮好。”

　　只见衣着朴素的妇人提了一壶甜茶从后厨走来，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然后又将水壶放到室内的火炉上。

　　赵栖双手端着盛满甜茶的一次性纸杯，笑脸盈盈得跟老板道谢。

　　几声“咿呀咿呀”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这时赵栖才发现房间里的摇篮。赵栖走近一看，摇篮里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小手胡乱得摆着，脸上带着怒气。

　　三三也跟着赵栖走到沙发处，看到了摇篮里脸色通红的小婴儿，猜测道:“不会是因为我们喝了他家的甜茶，他生气了吧?”

　　小店老板笑着将摇篮里的婴儿抱起来，朝赵栖和三三说:“尿布让他不舒服了，没事没事。”

　　转头用听不懂的藏语大声朝内屋的妇人说了什么，妇人就将婴儿抱起来走向内屋。

　　赵栖和三三端着喝了一半的甜茶回到了酒店门口，正好碰到队友们将行李装运到车后备箱。赵栖想到行李还在酒店里，立刻将甜茶递给三三，自己去酒店里拿行李箱。

　　酒店里，杨南正在跟酒店前台核对信息，看见赵栖进门，余光扫视了她一眼，接着对前台快速的说了些。

　　赵栖径直走到行李箱前，正准备伸手，行李箱就被一双大手夺去。

　　沉重的箱子被杨南搬上了后备箱。上了驾驶座，杨南一边插上车钥匙，一边一脸无所谓地朝副驾驶的小姑娘问道:“你箱子里到底装了多少衣服鞋子化妆品?”

　　赵栖调皮地耸了耸肩，故意装傻不说话。车后一队友笑着大声说道:“人家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赵栖被逗乐了，又觉着有点不好意思。从背包里拿出两包刚刚在小店买的方便面，递给杨南。

　　杨南开着车目视前方，没有注意到副驾驶小姑娘的小动作。

　　赵栖见他没回应，用手背蹭了蹭他穿在外面的冲锋衣。

　　杨南发觉到，转头看了一眼赵栖。

　　小姑娘一脸素净，眼睛看着手里的方便面，挑了挑眉。

　　杨南顺着赵栖的目光看去，两包方便面被她放在扶手箱上。

　　“给我的?”杨南明知故问。

　　赵栖点了点头说道:“据说是每一个河南小孩童年的回忆。”

　　杨南没有说话，随手拿起了一包方便面，用牙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后座上一队友见到两人暗戳戳的小动作，打趣道:“栖栖，我爷爷也是河南人，你咋不惦记着给我买一包啊?”

　　赵栖转头，用手掩盖着队友的耳朵，小声的在她耳朵旁讲着悄悄话。说完队友笑嘻嘻的看着杨南，似乎在预谋着什么。

　　杨南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脸坏笑的赵栖，此时赵栖也无意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两人视线交汇，一种说不出清的情绪缠上心头，赵栖害羞得避开杨南的目光，朝着车窗外的风景看去。

　　车一路向南开，到了大本营公园入口，为了保护自然保护区，一行人必须坐集体大巴车上山。

　　“我去买票，你们等会到我这来拿车票，过完安检就直接上车。”杨南解开安全带，“我就不陪你们上去了，你们等会跟着大部队走就能到大本营。”

　　三三拿着棉袄问道:“南哥你不跟我们一起上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

　　杨南还没说完，赵栖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说陪我看星空的吗?”

　　“我?”三三笑了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别乱想别乱想，我只是单纯得想让南哥带我们看星空。”

　　赵栖丢给三三一个眼神，三三心领神会，对着杨南说:“南哥，跟我们一起去吧，万一我们不认识路怎么办，你得对我们人身安全负责。”

　　杨南点了点头。“行吧，你们在安检口等我。”杨南打开车门，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转头对着赵栖一字一句得说；“你记得带上氧气瓶和帽子，山上风大。”

　　杨南说完便下了车，队员们看着两人起起哄来。

　　“等会记得带帽子噢~栖栖，山上风大~”

　　“对啊对啊，山上风大，别吹高反了哟~”

　　赵栖收拾好随身物品，拿起充电宝，笑着对着队员们说道:“都别乱想，昨天太兴奋搞高反了，南哥只是怕出意外而已。都别乱想啊。”

　　车上一队人都穿起厚厚的棉袄，看到安检口的杨南，一个个都迎了过去。在这个地方，杨南是他们唯一可以相信且依靠的人。

　　杨南将车票分发了出去，轮到分给赵栖，看着伸出双手的小姑娘，顿了顿，问道:“干嘛，又不是金子，双手接干什么?”

　　“我即将看到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不应该隆重一点吗?我要在雪山脚下许愿，希望雪山能听见我的愿望。”

　　“然后呢，雪山听见就能帮你实现愿望了?”

　　“当然可以！所以要隆重一点啊，双手接可以体现我对雪山的崇敬之情。”

　　小姑娘一脸真诚。

　　杨南被赵栖的一番话逗乐了，拿着车票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配合着她说:“好了，我帮你加持过了，雪山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赵栖身体僵住，她抬着头看着杨南，好像在这高山阔地，所有的感情都可以被无限放大，暴露无遗。

　　“怎么了，快拿着，马上发车了。”杨南将车票递给赵栖，:“你们先上，我去前面停个车，你们等会跟司机说一下，说在前面的村口有人要上，我在那等你们。”

　　说完杨南迈着大步离去。赵栖过了安检，大巴车上一大部分都是游客，司机用汉语说一遍又用藏语重复了一遍。

　　“山路颠簸，大家系好安全带，我们马上就要发车了。”

　　赵栖将自己的棉袄放在旁边的座位上，占了个位置给杨南。车缓缓开动，赵栖给他发消息:你开车小心一点，我们车已经发动了。

　　对面没有回复。

　　大巴车上很安静，赵栖看着车窗外从高山流淌下来的雪水，一时间恍了神，她似乎能听见雪水拍打着旁边石头发出的声音。

　　握在手里的手机一震。赵栖打开群消息，杨南发了个定位，然后在群里说道:跟司机说一声我在这上。

　　三三发了个“OK”的表情包。

　　赵栖没有跟着回复，她打开定位，紧紧盯着地图上杨南定位的点，时不时得观察车窗外有没有人站在路口等待。

　　箭头一点一点向图标靠拢，大概开了有二十多分钟，到达了杨南的位置，赵栖从车窗外远远看见站在村口抽着烟的杨南。

　　他随意得靠在路标杆上，手里拿着一根烟，眼里尽是漠然。他长期生活在西部，身上也染上了西部的粗犷。

　　三三跟司机喊了停车，杨南两步一车阶上了车。

　　车上只有赵栖旁边有位置，上面堆着她的棉袄和背包。杨南迈着大步走向赵栖，赵栖故意装作不认识他，他笑着问道:“美女，可以坐你身边吗?”

　　“不可以，除非有人答应我陪我看星空。”

　　赵栖头看着窗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身边站着的人的回答。

　　司机从前面传出声音:“赶紧坐好，不要站在过道!”

　　杨南没等赵栖同意，将她衣服和包拿起来揣在怀里，一屁股坐下。

　　“好好好，陪你看。”

　　赵栖笑着挑了挑眉，似乎在宣告她的胜利。

　　车到站，一行人下了车，朝纪念碑走去。空气中含氧量稀薄，大风也像把刮刀，肆虐得席卷着裸露的一切，没有一丝遗漏。

　　赵栖能明显得感觉到自己呼吸困难，开始有一喘没一喘的。脑袋也觉得开始发紧，像是有一双无形得大手扯着她得脑神经，勒得她难以忍受。

　　她动作逐渐缓慢，杨南察觉到小姑娘的不对劲，也放慢了脚步。

　　“干嘛啊，故意走那么慢，等我啊?”

　　赵栖也明知故问。

　　杨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装好氧气瓶塞到赵栖的手里。

　　“快吸氧吧，再不吸氧，你可以在这看一辈子星空了。”

　　赵栖直接往他胸口给了一拳，恶狠狠地说:“出了事你也得负责。”

　　杨南停下脚步，眼睛向下一沉，眼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赵栖随之也跟着他停下，她渐渐听不清前面队友的嬉闹，耳边只剩风的声音。

　　杨南冷不丁得突然开口，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沉，沉到只有赵栖才能听见。

　　他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赵栖一怔，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

　　这风虽大，却吹不走这莫名的情愫。

　　一队人打算先在大本营的帐篷里休息。掀起黑帐篷大门，扑面而来的酥油味充斥着他们的鼻腔。屋子中间的火炉里烧着牛粪，一行人都跑到炉子旁边取暖，一点一点赶走身上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