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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选择题 ...

  •   x大开学第一天,李恒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灯光下的他从容不迫地脱稿演讲,被林知秋拍下这熠熠生辉的一幕,登上了校园报头条。
      两天后,在校园里偶遇李恒的林知秋上前同他打招呼,说自己是编辑出版学的,第一篇报道写的就是他,又问李恒是什么专业。李恒没有看过校园报,但还是礼节性回说自己是金融系的。
      林知秋狡黠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份校园报塞在李恒手中,说了句上面有她拍的照片,她还要去上课,就抱紧手中的书匆匆跑远。
      接下去的日子里,李恒隔三差五就会“恰巧”遇到林知秋,嘴上说着要去图书馆的人往往和他走了一路,最后停在食堂门口尴尬地看着他。
      又一次“偶遇”时,李恒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只见林知秋瞪着圆圆的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他:“李恒你是木头吗?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啊?”懊恼了一会儿又转而甜甜一笑,背过手轻轻踮脚,说自己喜欢他,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李恒闻言一愣,表情不算好看地说她无聊,让她多花心思在学习上。林知秋却并未气馁,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叉腰说自己从今天开始正式追他,又立即补充说他反对无效。气得李恒背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那天开始,林知秋天天买好早饭等在男生宿舍楼下,看到李恒下楼就迅速塞到他怀里,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跑着离开。食堂打饭时,李恒总是突然发现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自下向上目光带笑地看他,又一脸严肃地解释说是巧合。走在校园里,迎面骑着自行车而来的人总是冲他眨下眼睛,然后得意地与他擦肩而过。甚至在图书馆里看书自习,都会有人捧着笔记本坐在他正对面的位置,还自问自答地说这里有没有人呀?没有我就坐啦~
      李恒对这种无孔不入地偶遇感到头疼,但林知秋却非常执着,三言两语难以劝退,她依然会有条不紊地融入他的生活。
      李恒停步转身,看着面前跟了一路的林知秋,说她这样真的很烦。看着林知秋脸色微变,他又心下不忍,面色缓和地说他不像她是本地人,努力了很多年好不容易考到这里,他不想虚度光阴。李恒皱着眉看她,让她无聊就找别人去玩,不要在自己身上寻开心。
      林知秋愣神看了他几秒,正当李恒觉得她知难而退的时候,她突然出声问道:“你是哪里人呀?”李恒敛眸低声回说a市b县,林知秋惊叹:“b县?保送到x大金融系?太厉害了吧!”李恒对她清奇的关注点无言以对,正想转身走人,只听林知秋说自己不是无聊,又说他那么优秀一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她也相信他未来会很成功。
      李恒看着林知秋明亮的双眼,她此刻认真的模样显然不作伪装,她是真的在对自己抱有期望的。李恒心下一震,错过视线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又终究没有开口。
      林知秋没有多说的话语都藏在了她每一声“李恒”中。因为李恒随口提及某家店的点心好吃而换乘两班车去买,踏着月光归来时只字不提自己找那家小店花了多久。明明比谁都更爱睡懒觉,但李恒清早出宿舍楼时永远能看见她拎着给他的早饭,坐在栏杆上晃着脚等他。
      李恒戴上冷漠的面具劝她不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让她不要大清早等着他。林知秋露出浅浅的小酒窝朝他笑,说着答应的话却从不缺席。
      同宿舍的赵成功已感到司空见惯、不足为奇,只会偶尔起床刷牙时趴窗边一看,朝李恒感叹道:“遇到这样好的姑娘就赶紧嫁了吧!”可惜木头李恒并不理会他的打趣,只会冷冰冰又别扭地要林知秋放弃。
      大二开学,追人一年了的林知秋已经和李恒的关系不再疏远,也能收获李恒偶尔不强装冷漠的笑容。在软硬皆施后李恒终于答应带她去某个展览,约在附近的绿地见面。
      约定的日子林知秋穿着漂亮的裙子早早地坐在绿地前的座椅上,数着地上的格子等李恒。格子数了五十遍,李恒却依然没有出现,林知秋看了看时间,再次打电话给超时一小时的人。电话的那头依然是忙音,她没有李恒室友的电话,又不敢离开怕李恒找不到她会急。
      过于高兴的林知秋忘记了查看天气预报,搭在膝盖上的漂亮裙子被突如其来的雨淋湿,她重心前移打算起身避雨,又突然感到委屈,鼻子一酸却没有眼泪,像和雨别气一般又坐了回去。
      撑着伞的行人猜测她失恋伤心,来去匆匆无人问她冷暖,她一人在夏日的雨幕中无声地等待,像是在质问,又像是给谁一个交代。
      被雨模糊了视线的林知秋隐约看到远处跑来的人,熟悉的声音喊她名字,给她撑伞。李恒蹲下身,用心疼歉疚的眼神看她,帮她擦掉脸上的雨水,说对不起,我们先回去。
      站在屋檐下的林知秋失去了在雨中的气势,眨着湿润的眼睛轻声问李恒去哪里了。李恒同她道歉,说自己临出门突然被叫到系里布置任务,情急之下忘记拿放在门旁的手机。他又拿纸帮她擦湿掉的头发和眼睛,抱着她说对不起。
      林知秋低着头,想着虽然淋了场雨白等了那么久,但这个解释自己能接受,他最后也来了,就轻轻推李恒要他松开。不料李恒抱得更紧,说我们在一起吧。
      没有听到林知秋的回复,李恒松手低头看她,只见林知秋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愣神看着他,刚刚擦掉的眼泪又溢了出来。李恒顿时感到无措,摸摸她的脸又牵她的手,问她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林知秋哭得更凶了,说李恒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还抽噎着骂他是王八蛋,是白眼狼。李恒无奈,轻轻拍着她的背,要她不要急慢慢说。林知秋渐渐冷静下来,依然委屈的模样问他是不是觉得对不起自己才这么说的,又说自己不想这样,做了那么多也不是为了让他愧疚。
      李恒哭笑不得,只说倘若是愧疚那很早就该答应了。然后顶着林知秋怀疑的目光认真地说自己是真的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问她愿不愿意。“真的吗?不能骗我啊。”“真的,不骗你。”林知秋这才抹了一把眼泪,重新带着小酒窝笑,说愿意,让他不许后悔。
      林知秋苦恋千年一朝得手,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李恒宿舍,明着说为了多陪他一会儿,其实是去宣示主权并且和他室友打好关系。牵着林知秋走进宿舍,赵成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说李恒果然抵挡不住人家的攻势,然后憨憨的表情同林知秋打招呼。
      顺利获得舍友认可的林知秋心里得意得很,面上还要装模作样地客气几句,然后就在李恒看书的时候和赵成功吃着外卖打游戏。
      几天后x大校庆,参加完下午活动的两人晚上前往同学聚会。林知秋坐在李恒身旁,听周围人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金融系才子,是教授的得意门生,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看到李恒和她亲密的模样,又同她打招呼,称她“李恒的女朋友”。
      李恒却搂着她站起来,主动上前和教授介绍,说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叫林知秋,一叶知秋的知秋,是编辑系的。周围反应快的人迅速接话称赞,说知秋也好优秀,郎才女貌特别般配。目的达到的李恒这才牵着林知秋坐回了座位。
      林知秋心里高兴又想让李恒不必如此。她知道李恒是保送进x大最好的金融系的,又是系里的风云人物,他一向很优秀很耀眼。但自己从小就不爱学习,能进x大也是刚刚摸到分数线而已,因为笔头功夫好才报了分数不高的编辑系,而且从小优越的生活环境让她对未来没有太大的上进心。她为李恒骄傲,也觉得周围人的反应理所当然。
      林知秋的专业课排课不多,除去上课和自习时间,她几乎一有空闲时间就去李恒的专业课蹭课旁听。好在教授开明,也乐得见自己的课座无虚席,因此也就会心一笑。
      又是一学期结束,林知秋对假期期待已久,也知晓李恒不回b县,整理安置好行李就去找李恒。她哼着小调走进宿舍,从背后拿出两张一周展演票,要和李恒一起去看。
      李恒放下书,牵她的手歉疚地说自己去不了,他找了几份零工,时间排得很满。“啊…这样啊…”林知秋笑意僵在脸上,又问他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诉自己。
      “半个月前吧。”李恒回答道,“最近有点忙,忘记和你说了。”林知秋抽出被牵着的手,不解地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记呢?你明明经常能见到我啊。而且怎么也不问问我呀,我原先想着这次放假我们可以出去玩嘛,现在倒好,整月都见不到你人了!”
      李恒见状立即起身抱她,向她道歉说自己忘性大,又说以后肯定提前找她商量。林知秋一向好哄,贴在李恒怀里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就撅着嘴说自己有空就去他打零工的地方找他,要他不许乱跑。
      林知秋觉得这次假期非常珍贵,等到大三大四自己也要去实习,相处机会只会更少。李恒要打零工赚学费无可厚非,只是没有提前和自己商量,感觉她像是被遗忘了一般。不过借着这次去他工作地找他的机会,林知秋也看到了他工作时的一面,也并不只有遗憾,她心想。
      过了这次假期,往后的生活显得枯燥且乏味,课业压力突然变大,课时排布更加紧凑,使得林知秋只能在食堂和李恒见上几面,平日的交流也仅限于挂着视频通话各自管各自做作业、赶论文。
      升大四的暑期,外出实习的林知秋偶遇高中同学乔以溪。面对高中毕业后渺无音信的昔日好友,林知秋惊喜又怀念,找了家店吃饭叙旧。
      乔以溪如今大变样,不似高中时期那般阴郁沉闷,眼睛里也有了亮光。林知秋对他的变化感到高兴,问他去了哪所大学,怎么一直不联系老同学。乔以溪只是笑笑,说自己向来成绩差,没考上大学,这些年也就四处混混做做小生意。林知秋闻言遗憾惋惜,又说如今能再见面真的很高兴。
      “知秋,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这些年一直很想你。”乔以溪说着伸手想牵她,被林知秋避开后急忙补充道,“你还记得吗?以前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会关心我!我一直都记得!我一直都喜欢你!”
      林知秋变了脸色,立即说谢谢他的喜欢,但她已经有男友了,他们感情也一直很好。乔以溪闻言表情有一瞬狰狞,问她是谁,她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见到林知秋震惊的模样又自知失态,只能僵硬着表情说不要紧,他会一直等她。
      林知秋皱着眉头看他,思考着措辞,说同学们都很想念他,有空可以一起聚聚,然后就不顾乔以溪的挽留,说自己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乔以溪说着等她,实际每天一束花送到林知秋的宿舍。原先她还以为是李恒开窍搞浪漫,正甜蜜蜜的想问他时,就收到了乔以溪的短信,问她花好看吗,说自己选了很久。
      林知秋瞬间被浇灭了欣喜,只觉得膈应,耐着性子感谢他的花,又请他不要再送,他们俩真的不可能。乔以溪一改温柔,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的生气,质问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他们不可能,那个人有什么好。林知秋大感无语,回了一条因为不喜欢以后就把他拉黑了。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乔以溪的毅力,在接下去的日子里,除去每天一束花,她总能在实习下班后看到他等在门口,跟在她身后直至回校。
      实在忍不住的林知秋和男朋友打电话抱怨,说好久不见的高中同学乔以溪被她明确拒绝还死缠烂打,想到自己以前追李恒的样子,又急忙补充说他知道自己已经恋爱了还不肯放弃,像个变态一样一直跟着。电话那头的李恒安静地听完以后,说明天她实习完自己去接她。
      于是第二天林知秋光明正大地上前和李恒拥抱,窝在他怀里假模假样地给他介绍同学乔以溪。听到李恒自称林知秋的男友,乔以溪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离开。
      看到乔以溪落荒而逃的林知秋喜不自胜,又安心享受了几天李恒的接送,自以为危机轻松解决。不料李恒一有事不在,他就重新跳了出来跟着林知秋,好像一直盯梢似的。
      李恒如今忙上加忙,有时连饭都来不及吃,让他天天空出时间接送自己很不现实,林知秋也不想那么麻烦他,只能硬着头皮当身后的人不存在,近乎麻木地快步走回学校。
      一直只是用视线恶心人的乔以溪某日拦住林知秋的去路,深情的样子说着喜欢,说她的男友总是见不到人,但自己可以一直陪着她,只要她答应自己就什么都愿意为她做。林知秋厌恶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挡住视线。李恒自上向下俯视着乔以溪,冷冷地让他滚,说别再来骚扰他的女朋友,然后紧紧握住林知秋的手大步离开。
      李恒的手太温暖,所以林知秋没有回头看乔以溪的脸色,心里的恐惧也随之消失。被李恒警告了的人此后又回到了暗处,只是继续跟着林知秋,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林知秋起先只是自己管自己,后来临近毕业,更是没有空理会他。
      一向优秀的李恒被多方看重,获得出国留学的资格。导师语重心长地劝他好好考虑,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如果名校读研回来,就是激烈竞争中的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电话那头的父母更是命令他必须出国留学,必须要有出息要赚大钱,让他空闲时间勤工俭学。
      由于时间紧迫且只有一个名额,林知秋这几天又闭关复习不接电话,李恒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出国。回到宿舍的李恒又开始后悔,担心他和林知秋的感情是否会因异地恋而改变,甚至还冒出过林知秋和他一起出国的想法,不过她从没有深造的念头,因此不必问便知道结果。
      因为考试太难而头痛的林知秋还要面对实习的许多任务,最近心烦意乱,于是李恒始终没有找到好的时机和她说自己要出国的事,便想着等她心情好些再告诉她。
      太平了一阵的乔以溪趁林知秋想心事时突然出现,在偏僻的地方不顾她的反抗抱她,说自己实在忍不了只能看着她,又问她怎么那么狠心扔下他和别人在一起。林知秋用力推开他,说他们以前是前后桌总会有所交集,因为多说了几句话就自作多情,劝他去看心理医生。
      乔以溪突然安静下来,诡异地笑,问道:“你知道我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吗?我被拖去了精神病院!他们关我,绑我,还强行喂我吃那些恶心的药!不过没有关系,我还是那么爱你,我不可能忘记你的。”
      林知秋无比震惊,喉咙发涩地说他病还没好,让他不要这样。但是失去理智的乔以溪不再伪装笑意,冲上前狠狠抱住林知秋亲她,把她推到角落里吻她的颈窝。林知秋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说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他,让他永远滚出自己的视线,又说他再出现自己一定会报警。恢复理智的乔以溪看到她决然的目光,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想上前一步安慰她又因她下意识的后退而止步,低着头说抱歉,说不会再打搅她。
      确认乔以溪离去的林知秋仍然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打电话给李恒问他在哪里,然后飞奔似的跑去他的宿舍。宿舍的两人都不在,李恒让她等一会儿他很快回来。林知秋来去踱步以缓解心惊,然后在李恒的桌子上看到压着的留学通知书。
      李恒回来时看到的便是椅子上一脸茫然的林知秋,手里拿着他的通知书,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冲上前和她解释说自己原本打算等她心情好了告诉她。“什么时候的事?”“一个月前。”“什么时候走?”“下周…”“哦,下周走。”林知秋一脸平静地说。
      李恒心里着急,想去抱她却被推开,说就是怕她生气才一直没说。“这回换了个理由了嘛,有长进。”她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问他,“你答应过我的,会提前和我商量。所以…我是可以随便扔下的对吧?不用提前知会一声,哪天就突然见不到你了是吗?我还要到处问你去了哪里,然后发现…然后发现我对你来说一直都是不重要的!”
      林知秋气红了脸,拍开李恒伸过来的手,要他想想清楚否则别来找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林知秋心里默念着“不许哭”回宿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李恒那里,太多的不如意堆积,使得她再也忍不住眼泪,闷在被窝里大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室友带回了李恒送来的手机,拿到手机的林知秋肿着眼睛跑向窗户,看到宿舍楼下李恒转身离开的背影,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打开手机,看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写着他是乔以溪,为昨晚对她做了那些事感到很抱歉,他并不想伤害她,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一厢情愿,给她造成诸多困扰很歉疚,答应以后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希望她一切都好。
      林知秋心里埋怨李恒,想他怎么还不来哄她,怎么那么久了还是块木头,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来找她。就算他决意要出国留学,那也应该主动告诉她,况且她从来没要他因为自己放弃他的前程。
      等了三天的林知秋最终等来了一封李恒写给她的信。信是赵成功交给她的,因为李恒怕见了面再有争吵会很不体面,就写完信收拾东西提前出国了。信上写着林知秋不想读懂的话,说他要追求自己的前途,倘若有了好的发展可能就不会回国,说经过这件事发现他们三观不合,就此作别。
      林知秋面无表情地看完,掉落的眼泪却打湿了李恒亲手写的信,她只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谢过赵成功以后转身回宿舍楼。
      毕业后林知秋顺利进入某个知名报社工作,因为能力突出和性格讨喜,深受领导赏识,28岁就升到了主编,也在业内小有名气。
      大学后林知秋又谈过几次恋爱,尽管每次她都放平心态看待对方,但似乎始终没有办法敞开心扉去爱人,李恒给她的记忆太过深刻,加上她不再有曾经的热情和心动,因此每次恋爱都无疾而终。
      她刻意回避李恒的话题,让自己忙于工作而无心想他,久而久之身边的人也都慢慢淡忘了他一般,仿佛他就真的只是林知秋人生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
      x大百年校庆,各届校友都赶来参加,林知秋在单位里请过假,开车前往承载着她四年回忆的校园。碰到多年不见的大学同学,一阵寒暄后犹豫地告诉她,说李恒自从毕业后就没有联系,同学会也从不来参加,但这次校庆他倒是会来。
      林知秋面上漠然,手指却因激动而略微颤抖。傍晚的聚会上李恒果然现身,他剪了寸头,穿着得体的西服,还是严肃不爱笑的样子,与从前似乎相去不远。但林知秋透过酒杯看他,只觉得他眉眼间少了曾经的意气,也比从前更沉默了。
      李恒一人安静地坐在林知秋的正对面,隔着圆桌看她身边前来敬酒叙旧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笑着说她大学时候就优秀,现在果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编,真是前途不可限量。林知秋也淡定从容地面对着这一切,就好像这已经是遇到过很多次的寻常事。
      林知秋绕桌挨个与同学碰杯,同他们说着客套话又回忆过去。走到李恒面前,林知秋笑容不变地举着杯子,问他国外待得怎么样,应该发展得挺好吧,这些年也没回过国。李恒笑笑说挺好,干脆地喝了酒。
      “嗯,那就好,”林知秋轻轻咬唇点头,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有女朋友了吧?”李恒一愣,说没有。林知秋轻笑,说那倒也是,也没人受得了随随便便就分手玩消失的。
      赵成功急忙上前,开玩笑般说大家都快30岁人了,有人孩子都抱俩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林知秋闻言笑得更厉害,盯着李恒低着的头说:“是啊,有人玩弄别人感情四年,然后说走就走,自己跑到国外去逍遥了。啊…金融系大才子,现在应该事业有成吧,李恒?”
      赵成功忍不住叫林知秋名字,要她适可而止。可无望的八年是林知秋心里的一根刺,始终拔不掉而难以愈合。她只能凑近李恒问他:“为什么现在要回来呢?你怎么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呢?你难道一点也…”
      她余下的话被赵成功怒声打断:“林知秋!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为什么李恒这些年不露面?如果不是为了你…”“赵成功!可以了!可以了,没事的,她说的对,“李恒突然一把拉住赵成功,直视着他的双眼平静地说,“我这次来参加完校庆,以后…不会再回国了。”然后不顾愣在原地的林知秋,和众人说完抱歉便先行离开。
      回家后林知秋反复琢磨赵成功的话,什么叫“如果不是为了你”,再结合李恒微妙的变化与态度,难道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林知秋越想越心慌,立即打电话给赵成功。
      电话接通后林知秋直截了当问他真相,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用罕见的认真语气问她是否真的要知道,李恒瞒着她也是为了她好。
      林知秋知道事实一定不是自己想听到的,但还是问他李恒到底是不是因为留学而和她分手。只听到赵成功哽咽的声音传来:“他根本没有去留学,他…他因为杀人坐牢了六年!”
      六年前林知秋看到留学通知书后生气离去,手机落在了李恒宿舍。拿起手机想追出去的李恒看到了上面显示的未读短信,写着乔以溪为对林知秋做了那些事而抱歉,并承诺不会再去骚扰她。
      那些事?他对林知秋做了什么?李恒回宿舍路上还奇怪,今晚林知秋应该有课,怎么会来他这里,而且情绪过于反常,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因为乔以溪恐吓了她,甚至可能伤害了她,所以她害怕地来寻求安慰。
      李恒愤怒到指骨捏得青白,却异常冷静地看着短信,回想起乔以溪的行为和性格,尽管只见过寥寥几面,但乔以溪的眼神始终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跟踪骚扰了别人近一年,甚至还做出伤害对方的举措,这样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疯子,会因为一次失败而彻底放弃吗?还是说,他会暂时离场,套上羊皮装出无害的模样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进行更加疯狂的进攻呢?
      李恒想起林知秋电话里不易察觉的颤声和今晚眼睛红红的憔悴模样,知道自己输不起。
      他照着这个号码用自己的手机打过去,提出要和乔以溪私下见面,对方对此明显感到意外但仍然应下约定。
      第二天上午,李恒去林知秋宿舍楼外还手机,出来的是她的舍友,说她哭得很伤心,暂时不想见他。李恒点点头,谢过对方便离开。他知道林知秋一定在楼上看着他,心里有一瞬想着就这样一直站在楼下,也许不用十分钟就能等来飞奔下楼的她。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能止步于此。
      见到乔以溪后,李恒开门见山问他对林知秋做了什么。乔以溪看着他勾唇,说她抱起来很软,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人只想一直亲下去。李恒咬了咬后槽牙,尽量克制地垂着手,让他最好像短信里说的永远不再找她,不然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
      看着李恒阴冷着脸,与自己擦肩而过准备离开,乔以溪突然发笑,侧过头问:“你马上就要去留学了吧?”李恒一顿,只听到乔以溪恶劣地凑近说:“我会把她打断腿关起来,让她只能看着我,只会亲嘴和求饶,我…”“砰———”
      他被暴怒的李恒一拳掀翻在地,李恒发狠地踹他,他的眉骨处已然出现大片淤青。但乔以溪自小就混迹殴斗,比起向来是模范学生的李恒,他更有经验也出手更狠辣。他迅速翻滚到一边,抄起地上放着的钢管,回身向李恒挥去。李恒避之不及被击中小腿,一阵剧痛袭来,他条件反射地弯下身,却被乔以溪击中背部扑倒在地,只能蜷缩起身体抵御自上而下的攻击。背后和左腿火辣辣的疼痛以及暂时的黑暗让他有片刻清醒,咬牙忍痛用双手和右腿支撑着起身,趁乔以溪停顿时不顾一切地夺过钢管,然后用力向他的额头打去。乔以溪摇晃了两下,又被李恒侧击敲到太阳穴倒地,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李恒看到地上蔓延出来的血,立即蹲下身搭乔以溪的心跳和脉搏,已然毫无动静。李恒迅速收回手,起身时向后跌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那摊血,然后他蹲下身双手捂着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杀人了...他杀人了!他没想这么做的,他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这下全没了...他在b县那么努力地读书,好不容易才考上x大,马上就要去留学了...全没了...爸妈绝对不会原谅他的...还有知秋,知秋她,她知道了一定会很痛苦的,而且她现在已经在工作实习了,如果别人知道她的男友是个...是个杀人犯...不,不能连累她,她还有未来。
      李恒摇晃着站起来,到卫生间里洗手擦脸,看着镜子里眉骨淤青的自己,他紧紧攥着手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擦干手,找来纸笔坐下写信,又打电话给赵成功和教授等关系亲近的人交代了一切。面对电话那头的质问和悲泣,他一一同他们道歉又求师友千万要瞒着林知秋,不要让她负担愧疚。“成功,帮我把信给她,就说我出国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多谢了。”他说。安排完一切后,他长舒一口气,拨通了警局的号码自首。
      “你和他在一起三年,你不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怪他这六年渺无音信,那你有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吗?”手脚冰凉的林知秋听着电话那头赵成功的质问,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想擦一下眼泪,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抬手。
      赵成功逐渐恢复冷静,深呼吸后说道:“我知道这不应该怪你,如果你知道这些事你一定会拦住他的。我很抱歉,今天在校友会上那样说你。”然后就像怕听到对方回答一样迅速挂掉了电话。
      独自坐在阳台上吹着晚风的林知秋有一种世界轰然崩塌的感觉,所有的能言善辩此刻都化作内心的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李恒要为她做那么多?为什么李恒不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点也没有多想?
      每个问题都有答案,但每个问题都已是他们难以抵达的过去。x大开学第一天李恒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聚光灯下万众瞩目,人群中毫不起眼的林知秋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在无数选择题中定下了十年后面目全非的结局。
      林知秋艰难地用僵冷的手指按下熟记于心的号码,在两声长长的电话铃声后,听到了李恒用熟悉好听的声音,叫她知秋,问她怎么了。
      分明是不久前才听到过的声音,如今再响起她却觉得恍如隔世。林知秋别过头眨了下眼睛,又突然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她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问他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电话那边只有李恒规律的呼吸声,他长久地保持沉默。林知秋忽然紧捏着手机,心有灵犀一般出声:“别挂电话!李恒,求你了,别挂电话。我都知道了,我们把事情讲清楚好吗?”
      “知秋...”李恒疲惫地开口,“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是一场意外,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听见电话里传来林知秋崩溃的哭声,李恒停顿了几秒,稳住声音继续说道:“我明天就要离开x市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这次是真的,不骗你。”
      林知秋慢慢平静下来,抽噎着问他要去哪里,得不到回复后又说那就再见一面,就现在。李恒静默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与她约在了大学旁两人曾经常去的小店。
      秋日凉爽的夜晚里,踩碎一地月光匆匆到达的林知秋看到了李恒独自等待的身影,不禁回想起多年前自己曾为了等他淋了一场大雨,此后再出去约会李恒都会先到等她,每一次都如现在一般。
      小店早已不是李恒印象里的模样了,李恒到后便开始观察装修后焕然一新的店面。感觉到林知秋走近,他转过身看着她笑,说夜晚冷,不要穿那么少。林知秋低头看着他给她披上的外套,是大三时自己买给他的,已经有点掉色了,但李恒还是穿着它来见她。
      李恒说自己会去某个小城市找份安稳的工作,辛苦点累点也不要紧,他会好好生活,等父母原谅他了就偶尔回家看望他们。他听林知秋语无伦次地说着挽留的话语,抬手帮她抹掉了眼泪,眉眼温和地打断了她:“知秋,我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子了,没有什么是一定放不下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时间会改变一切。你要沿着正常的生活轨迹前进。”就像我不曾来到你的身边一样。
      “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你一定要好好的。”话音未落,李恒就把林知秋搂进怀里,眼泪掉落融进她身后的尘土里。
      秋风太凉了,林知秋心想,她第一次那么讨厌秋天。她在李恒紧紧的拥抱中清醒地知晓,
      他们没有下一次相遇了。
      第二天,未知的时间未知的车次,一列火车载着林知秋未知的爱人离开了x市。
      林知秋很善于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李恒走后的几个月里,她在杂志社忙得昏天黑地,完全忘记了即将到来的29岁生日,直到当天给她准备惊喜的同事们拿出生日蛋糕,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又长了一岁。她在众人簇拥中吹灭蜡烛,笑着说明天给大家放一天假,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切蛋糕。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一震,亮起的屏幕弹出一条短信,显示未知联系人给她发来一句:生日快乐。
      在林知秋从未听说过的沿海小县城里,夜市非常热闹,每晚六点后顾客络绎不绝,尤其在寒冷的冬夜。隐藏在人海之中的李恒站在烤鱼摊位里点单收账,在偶尔空闲的时候,他拿起手机发送一条短信,然后迅速抬头笑着问顾客要吃什么。
      周遭嘈杂的声音和迷乱的灯光让他很难静下心,也因此不会想起经年的某某。然而在p县明亮安静的白天,李恒却要日复一日地忍受回忆与诘问。
      他想起六年前自己坐在乔以溪尸体旁等待警察到来,想起他被戴上手铐押入警车,想起法院判决他正当防卫过失杀人,然后换上囚服剪成寸头。
      自此以后,他是编号0762,是师友口中的一声叹息,唯独不再是林知秋互道晚安的爱人。
      然而最后的最后,李恒突然想到在此之前,他和林知秋最后一次见面时吵了架。当时的林知秋马尾辫有些松了,分明很害怕,还是倔强到哭红了眼睛也不肯擦一下,没有等他安慰询问就落荒而逃。
      直到六年以后在大学旁翻新了的小店里,他们才有了一场比较体面的告别。
      因为工作需要,林知秋带着助理踏上前往a市p县的列车出差,路上助理滔滔不绝地给她介绍p县的特色景点夜市,还说那里的烤鱼、炸串无比美味绝对不容错过,林知秋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笑了笑说:“好,那办完事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正好,对于冬季湿冷的海边城市来说是难得的好天气。命运之神或已在冥冥之中写定众人的结局,离别未尝不是重逢的序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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