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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别嗑瓜子儿,有声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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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二公子今日娶亲,迎亲道从李家大门直接拉通到了城外,凡是路过的百姓都可以讨个喜糖吃,孩子们说话好听点,还可以拿到十几枚铜钱,几块糕点,足够贫苦人家吃上一顿饱饭。这就是祁阳城内数一数二的富豪——李家的做派。
石妙婵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望向骑着高马,前去迎亲的李家二公子:“多年不见,李家二哥竟然已经如此雍容不迫,气宇非凡。”
春章是从小就跟在石妙婵身边一起长大的丫鬟,个子一般高,却力能抗鼎,轻轻松松拨开人群:“小时候他还吵着说要娶你来着,后来你把人家门牙打掉了,就没敢再说娶你的事情了。”
石妙婵面露愧色,她的父亲原本也在祁阳做生意,偶然间结识了李家,虽然是生意上的对手,但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手中,成为了知己,于是结拜为异姓兄弟。后来石家虽搬离了祁阳,但每年都会找个时间来祁阳小住,只是近几年没来过了。
也就是小时候那段时间,她石妙婵的威名传遍了都城,一开始大家都被她玉雪可爱的外表迷惑,收获了不少都城小少爷的心,等到脸上都被揍出了青红斑,才哭着喊着找爹找娘。
小妙婵那时候到处惹是生非,揍这揍那的,好多个娃娃亲都是被她自己这么磋磨没了的。
不过当初的混姑娘如今脾性早已大改,身形也抽了条,看起来也算个恬雅的大家闺秀。
两人好不容易提着礼盒来到李家宅院门口,远远地就看见许多穿着锦衣的达官贵人前来贺喜,李家老爷站在门口喜迎宾客,应接不暇。
石妙婵兴冲冲地走过去,千里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太过高兴,一时没注意,就被一队抬着厚礼的队伍挤到了一边儿去,一头撞上了旁边的石墙,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稳,吓春章赶紧查看她的伤势:“你没事儿吧?”
石妙婵摆摆手,其他没啥,就是觉得有点晕头转向的。那边的人正在热热闹闹送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撞到了人。
春章向来脾气臭,谁要是惹了她,上去就是两鞭子,眼看着她就要抽出自己袖口里的短鞭,石妙婵就算顶着头痛也要把她拉住:“别,今天是李二哥成亲的大喜日子,原本小时候就够对不起他了,现在咱们还是息事宁人吧,别搅了他的婚礼。”
春章最终也就只有瞪了两眼,随后心疼地吹了吹石妙婵头上的包:“行,等会儿进去了给你上点药酒。”
石妙婵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重新整理了仪容,微笑着站在李家老爷面前:“李伯伯,石家小女妙婵,前来恭贺李二哥缔结良缘,鸾凤和鸣。”
李家老爷愣了片刻,硬是从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中认出了石妙婵:“竟然真的是妙婵!前阵子你爹托人捎来书信,我估摸着时间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哎呀,果然女大十八变,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好!好啊!只是你这头?”
石妙婵干笑两声:“呵呵,刚刚不小心踩滑了,撞的。”
李家老爷会意一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莽撞!”他招来管家:“罗芝,来,带妙婵下去擦点药酒和凝肤膏,姑娘家家的,别留了疤。”
罗芝是从李家未发家时就在的丫鬟,她第一次见石妙婵,是在一次深秋,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她小小的一个,孤身站在树下,那红彤彤的面颊却像晚春时的桃花,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哭过一场。
罗芝过去擦去小妙婵的泪,轻声安抚,原以为小孩子哭出来就好了,没想到小妙婵却自己窝进了罗芝怀里,轻声地抽泣:“是他们先打的我,凭什么阿爹要罚我!”
那时候的小妙婵肉乎乎的,如今再牵起她的手,只觉得瘦弱,罗芝顿时觉得感伤,亲切地带着她进了后院:“妙婵小姐,好久不见,您长高了!”
石妙婵拿着少得可怜的盘缠,千里迢迢来到祁阳,一路上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也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如今踏进这高墙宅院里,见到了儿时熟悉的人,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她眼眶有些湿润,像当初一样,轻轻投进了罗芝的怀抱:“罗嬷嬷。”
罗芝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
石妙婵擦去溢出的泪水:“对了,刚刚听李伯伯说阿爹提前来了书信?他怎么不让我捎过来呢?我又不会偷看他的。”
罗芝笑笑:“妙婵小姐你说这话我都不信,小时候拆了信被打的事现在不记得了?咱今天不说这些,今天是二少爷的大喜之日,先去吃点好的!”
三人寒暄了几句,擦了药,这才又回到热热闹闹的婚宴,她把石妙婵带往内厅:“女客们都被安排在内厅,来的都是些官员家眷,妙婵小姐您还需多注意……”
石妙婵点头应是:“我会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等待罗芝走后,石妙婵找了个位置坐下,眼下婚宴还未开始,一些年轻的女眷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年纪稍长的,则唠唠家常,根本无人注意两人的到来。
她和春章两人拘束地呆在内厅角落,忽然一个女孩儿的出现,引得众人侧目。
“这人,就是左宁安,左少师的妹妹。你听说没?前几日左少师婉拒了国君的赐婚,理由竟是自己妹子还小,害怕她不习惯!”
“这又怎么了?兄妹同气连枝,放心不下也很正常。”
“啧,你竟然不知道吗?现在都传言说,左宁安根本不是左少师的亲生妹妹,说不定,是当初一起流亡的孩子,只不过为了方便生活,硬说成是妹妹而已。现在左宁安也及笄了,左少师却没有一丝为她定亲的意思,自己也不成亲,你说这其中会没有猫腻?”
女子此刻惊讶地蒙住了嘴,生怕自己声音太大被旁人听见:“天啊,竟然还有这种事,左宁安很小就跟着他了吧!”
不光听的那人惊叹,石妙婵听了都觉得离谱。眼前这个小姑娘一副纯真温顺的模样,特别是那双圆溜的眼睛黝黑水亮,看什么都带着探究和兴奋,丝毫没有被污浊侵染。如果哪天暗流涌动的谣言愈演愈凶,终于暴露在世人面前时,或者这个姑娘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谣言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女孩儿落座,众人也就挪开了好奇的视线,又各自呆了一会儿,前厅终于礼成,婚宴也正式开始。李夫人紧急赶来内厅与大家寒暄了几句便开了席。
李夫人遥遥地就看见了石妙婵,眼中带笑地招呼她坐到离自己身边近的地方,待石妙婵一落座才发现,旁边的竟然就是刚才那位左宁安,左小姐。
李夫人照着流程说了许多客套话,那些官员、商贾的夫人却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还附和了几句。
此时,左宁安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年纪还小,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再加上以前饥寒交迫的日子,让她对食物更加渴望,如今能保持恬静,全靠自己学了多年的礼教压着。
忽然有人从左侧碰了碰她:“吃蜜饯和糖果么?”
石妙婵手里攥着一个小巧的布袋,里面的东西不多,样式却五花八门,糖梅子、薯干儿、蜜糖果儿,混在一起,味道都串儿了,却也诱发了更加甜腻的味道,诱人生津。这是罗芝带她去擦药的时候顺手抓的,她就知道要等,所以事先做好了准备。
见左宁安一动不动,石妙婵还以为她不喜欢吃甜的,又掏出了另一个小布袋,悄悄地说:“这里边都是咸的,福豆、花生,你拿着悄悄的吃,别嗑瓜子,有声儿~”
左宁安不是不吃甜的,而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嘛?偷吃?
她从不知道还能这么干!
犹豫片刻,左宁安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愣愣地挑了一颗炸得酥脆的花生悄悄送进嘴里,花生外面裹着一层酥脆咸香的外皮,一放嘴里,味蕾就像是开出了花儿一样绽开。
一直以来别人教她的都是要严守规矩,不得逾矩,还是第一次有人教她如何背离礼教的,她越吃越喜欢,看石妙婵的眼神也是越看越有趣,觉得这人应该也有十七八了,怎么比她还不懂规矩,随随便便就敢带着陌生人这么胡闹,不怕反被人抖落出来?
左宁安不知道,石妙婵敢这么放肆,只因这里是她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