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人》划一根火柴

43、第四十三章

　　“怎么了？”段星等了一会儿，猜测道，“是我跟陈澈的事吗？”
　　“……是，你和陈澈。”许箬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似地试探着问出口，“你现在是住在他们家里吗？”
　　段星点点头，见许箬又一脸为难地说不下去了，笑道：“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是觉得我们……太草率了吗？”
　　“倒也没有……”许箬一拍大腿，豁出去了，“哎，我就是想说，我知道陈澈的爸妈……一定很喜欢你，对你很好，人也很开明，但是，但是这种事情……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段星笑了笑，“我知道。”
　　许箬看了看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来，于是咬了咬牙接着说：“我是想说吧，陈澈可能会跟你说，他不在乎，他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的确是可以不在乎的，大不了跟父母对着干，因为那是他的亲爸亲妈，在自己爸妈面前他再怎么任性妄为都没事儿，他永远都有退路，但是……但是你跟他不一样啊……而且他父母对你有这么多年的恩情，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你都没法真的跟他们硬来。”
　　一道刺目的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段星轻轻地眯了一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句：“我知道。”
　　许箬心里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对不起啊我可能说得有点过分了，我也是想了好几天到底要不要跑来跟你说这些，但是有些话我觉得说给你听要比说给陈澈听有用。我就是想说你也要多给自己考虑一下后路嘛，别一头扎进爱情的海洋里就出不来了。当然你比我聪明多了，肯定比我想得更长远，但是不说两句我总是心里难受……”
　　段星笑着打断她：“没事儿，是我要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些，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不知道哪一天，说不定我就得从他家里搬出来住了，现在还带着我妈，住不了学校，我去哪里租房子啊，哪有钱啊，哎，一想到这些我就愁得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他语气轻松地自嘲着，许箬觉得应该给个面子笑一笑，于是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楚，翘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说：“嗨，多大点事儿，你哪天要搬出来就来找我，我认识不少朋友家里在往外租房子的，保证宽敞干净又便宜。”

　　16班这边，李沛拿着个乒乓球拍正在练颠球，颠两下就掉，颠两下就掉，在他第九次把球滚到靠着墙边坐着的陈澈脚下时，陈澈终于忍不住了，拿起球直接塞进自己口袋里，“别练了，你没救了。”
　　“我靠，你也太打击人了，我现在不练期末怎么办啊？”李沛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抱怨道，“体育老师说了颠不到六个就要下学期重考，下学期都高三了，谁还有闲工夫来他这练颠球啊？”
　　“不能怪老师，他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四肢健全的人连六个球都颠不到。”陈澈无情嘲讽道。
　　“陈澈我真诚建议你去看一下嘴科……哦，口腔科，”李沛在陈澈嘲笑他没文化之前马上改口道，“我真诚建议你去看一下口腔科，学习一下怎么用人类器官说人话，不然这辈子你都找不着对象。”
　　听了这话，陈澈扭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笑了，“谁说的？”
　　“我说的啊怎么了……啊？等会儿，什么意思？你谈对象了？谁啊？”李沛震惊地张大了嘴。
　　陈澈没说话，转头往远处看，李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操场边的一棵不算太茂盛的树下面，许箬和段星正肩并肩坐着聊天。
　　“不是吧！许箬？？”李沛大吃一惊，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澈哥你……认真的吗？”
　　陈澈拧起眉毛瞥了他一眼，“你想哪去了？”
　　铃声从远处的教学楼响起，体育老师吹哨示意下课，陈澈站起来往段星那边走，李沛跟上来继续问：“不是，那不就许箬一个人吗？不是她是谁啊？”
　　陈澈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不满地看了看他，“许箬旁边那么大一个活人你看不到？”
　　丢下这句话他就继续往前走了，留李沛一个人瞬间呆立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一下。

　　陈澈走过来的时候许箬刚好跟段星挥手告别，他看了一眼跑走的许箬，走到段星身边问他：“你们聊什么了？聊这么久。”
　　段星回头看见是他，笑了笑说：“没什么，她说等放了假想出去玩呢。”
　　许箬的话他并不打算告诉陈澈，其实类似的讨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但并没有讨论出什么有效的方案，所以，暂时无解的问题就不必再次摆上桌面让两个人反反复复地纠结难过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在一起，那他希望至少在结束之前自己能给陈澈一场轻松愉快的恋爱。
　　“等下个月放了高考假，我们去看海吧。”陈澈不疑有他，顺着话头说下去，“英城离海太远，你应该好多年没去过海边了吧。”
　　“好啊，”段星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上次去海边好像还是很小的时候。”
　　陈澈看着他，路边晃动的树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美感，看得他心里一阵悸动。
　　“段星，”他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真喜欢你。”
　　段星愣了一下，微张着嘴有些茫然地扭头看他，不明白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干嘛这样看我？”陈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对了，我刚刚跟李沛说了……如果他那个脑子能想明白我什么意思的话，我应该已经传达到位了。”
　　段星不以为意，“这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回到教室，李沛见了他俩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啊！”
　　段星：“……”
　　陈澈好像早就料到一样在座位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为师给你传道受业解惑。”
　　“不是，你俩……”李沛环视教室一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俩整天就坐我后面，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这种情况应该是要挂个眼科，正好，我下周去看嘴科，咱俩一起去。”陈澈说。
　　“你有病吧你自己去挂个脑科吧。”李沛愤愤地吐槽了一句。
　　继而又有点儿茫然地陷进了自己的世界，愣愣地坐着不说话。
　　段星看他那个样子有点儿惨兮兮的，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李沛晃晃脑袋说：“没事，没事，我得缓缓，缓一缓……”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转过身去，陈澈叫住了他：“等会儿。”
　　“啊？”李沛迷茫地看他。
　　“除了季言暂时别告诉其他人，”陈澈说，“行了，没事了，你自己缓去吧。”

　　每一个单纯的直男对于自己的好兄弟突然出柜这种事情都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接受不良过程，李沛在懵了整整两天之后才终于穿过迷雾走出了迷茫，在某个深夜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大彻大悟般抓起手机给陈澈发消息：
　　-李沛：澈哥，我想明白了！
　　-李沛：谈恋爱嘛，喜欢谁就跟谁谈，我现在特别清醒，真的，哪怕你跟我说你想和咱教室楼下那只流浪猫谈，我一咬牙都能接受了！
　　-陈澈：……我倒也没有这种爱好。

　　陈澈回完消息，在床上翻了个身搂住段星，捏着他的下巴露出脸来，仔细地看来看去，笑道：“让我看看你像不像只小猫咪。”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段星半睁开眼睛，他刚做完卷子累得很，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陈澈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以后我们都不用在朋友面前藏着了。”
　　段星听了，闭上眼睛笑了笑，心想，之前那句“有点辛苦”果然是真话，陈澈还是从心底里希望能谈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吧。

　　“单身贵族小许在线逮捕情侣”群终于对他俩的事情达到了百分百的成员知情度，最快接受的是季言，李沛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居然毫不惊讶地笑了笑，说早就看出来了。
　　李沛对自己女朋友的观察能力感到深深敬佩的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需要去挂个眼科。
　　许箬也在群里吐槽他，你一天早六晚十跟这对狗情侣待在一块怎么都没看出来？只顾着自己谈恋爱去了吧？
　　李沛很冤枉：我最近都在发愤图强好好学习！看不出来是情有可原的！

　　李沛说的倒也是实话，随着六月的逼近，楼上高三的氛围一天比一天压抑，黑云压顶一般令人窒息的氛围也逐渐蔓延到了楼下，老师们已经开始用“你们都高三了”这样的句子来鞭策学生，整个年级除了几个平时根本不学的混混，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来自高三这两个字的压迫。
　　李沛也不例外，像他这种排在中游的学生其实最紧张，尤其是有个超级学霸女朋友的中游学生，为了咬牙考到一座城市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他连以前当做精神支柱的游戏都很久不打了，据说家里的电脑直接扔进保险柜锁了起来，一心只陶醉于学习的殿堂。

　　在这种睁眼上课闭眼考试的日子里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毫无察觉，五月如流水般哗啦啦淌过去，感觉只是几个瞬间的事情，高考假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