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违心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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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国外待了多年，林桐西仍旧不习惯和陌生人的亲密接触。
在自己的作品展上，她作为创作者出席现场，社交场合礼节性的握手、拥抱、贴面礼，向来是不可避免的，可每当短暂的触碰过后，身体便很快冒出深深的不适感。
如同一张平整光滑的纸，出现了微小的褶皱，不太明显，也并不突兀。
她却格外介意。
“姐姐，欢迎搬到莱茵公寓。”女孩一字一句低声道。
声音扫过耳畔，似攀附在林桐西耳朵上的蛛网，伴随着女孩的吐息，编织延展，遍布整个大脑皮层。
几乎是在环在腰上的纤细手臂松开的同一时间，她往后退了两步，态度礼貌又生分。
“谢谢你，予薇。”
“刚刚和你说了呀，可以叫我薇薇，或者叫我的小名，淼淼，”苗予薇自顾自道：“房东奶奶让我们好好交朋友，以后你能经常来和我吃饭吗？”
她弯起清亮的眼眸，期待地望着她。
“......”
林桐西沉默了一会儿。
她很久没遇到过一见面就这么...这么热情黏人的小孩了，一时之间，颇为无所适从。要说反感，倒也不至于，她看得出苗予薇想要和她拉近关系，没带恶意。
可她和比自己小九岁的孩子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喜欢的东西，感兴趣的内容，经历的生活，她完全不了解。
而她自己，可以说是一个很单调的人。朋友评价她简单、老派、无聊，没有任何感情生活，每天不是处理木头就是处理和木头相关的事。
林桐西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她喜欢安静，不善言辞，不用经常跟人打交道，她求之不得。方才那顿饭，若不是苗予薇在旁喋喋不休挑起话题的话，大概是要在沉默中结束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林桐西不由感到疑惑。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吸引到她了？还是说，她对谁都如此这般？
像是没察觉到她沉默中的拒绝意味，迟钝的女孩亮着圆润的眼睛，笑吟吟道：“听房东奶奶说，姐姐是木雕师，好厉害啊！我之前在一家木雕手作室刻了一只小猫，特别有意思，不过那天拍照占了点时间，不然我能刻两个。”
林桐西愣了下，“是吗，你对木雕感兴趣。”
“对啊。就是我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戳伤了手指，”苗予薇噘嘴，“而且刻了没多久，手就酸痛得不行，那木头也太硬了。”
“你用的什么木头？”
苗予薇想了想，“好像是紫光檀。”
难怪。
林桐西淡淡道：“紫光檀硬度高，新手第一次做木雕，可以用偏软的椴木。”
“哦，这样啊。”苗予薇点点头，又问：“姐姐平时在哪里雕木头？”
林桐西简短回：“工作室。”
“开在哪里呀？”
“绿厝边上的郊区。”
这也是林桐西搬到莱茵公寓的原因，这里靠近城郊，离她工作室近。
苗予薇双眼放光，惊喜道：“那我可以去那里刻木雕吗？”
“私人工作室，不对外开放。”林桐西垂眼，看了眼时间，“予薇，我该走了。”
“啊好的。”苗予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耽误姐姐时间了，你先去忙吧。”
林桐西一时无言，她之后并无事情忙碌。
但这些不重要。
她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应付小女孩。
“我们加个微信吧。”苗予薇扬起手机，亮出微信名片上的二维码。
亲眼看着林桐西扫完码，她火速同意了好友验证，歪头朝她甜丝丝地说了句晚安。
“晚安，予薇。”林桐西回。
“角色还不能确定哈。”
身后传来外放的语音对话，是一道刻意压低的男声，林桐西握在门把手的手一顿，停下了脚步。
苗予薇问对方，“那我要怎么准备？时间很仓促，如果现在角色都还没定，我妆发服装根本来不及啊。”
“放心吧，我那天会提前带服装和妆娘过来。”
“难道我什么都不用做？连角色都不需要提前了解？”
“就站在那里摆几个pose，跟粉丝拍拍照而已，不用管那么多。”
苗予薇迟疑，“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好看就行。”
“...哦。”女孩茫然地挂了电话。
林桐西忽然开口：“予薇。”
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猛地转过头来，惊讶道：“姐姐你怎么还没走？”
林桐西走近几步，看向她，“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苗予薇眨眨眼，不明所以，“没有啊，怎么了？”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呢？林桐西失笑，微微摇头，“没什么。”
走之前，她提醒道：“这栋公寓没有安保，你记得锁门，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苗予薇扬声喊住她，“姐姐！”
林桐西回眸，视线落在她脸上。
“我想起来了，有件事确实需要你帮忙，等我一下！”
留下这句话，她便立即起身，小跑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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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桌上的四散的残骸，林桐西蹙起了眉头。
她实在不明白，“破坏”和“凌虐”的爽感源自哪里？
一只布偶娃娃，被人为残忍地破坏。
躯干被肢解，缝在眼部的眼珠早已被抠掉，只剩两个空洞，嘴部弯起的针脚线，挑断了部分，残余半个诡异的微笑，而充当头发的毛线，留着一片燃烧过后的黑色焦化物。
苗予薇捧了只纸盒和她说：“姐姐是雕木头的艺术家，手工活一定做得不错，可以帮我缝补一只‘重伤’的娃娃吗？”
林桐西被她的形容逗笑。
虽然刻木雕和针线活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她的针线活确实做得不错。
她接受了这个请求，将盒子带回了家。
而眼前的画面昭示着，它的确“伤得很重”，她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好在比这更为复杂精巧的木雕作品林桐西都完成过，这点小问题，还不足以劝退她。
四分五裂成这样，苗予薇还舍不得扔，想来这个娃娃是她非常珍惜的东西，于是，林桐西耐着性子，拼凑残骸，试着复现它完整的构造和形象。
桌上一台老式的闹钟指针转到了十一点，研究了一阵，她收起零零散散的物件，起身去洗漱。
十一点半是她的睡眠时间。
预备入眠的前一刻，手机弹出新消息，苗予薇发了张她做的木雕照片过来。
mi-ao：姐姐，我做的小猫
mi-ao：可爱吗？
很一般。
敲完这三个字，林桐西的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落下。
这样打消一个新手对木雕的兴趣，不好。
于是她违心地回复两个字。
X：可爱。
互道晚安后，林桐西放下手机。
窗外蝉鸣声止，屋内回响着空调输送冷气的微弱声音，跌入梦乡的那一秒，她倏地睁开双眼。
望着一片黢黑的天花板，头脑清醒而又灵敏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种种。
她困惑地皱起眉头。
究竟什么时候，她向房东透露过职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违心之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