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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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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不是王杰希第一次到香港，然而重回故地，却是在他意料以外的情况。
那时候，情势已经很严峻了。"猎人计划"被全世界的政府宣告放弃，领导人冯宪君将军根本不信任政客们口中的所谓"生命之墙"，却不得不带着仅存的军队转入地下活动。
事实证明冯宪君对情势的判断还是准确，"猎人计划"被宣布放弃没有多久，"生命之墙"多处受到攻击并且轻易地被怪兽摧毁，最后还是得劳动待命着的机甲战士们击退怪兽，然而这并不能撼动无能政客们胆小如鼠的决定，最后全世界的基地都被关闭，只留下香港这个最后的反击地。
转移香港之前，王杰希就已经从机甲驾驶员的角色退下来了，原本在安克雷奇担任教官，接到全军撤往香港的命令时他正好结束对新人的训练，看着来报告的传令兵笔直地站着，新人不无焦虑，或许还带点恐惧地问他，教官我们人类真的能胜利吗？王杰希只是拍拍新兵的肩膀。安慰人的话他从来不说，与其浪费时间在惊慌失措上，他更习惯直接出击。
即使很多时候，人类的反击力量是那么微弱，在一代又一代进化的怪兽面前是多么不值得一提。
刚从军用飞机下来，他也来不及先整顿就前去军部报到。冯将军尽显疲态，却对战斗只字不提，只是领着他参观军队的基地和机甲。香港这边集结了全世界所有的机甲和驾驶员了，但是和人类所遭受的攻击相比，他们仅存的反击能力是那么不堪一提，许多有经验的驾驶丧生，新人没能累积足够的经验就被迫上战场，他们之中许多人一去不复返，牺牲的人数远远大于补充兵的人数，这让所有有能力驾驶机甲的特种兵绷紧了神经，不知何时就会来袭的怪兽让他们始终处在戒备状态，一刻也不得好好休息。
王杰希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会被重新征召重回战场，但冯将军却只是要他继续担任教官。继续驾驶机甲对你的身体负担太大了，冯将军这样说，如果你还想要在这场战争中发挥你的价值，那就再好好训练出一批优秀的驾驶员吧。
失去了政府支持而转入地下化的军队并没有因此失去纪律，所有部门的人依旧按照以前正规军的那一套规矩，井井有条地进行自己的工作。王杰希把基地逛了遍，科学部门的数学家用密密麻麻的公式向他演算着下次怪兽进攻的预测时间，生物学家们把怪兽的遗骸支解分装在灌满福尔马林的容器中。科学研究的事情王杰希是不懂的，那些科学家们也不指望他能懂。出了科学研究部门，王杰希一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前往何处──新兵训练要两天后才开始，王杰希对香港不熟悉，眼下也不能指望有谁能当他的向导。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回到自己的寝室去。
居住区在基地的另外一边，需要经过维修部门。教官的寝室是单人间，至少他能保证自己能好好休息，在这种几乎绝望的时刻，所有人即使仍然怀抱着希望，也是过着一天算一天，而既然暂时还没有哪只怪兽选择在此时发动攻击，那么就抓紧时间好好歇歇吧。
"王杰希！"在机甲维修的噪音里，他忽然听见有人喊着他的名字，是他很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眼前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子。"听说他们把所有基地都关闭了只剩下香港，我就想着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果然上午就听到你到基地的消息了。"
"所以你就特地来找我？"王杰希问道，比起这一身白大褂，他更熟悉对方穿着作战服的模样。"你也是从其他基地调过来的吗？这么多年了，你都在哪？"
方士谦笑了笑，回答的语气带点讽刺和感伤。"我一直在香港，从那件事情后，一直在香港。也是，你大名鼎鼎的王教官，怎么会管我的消息？"
"我一直在找你，是你自己藏起你自己的消息不让我知道的吧。那么多年，我只知道你不再驾驶机甲了，没想过你会回医院。怎么，你一直在香港基地当医生？"王杰希端详起他的前任搭档，方士谦瘦了很多，眼下有着明显的紫青，胡渣没有刮干净，整个人的气质和当年差了太多，当年的方士谦，不会这么不修边幅。
"一直在找我？你让我受宠若惊。可是我本来就该是医生啊，你忘了我本来就是军医学系毕业的了。"方士谦回答。"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出去吃一顿？我请。"
王杰希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好啊。"
他们离开时，基地的战备钟正好发出一声低鸣。
02.
方士谦带着王杰希走出军事基地，绕过好几条街来到一般居民的商业街，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间鱼蛋店，入座后要了两份鱼蛋和两瓶啤酒。周遭都是普通民众，吵吵闹闹地，让王杰希产生了他其实是生活在平凡年代，而不是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时代的错觉。他们没有穿着军服，混在人群里面根本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
"这里一直都是这么热闹吗？"王杰希问道。"我以为这种时机了，民众应该很恐慌，没想到商业街还是人挤人，一副和平时期的样子。"
方士谦不以为意。"有钱有管道的人早就飞往内陆逃难去了，留下来的要嘛是普通民众要嘛就是道上混的，在黑市里面道上的人吃得很开，你知道吗，还有人拿着怪兽遗骸去卖，号称有滋补作用，价格离谱得很。"
说着他耸耸肩，带着微讽的语气说道。"就算是一般民众吧，人总是要生活的，与其成天惶恐躲在家里，这里的人更倾向于该干嘛就干嘛，反正就算真的遭受怪兽袭击，不还有你们吗？"
鱼蛋和啤酒上桌了，鱼蛋是普通的鱼蛋，啤酒是嘉士伯。方士谦没有和王杰希客气，径自开了一瓶啤酒。"所以你这几年一直都在阿拉斯加？不开机甲了改行当教官？军队真是委屈你了。"
"他们说我的身体状况再继续驾驶机甲下去会出问题，再说了，我的搭档也不在了，他们找不到第二个能担任我搭档的人选。"王杰希说。"如果你没有躲进香港的医院让我找不到人，说不定咱们这几年都在太平洋沿岸大杀四方。"
"你这是怪我啰？但我怎么记得，你是少数能独自驾驶机甲的人？啊对了，因为独自驾驶机甲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就算是你也承受不住。"方士谦不咸不淡地说道。
他顿了顿。 "王杰希，我这几年之所以回到医院，是因为医院才是我本来就该待的地方。那件事情后我总算是明白了，我不是你们这种特种兵，我在错误的位置浪费了那么多岁月。在医院我可以发挥出更大的价值，退一步讲，至少不用担心出了一次任务就再也没有小命回来。"
王杰希没有动那碗鱼蛋。"你在医院也没有比较轻松，驾驶员都没法好好休息了，更何况是随时在备战状态的地勤人员。方士谦，你不是不喜欢驾驶机甲，那时候的你多风光，你不该就这样一蹶不振。"
鱼蛋店里的电视机正巧播放着关于前几天生命之墙被破坏的新闻，那个画面让王杰希和方士谦都回想起了当年他们驾驶机甲保护城镇，被媒体追捧为明星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太年轻也太天真，总以为自己能永远战无不胜。
"但至少我在医院不用担心下一秒就没命\"方士谦咬了一颗鱼蛋咀嚼着，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可是我怎么记得，当初你才是那个最喜欢出任务的人，你总是说喜欢揍飞怪兽的快感。"王杰希说道，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方士谦从他的话语里面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味。
方士谦沉默着不回答，只是机械性地一颗颗咬着鱼蛋，不久他用完了整份鱼蛋，拿起纸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嘴。"久别重逢，你就只是想跟我讲这些吗？那么我要先走了，医院工作繁重，没有时间在这里和你扯皮。"
眼看着方士谦就要离席，王杰希又叫住了他。"方士谦，你还记得咱们那时候的承诺吗？"
"记得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随时都要没命了，你还记挂这些小情小爱？"方士谦笑得很讽刺。"都过这么多年了，再提也没有意义了。"
"你都相信人类不会陷入绝境，为什么不能相信爱情？"王杰希没有放过方士谦。
"谁说我相信人类不会陷入绝境的？"方士谦冷笑着。
王杰希一针见血。"如果你不相信人类还能反击最后取得胜利，那么你就不会在军医院里面坚持那么久了。"
"......王杰希，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方士谦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位置上。"你知道吗，前几周医院收了两个重伤患者，都是驾驶员，我敢打赌其中一个一定是你教出来的，他的驾驶技巧和作战方式和你至少有七分相像，高英杰你认识吧。"
王杰希有股不太好的预感。"英杰是我带出来的没错，他怎么了？"
"上次广岛不是受到袭击吗？军方派出去的就是高英杰他们那组，高英杰，还有他的搭档乔一帆。怪兽勉强被击退了，新闻里面只报导了这个，但是你没听说吗，他们的机甲被怪兽扯成了好几块，驾驶舱毁损。"方士谦缓缓说道。
"高英杰还好，住了几天加护病房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但是乔一帆就没有那么幸运，他被送来医院时一度失去生命迹象，抢救后恢复了心跳，但现在人还在加护病房躺着，状况一直没能稳定下来。"方士谦疲倦地揉着脸。"高英杰恢复意识后一直在问乔一帆的情况，我们没有人敢告诉他真相。"
方士谦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说出了口。"他们是半年前调来香港基地的，那天刚好巡逻到日本沿海。你知道吗？在那次任务之前，我听说高英杰才刚向乔一帆求婚，乔一帆答应了。"
王杰希愣住了，张开嘴巴却又讲不出话来，他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方士谦见状也没笑话他，只是喊了老板来买单，临走前留下一句话。"王杰希，这个年代不要去追求爱情了，活下去吧，不管怎么样，就算活的再狼狈，也要保住性命。性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啊。"
王杰希看着方士谦的背影，忍不住还是开口了。"方士谦，关于柏清的事情，我很抱歉，真的。"
方士谦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停下离去的脚步，只留给王杰希一个落寞的身影。
03.
新兵训练第一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基地里以首席工程师肖时钦为首的一群技术人员正在为即将测试机甲驾驶的驾驶员们穿上连接神经元的作战服。王杰希站在指挥部没有上前，只是默默等待地勤人员们的事前准备。
这次即将进行机甲试驾的严格来说只有一个新人，是一个外貌和气质兼具的年经女孩，即将和她搭档的则是王杰希还算熟悉的刘小别。王杰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小别了，这些年他都在安克雷奇，而刘小别从那件事情之后依然担任机甲驾驶四处作战，只是再也没有固定的搭档。
他看着刘小别冷然地穿上作战服，右手抱着头盔，和身旁可能即将成为他新搭档的女孩不同，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冷冷地看着工程师们在身边转来转去，肖时钦的叮咛也不知道他听进了多少──也是，他驾驶机甲那么多年了，还需要别人叮咛他注意事项吗？肖时钦的苦口婆心恐怕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那个即将成为驾驶员的新人。
那件事情过后，他变了，方士谦变了，刘小别也变了。他们都不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不会哭，却也不再笑了。
"喏，老王你发什么呆呢？你可是要负责训练的教官啊。"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他，他回头一看，是这几年也坚持在前线作战的叶修。和所有随时待命的备战人员一样，叶修的眼下也是一片紫黑，嘴里叼了根烟，双手插在军服裤子口袋里，一副没有正形的模样。"小唐的数据你看了吧，她很有潜力，模拟机训练百发百中，而且一直很希望成为机甲驾驶员。这么好的苗子你别给浪费了。"
"我看了她的资料了，资质不错，但我不认为她能和小别成为搭档。猎人计划都被取消了，你哪里找来这么个新人的？"王杰希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点上。以前他是不抽烟的，因为医学系出身的方士谦会一直向他叨念着抽烟对人体的坏处，然后塞给他一堆不知道从哪来的维生素丸，可是现在，方士谦已经管不着他了。
叶修得意地笑笑。"你说看了她的资料，那你没发现小唐她是唐氏集团的千金吗？全中国的机甲都是唐氏集团制造的，她可是从小就向往驾驶机甲了，常常瞒着父亲往基地里跑，和管理模拟设备的陈老板混的熟了，就经常借着陈老板的关系开模拟机。后来我和沐橙来了香港认识了她，发现她很有天赋，有空时就指导她一点，她自己也争气，练得很勤快，可惜香港之前一直没有专门的训练教官，就没能让她真正上一次机甲，这你不是来了吗，记得好好训练人家啊。再说了她和你们刘小别的作战方式很相近，怎么就铁口直断她不能成为刘小别的搭档了。"
王杰希没有和叶修争辩，只是淡淡地问着。"那么苏沐橙人呢？"
"补眠呢，昨晚小唐拉着她做了一个晚上的模拟训练，她说她再不睡觉，会显老。"叶修半开着玩笑。"他们俩个也穿好作战服要上机甲了，你身为教官还能继续跟我聊天啊？"
王杰希灭了没抽几口的烟，走到指挥台前。肖时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座位前，有条不紊地指挥起了机甲和驾驶员之间的连接。"驾驶员都就位了，好......开始通感，连结良好......"
电脑屏幕闪过各式各样的数据和图形，王杰希不能完全明白这些数据的意义，但是当了多年教官，他至少知道目前情况正常。然而王杰希并不认为事情会这么顺利。唐柔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她甚至到了现在才真正上了机甲，而她的搭档却是刘小别......她能承受那些记忆吗？
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默不作声地走到了王杰希后头，他看了眼电脑屏幕。"不错啊，我觉得能成，正好刘小别也一直没有固定搭档吧，小唐训练起来，咱们总算又多一组机甲驾驶员了。"
"......她没有通感的经验。"王杰希却忽然开口。叶修还来不及问详细，肖时钦却发出惊呼，驾驶台前的机甲开始不受控制，机甲的左手臂亮出了原本隐藏的利剑，似乎下一秒就要往基地里砍下。一时间大部分围观的人员抢着撤离，指挥台下的维修部门已经乱成一团，连指挥台上的工程师们都忍不住惊慌。
"报告教官，唐柔追兔子了！正在想办法安抚她，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刘小别的声音透过无线电通讯器传出来，情况虽然紧急但他的语气却依旧镇定。
王杰希试图和唐柔说话。"唐小姐？醒醒，不管你看到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不要追兔子了，那些回忆都让它们过去，快醒醒！"
机甲的左手臂依然没有放下，但利剑也没有砍下来。唐柔的表现出乎叶修意料之外，但他没有时间惊讶。"小唐，你听王杰希和刘小别的，你冷静下来，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管，那和你无关！"
"小别，能叫醒她吗？"王杰希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下达命令。
"她现在处在我的回忆里面，她看到柏清了......她现在很惊慌很害怕，听不进去我说的任何话！"刘小别报告道，他也正在尽力尝试让唐柔冷静下来。
王杰希指挥道。"小别，你把她从你那段回忆里拖出来，你好好利用通感，想点别的事情，开心一点的，不要让她看到那件事！"
刘小别没有再回答，显然正专心在安抚唐柔，指挥台上的人们紧张地看着眼前不稳定的机甲数据，担心那把利剑随时会砍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机甲的左手臂终于收起利剑缓缓放下，王杰希听到了有人发出叹息，但他没有心情去管那些事情了，他快步走到机甲驾驶舱的出口，那边刘小别抱着唐柔也出来了。
唐柔的头盔被卸下，女孩原本的神采飞扬不见了，鼻血沾满那张漂亮的脸孔，她的眼神空洞呆滞，对身边所有人事物都没有反应，显然还没缓过来。王杰希正要开口指挥，耳边却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语调愤怒。
"不是就是个训练吗，怎么着，你们是打算把基地拆了？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你们搞成这样！"方士谦领着一群急救人员抬着担架急急忙忙地冲过来，也不晓得是谁在什么时候通知他训练出了状况。
"这个女的叫唐柔是吧，先给她做检查，安排精神科和神经科医师过来会诊！\"方士谦下令道，自己亲自把唐柔抱上担架，又瞪了王杰希一眼。"这下可好，我看她住院几天是跑不了了，你最好祈祷她没受太大伤害，咱们医疗资源不够了。"
方士谦一嗓子吼完，又风风火火地带着医疗人员离开──人命的价值胜过一切，没有人知道唐柔究竟承受了多大的伤害，他们只能尽快给予她医疗救助。
王杰希看着方士谦离开，方士谦的身影消失后，他转头，望向了还在惊乍之中的叶修。"我说过了，她不可能成为小别的搭档，我太了解小别了......如果在这之后唐小姐还有能力并且有意愿担任机甲驾驶员，请给她找个新的搭档人选吧。"
叶修沉默着，和王杰希在指挥台前站了很久很久，连手上的烟熄了也没察觉到。
04.
谁都没有预料到，下一次怪兽的袭击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连研究部门的科学家都失算。
本来军队里所剩有战斗力的机甲和驾驶员都很有限，再扣除掉伤兵后能出动的人就更少了。那天来袭的只有一只怪兽，初步判断是第四代，冯将军派出了叶修和苏沐橙，以及喻文州和黄少天两组人马应战。他们四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出发前都很镇定，也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务平安归来。上机甲前，他们甚至都还在互相开着玩笑。
"我说这怪兽怎么都选在大半夜攻击啊牠们都不用睡觉的啊？不过就是一只四代怪兽有必要派两台机甲出战吗冯将军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黄少天依旧叨叨絮絮，一边穿着作战服一边抱怨。
肖时钦一边校正数据一边回复他。"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吧，两台机甲一起作战还能互相策应。"
"少天儿啊你就别太猖狂了，要是大意就没命了啊。"叶修也说，他的语调罕见地带着严肃。
来帮忙的王杰希把校正过的头盔递给要出战的驾驶员们。"黄少天，你怎么就不能安静点呢，静下来用用大脑不是很好吗？"
黄少天气得哇哇大叫。"你们怎么一个一个都针对我，文州你也不帮我说句话，我又没说错，四代怪兽咱们这里的人都打过几只了得有超过一打了吧，明明就是一台机甲能解决的事情何必浪费资源呢，还有王杰希你是在嘲笑我没有头脑吧，我告诉你啊我可聪明得很呢，等我回来咱们电子游戏PKPKPK，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爸爸！"
"好啦少天，赶快把怪兽打死我们就能回去休息了，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喻文州连忙安抚着黄少天。
在场唯一的女孩儿苏沐橙只是笑着戴上了头盔。
驾驶员们进了机甲驾驶舱后，准备好作战的机甲被军机运送到外海要和怪兽战斗。王杰希不是驾驶员、不是指挥官也不是工程师，照理来说眼下这个情况没有他的事，但他总有股不祥的预感，横竖也睡不着了，就跟着上到指挥台。指挥台上工程师们忙得团团转，倒是谁也没有余力注意他了。
这场战斗的先锋是"蓝雨"号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兴欣"号的叶修和苏沐橙则在后方约两百米处跟进。"蓝雨"很快就回报遇到了那只怪兽，副驾驶黄少天亮出机甲左臂的长剑，挡下了怪兽的一次攻击。
"报告，怪兽对我方进行多次攻击，目前我方尚未找到反击时机。"黄少天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蓝雨的作战方式向来是黄少天先出手格挡怪兽的攻击并且找机会先对怪兽进行初步攻击，而正驾驶喻文州则除了主导反击外，最重要的是观察怪兽的弱点藉此判断如何给予怪兽致命一击，两发等离子炮都装设在机甲的右臂上。
这边喻文州还没有出声，众人只听到阵阵打斗的声响，以及黄少天出口的那些无意义的语助词。然而很快黄少天似乎就发现了怪兽的破绽。"哈哈让我抓到了吧看我给你一剑......咦不对，为什么没有效果\"
冯将军从黄少天的语气听出不对劲。"什么情况？蓝雨快报告！"
"我方以屠兽剑多次对怪兽进行攻击，但怪兽毫发无伤......"黄少天骂了一句粗口。"报告，我方遭受怪兽尾部撞击，机甲下肢破损，海水倒灌进来了！"
冯宪君还没下令，喻文州终于说话了。"少天，你帮忙用剑吸引怪兽注意力，我负责发射等离子炮。报告，我方现在预定向怪兽腹部发射两发等离子弹，请工程部门预备！"
怪兽的腹部没有甲壳保护，攻击怪兽的腹部是击退怪兽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冯将军没有反对，于是肖时钦连忙预备等离子弹发射。"蓝雨号等离子弹蓄力中，准备发射......倒数，三、二、一！"
无线电里传来炮弹发射的巨大噪音，然而战斗却没有结束，喻文州的声音紧接着又传过来，他的声音还是保持着镇定，但出口的话却让众人心寒。"报告指挥部，等离子炮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怪兽只受轻伤......这不是第四代怪兽，这是第五代怪兽！"
"蓝雨号报告目前机甲和驾驶员情况！"
"等离子弹已发射完，现在正在用屠兽剑和旋刀和怪兽肉搏，机甲多处破损，驾驶舱暂时还没有受损，蓝雨号请求支──"喻文州的报告进行到一半，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冯将军向无线电又喊了好几声，却怎么也连络不上蓝雨号上的两位驾驶了，他连忙转问兴欣号。"兴欣号报告目前战场状况！"
叶修的声音听起来很严峻。"蓝雨号似乎失去动力，目前只看见怪兽攻击蓝雨号，但是蓝雨号没有反击，蓝雨号被击倒，整台机甲没入海水......喻文州，听得到吗？撑住，我们就来支援了！"
共通频道上面依然没有出现喻文州或黄少天的声音，过了约一分钟，机甲搏斗声和叶修的声音再度同时传来。"报告指挥部，蓝雨号已经沉没，驾驶舱破损，目前无法确定驾驶员下落。我方正用旋刀和屠兽剑暂时格挡怪兽攻击。请求使用等离子炮！"
"等离子弹对怪兽没有用，你怎么打算的？"冯将军脸色非常难看。
"目前正在使用屠兽剑在怪兽腹部进行进一步伤害，似乎有成效，我方申请使用等离子炮再对怪兽腹部进行攻击！"叶修咬牙切齿。"我就不相信这家伙打不死！"
"太冒险了，拉开和怪兽的距离，我准许你们用远距离导航核弹！"
苏沐橙发出惊呼。"不行！距离岸边太近了，发射核弹会让岸上受到严重辐射污染！"
"我方依旧决定发射等离子弹，沐橙我拖住这该死的家伙，你来发射等离子弹......报告，兴欣号再次申请使用等离子炮！"叶修的声音伴随着机甲旋刀砍向怪兽的声音传过来。
现状已经不容许任何人犹豫，冯宪君下令准许等离子炮发射，于是肖时钦又忙着校准兴欣号左臂的等离子炮。"等离子炮准备中，请副驾驶瞄准......蓄力中.....发射！"
巨大的爆炸声响从无线电里传了过来，可是这一次依然没有等到胜利的消息，等离子炮发射后几秒，机甲肉搏的声音还是清晰可闻，这次不用冯将军询问，所有人都知道又失败了。
"啊──！"忽然苏沐橙发出了惨叫声，她的声音里面藏着那么浓厚的痛苦和凄惨，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紧接着就是叶修的声音，就算是隔着无线电波也能感觉出来他讲话都很勉强，似乎正在忍受巨大的痛楚。"沐橙！可恶......"
"兴欣号报告，到底发生什么了！"就算是对抗怪兽经验老到的冯宪君，现在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怪兽受到刺激，喷射出大量强酸，机甲被大面积腐蚀受损，驾驶舱也破损了，我左臂受伤，沐橙......副驾驶全身被强酸喷溅，失去作战能力。"叶修艰难地回报。
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冯宪君一拳头砸在桌上。"兴欣号还能移动吗？撤离战场，我派遣支援过去！"
"来不及了，怪兽就要往岸上去了......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还有最后一颗等离子弹，请求发射！"叶修狠狠地说。
"你打算做什么？不要违抗命令，快撤离！"
叶修的声音里有种要和怪兽同归于尽的狠劲。"相信我！兴欣号再度申请发射等离子弹！"
那个深秋凌晨的香港外海，等离子弹连同怪兽一起爆炸的声响吵醒了许多原本正酣睡的居民们。
05.
夜深了，王杰希握着根训练用的木棍站在武术训练场。自从下午从冯将军的办公室出来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练武，就算已经三更半夜也没有要回寝室的意思。他停下来随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脱下了白大褂的方士谦穿着训练服也拿着根木棍，满脸疲惫地看着他。
"你终究还是没有拒绝。"王杰希望着方士谦手里的木棍。
"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方士谦自嘲的笑了。"机甲驾驶本来就不够了，又出了这档事，科研部门那些学者们估计还在分析下一次第五代怪兽来袭的时机，也许牠们还会成群结队的来。工程部门改装咱们那台老机甲忙活一整天了，肖时钦大概又要熬好几个通宵吧。"
王杰希没有马上接话，他们安静地对看了一会儿，王杰希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叶修他们还好吗？"
"叶修？那家伙真够爷们，居然想到把机甲右臂塞进怪兽嘴里让等离子弹在怪兽体内爆炸这种作战方法，他和苏沐橙没死真是奇迹。你说他的伤势啊，不过就是左手臂严重灼伤、全身多处骨折、脑震荡、还有各式各样的擦伤、撞伤和炸伤，死不了，只是恐怕短时间恢复不了。要说的话苏沐橙更惨，抢救了一天，勉强算是保住她的命，但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醒过来了，就算她能恢复意识，她也已经彻底毁容加上重度残废，这辈子是再也开不了机甲了。"方士谦垂下眼，王杰希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喻文州他们呢，找到人没有？"
王杰希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搜救队都没有放弃，在蓝雨的残骸附近一直找，但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方士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起表看一眼──他戴的手表，还是王杰希当年送他的那一块──距离喻文州和黄少天失踪已经将近二十小时，他们都明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那么，你就这样训练了一天吗？"
"和你一样，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王杰希回答。"那么多年没开机甲了，临时要替补驾驶员的工作，只好加强训练找回以前的感觉了。倒是你，在急诊室忙了一天，现在还要练武吗？"
"我也只有现在有时间练习了。"方士谦淡淡道，他走到练习场的角落，放下木棍做着拉伸。说是多年没有训练，方士谦做伸展操的动作依然那么标准，他的柔韧性一点也没有减少。
王杰希看着方士谦做拉伸，忽然开口了。"等等和我对打一回吧。"
方士谦没有停下动作，他甚至没有回头望向王杰希。"为什么？各练各的吧。你是想测试我的武艺有没有退步，还是想看咱的通感还有多强？通感这回事用不着对打，你明知道咱们之间一直都有通感的。至于比武，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你。"
"不是为了测试通感，也不是为了看你的武艺。"王杰希回答道。"就是纯粹的打一场吧。"
方士谦正好做完拉伸，他敏锐底察觉到王杰希藏着没有说出口的含意，转身过来朝王杰希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俩个人各自走到练习场的中央，礼节性的朝对方一鞠躬。没有人说话，大半夜的也没有其他人观看他们训练。鞠躬后双方依然没有动作，彷佛都在等对方先攻击。
先出手的是王杰希。他握着木棍朝方士谦左肩劈下，被方士谦的木棍挡住，然后方士谦双手交叉，连带着他握着的木棍跟着转了半圈，不但化解了王杰希的攻势，还让王杰希露出了破绽，方士谦的木棍末端正指着王杰希的腹部。王杰希没有慌张，气定神闲地反手一棍，又把方士谦的攻势化解掉。两个人稍微拉开了距离，方士谦维持着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王杰希也维持着备战的姿势，一时间训练场上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几分钟后方士谦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他压低了身体重心，木棍往王杰希腰腹扫过去，王杰希侧身避开，但方士谦又将木棍转了半圈，往王杰希的头部击去，王杰希连忙用木棍党下方士谦的招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方士谦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地过招，一招比一招更凶狠，最后干脆丢了木棍直接肉搏。
方士谦挡下了王杰希的拳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转过身就要给人一个过肩摔，王杰希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在空中调整好姿势，落地时双脚着地，稳稳地蹲在地上，然后借着方士谦还来不及反应，趁势又是一个扫堂腿让方士谦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眼看王杰希又有下一步攻击，方士谦连忙在地上滚了几圈拉开和王杰希的距离，但王杰希直接扑上去又是一记拳头......这回方士谦也动怒了，右腿狠狠地踹了王杰希一脚，翻过身来把王杰希压在身下，正当他打算补上一拳时，王杰希带着他又翻了身，换成王杰希压住方士谦......
他们对打这一场，不是为了训练，而是为了发泄。为了发泄自己对怪兽来临时的无能为力，也为了发泄对战友们死伤的悲怆。
袁柏清、喻文州、黄少天、叶修、苏沐橙、高英杰、乔一帆，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是最好的伙伴，都在最好的年纪，却因为怪兽来袭而失去了太多，甚至赔上了性命。凭什么要他们付上那么惨痛的代价？凭什么最后好端端活着的不是他们？
最后，他们终于打累了，并肩躺在训练场中央，木棍早已被丢到角落去。方士谦望着训练场上太过刺眼的白灯问道。"如果有一天换我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记得柏清了？"
"会有人记得的，我、小别，还有很多认识柏清的人。柏清的牺牲不是你的错。"王杰希也望着天花板没有看向方士谦。
"就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他也不会跑去当机甲驾驶，他就应该好好待在医院里面的。"方士谦回答。
王杰希低声叹息。"不管怎么样，柏清都是因为和小别有通感，军队又一直都很缺驾驶，所以才被挖掘去当机甲驾驶的，不管是不是你开创了医学生改当特种兵的先例，柏清迟早都会被选上的......方士谦，ˊ这么多年来，你不用一直背负着那么沉重的负罪感，柏清牺牲那天，咱们都尽力了......"
"不是我的错吗？"方士谦冷冷地说。"就算你说的对吧。那么如果换成是我，会有人记得我吗？"
"我不会忘记你的。"王杰希轻声说道。"就像这几年，我就算人在阿拉斯加也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我不会忘记你，也不会放弃你的。"
06.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方士谦和王杰希都在忙着重新适应驾驶机甲。科研部门运算出来下一次怪兽来袭的时间约在两星期后，而经过上次的战斗损失了两组机甲驾驶员和两具机甲，对于战力早就捉襟见肘的军方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方士谦又重新被调到外勤部门，他那件白大褂好好收在自己的寝室内，没有人知道它会不会有再度派上用场的那天。他们抓紧所有能利用的时间，不是在练武场进行武艺训练，就是穿上作战服连结通感试驾机甲。对他们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模拟机训练已经没有必要了。
其实不只他们，所有基地里还能作战的机甲驾驶们都在刻苦训练。每个人都明白，世界的存亡都掌握在他们手上了──可笑的是，那怕生命之墙被一再证实根本没有保护民众的作用，各国政府们依然不愿意重新启动猎人计划。
转入地下的军队组织不得不和黑市合作，冯宪君也不知道提供了道上什么好处，但至少他保证了军队里面每个人都能摄取到足够的新鲜蔬菜和肉类，有时运气好，还会有热带水果能吃。在餐厅里，偶尔会有人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想念樱桃、想吃苹果，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不可能的妄想──在这个年代，能活下来吃到一根香蕉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了。
工程部门的技师们以肖时钦为首，夜以继日地改装机甲，试图让仅剩的没几台机甲能应付的五代怪兽的攻击。有了叶修和苏沐澄的前车之鉴，他们加强了机甲的抗腐蚀性和坚固性，听说还打算加装更多更强力的等离子炮弹、□□，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要在机甲上装上核反应炉。
当时很多驾驶员听到了消息都开着玩笑，说是加装了核反应炉不知道是打算帮助驾驶员们消灭怪兽呢，还是让驾驶员们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能自爆核弹顺便拉着怪兽当靠背。像这样的笑话，在驾驶员间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都需要放松，让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稍稍冲淡对于任务和死亡的恐惧。道理方士谦都懂，但是他始终做不到和其他驾驶们一起为了这种玩笑打闹。
生和死是太沉重的议题。当年他曾经和死亡擦肩而过，后来又在军医院里面看过太多生生死死，他做不到拿着人命开玩笑。
幸也不幸，方士谦和王杰希的通感始终没有断开过，这让指挥部门的人感到庆幸，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又多了一组机甲驾驶，对于人手紧缺的战斗部门而言不无小补。
似乎在那次第五代怪兽来袭事件后，方士谦就已经认命了，他不再抗拒驾驶机甲，对于所有的艰苦训练照单全收而没有丝毫怨言。几次训练下来，通感让方士谦了解了王杰希这些年的咬牙坚持，也让王杰希看见了方士谦这些年的行尸走肉，他们都是老手了，从来不曾发生过追兔子的意外，但在一闪而过的记忆内王杰希还是读出了方士谦一直以来的愧疚。
王杰希很想告诉方士谦其实他一直是个很好的战士，他想告诉方士谦是时候解开心结了──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全人类。可是当他每每借着通感察觉出方士谦内心的伤痛，当他每每看见方士谦结束训练后的表情，原本就在口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王杰希其实很想问方士谦，那时候的约定真的不算数了吗？当年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甜美回忆，难道都没有在方士谦心里留下那怕一点痕迹？王杰希没有在通感里找到答案，而他看着勉强自己重新驾驶机甲的方士谦，这样的问句也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那天晚上警报响起前，王杰希正在自己的寝室内把玩着一个铺了红丝绒的小盒子，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本来是要给方士谦的，在好几年前就该给了，却始终没有机会送出去。他正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东西送出去呢，基地的警报声就响起来了，寝室外头有个勤务兵敲他的门。"冯将军指派你们出任务了！"
王杰希连忙把精致的小盒子好好地收进抽屉里，穿好外衣打开房门，正好看见对面房间的门也开了，方士谦也收拾好自己准备上战场，军牌在他胸前反射着走廊的灯光。"只有我们吗？怪兽现在在哪里？"王杰希问道。
"目前侦测怪兽还在通道出口附近，但正快速地往我们的方向来袭。目前工程部门只来得及加强完你们这一组的机甲，所以这次只有你们。"勤务兵是个新人，看起来很不安。"这是第五代怪兽，只有一只，但是只有你们可以应战......"
王杰希拍拍勤务兵的肩膀，朝方士谦递过去一个眼神，两个人心有灵犀地朝驾驶台快步走去。穿上作战服时，冯宪君正在一旁下达指令。因为只有一台机甲能应战，所以指挥部要求他们在马里亚纳海沟附近拦截下怪兽，说是这样可以减少岸上人员伤亡。
王杰希看见方士谦藏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他们都明白冯宪君的潜台词。选在马里亚纳海沟，另外一层考虑就是万一他们也拦不住怪兽时，用核弹自爆和怪兽同归于尽能尽可能地减少对岸上的辐射污染。指挥部怕是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军机把他们驾驶的机甲投放到马里亚纳海沟附近，他们直接下落到了海沟的深处，和怪兽碰个正着。怪兽看见他们，直接扑了上来用前腿给了他们一记，方士谦反应快，伸出屠兽剑挡下了这次攻击。
方士谦没有开口王杰希也没有说话，他们依然有着相当的默契。这边方士谦快速地连用利剑攻击怪兽，虽然没有对怪兽造成太大的伤害，却也把怪兽打退了好几步。"报告指挥部，我方申请使用加强版等离子炮。"王杰希朝着无线电要求。
无线电里传来肖时钦的声音，他正忙着协助王杰希他们校准等离子炮。那边方士谦没有闲着，屠兽剑连连出击让怪兽找不到攻击的空隙。就在怪兽被方士谦的剑逼得向后倒而露出腹部时，王杰希抓准时机开炮。
加强版得等离子弹威力确实比上一代好，却也没能给怪兽带来致命的打击，反而让怪兽受到刺激而喷出强酸──就好像是叶修他们当时遇到的情况。幸而机甲防护已经经过升级，这次的强酸只腐蚀了部分机甲外壳，没有对机体造成太大的破坏。
王杰希和方士谦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几步，操作机甲使机甲拉开和怪兽的距离，正好躲过了怪兽又一次的攻击，但是怪兽接连下来尾部又狠狠扫过机甲，驾驶舱的两个人失去平衡倒地又很快地站起身来。
方士谦依旧操作着屠兽剑，一次又一次地格档怪兽的攻击，他一剑一剑地砍着，怪兽被他砍出了好几条深深的伤口，但那把机甲左臂的屠兽剑也逐渐出现缺口──他们明白，再这样下去只是耗掉自己的体力，根本无法解决怪兽。
"报告，现在怪兽身上已经出现多处伤口，行动也变得比较缓慢了，请求再度发射等离子炮！"方士谦在格斗的空档中大喊。
第二发等离子炮很快地发射出去，后座力又让两位驾驶员往后一跌。然而这次的攻击依然没有彻底击倒怪兽，身受重伤的怪兽此刻凶性大发，又扑过来一爪又一爪地攻击机甲，方士谦试图格挡，但机甲的屠兽剑却断了，王杰希连忙帮着用右臂的旋刀勉强挡住怪兽朝驾驶舱来的那一击，但是机甲已经失去平衡倒地，方士谦闷哼一声，王杰希心中暗叫不妙，方士谦撞到头了。
驾驶舱内警报大响，他们的机甲四肢都受损，海水倒灌进来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肖时钦的声音从无线电传过来。"王杰希，方士谦的氧气供应系统坏了，他快没有氧气了！"
王杰希心里暗骂一声。"方士谦的氧气还能撑多久？"
"大概五分钟。但是目前看起来新升级的等离子炮对怪兽的攻击效果也不好，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肖时钦忙道，王杰希听见了他敲击键盘劈哩啪啦的声音。
这时冯宪君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王杰希、方士谦，你们两个快点进入逃生舱，启动核反应自爆系统让机甲和怪兽一起爆炸，你们别撑了，快逃！"
"唔......不行的，副驾驶这边的逃生舱已经被刚刚怪兽那一击破坏了......"方士谦撞的不轻，此刻他几乎是拚了命地在讲话。\"我来启动自爆系统，王杰希你......"
然而王杰希却比他动作更快，他扛起了头晕目眩而没有多少行动能力的方士谦，把他送进自己正驾驶的逃生舱，又把仅存的氧气全部都给了方士谦。
方士谦在通感里觉察到了王杰希的想法，他死命挣扎着，但受了伤的他气力比不过王杰希，他爆了一句粗口。"王杰希你别乱来，你、咱们还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你快要没有氧气了，机甲也受损了，等离子弹对怪兽效果不好，肉搏只会耗光咱们的体力，等咱们力气放尽了，怪兽还是会袭击岸上。"
王杰希很强硬地说道，明明是生离死别的场面，他却忽然不再恐惧了。他准备把逃生舱的舱门关上，却又在舱门彻底关闭前笑着对方士谦讲了几句话，然后他把唯一的逃生舱放出了随时会解体的机甲，确定逃生舱已经上浮了足够远的距离后，朝怪兽扑了上去，死命抱住怪兽的同时启动了核弹自爆系统。
而在一万米的海面上，逃生舱终于浮上水面，舱门上浮成功后自动打开，方士谦躺在里面，泪水淌满整张脸庞。
07.
"方士谦，等你回去后到我的寝室去，桌子右边第一个抽屉有我要给你的东西。对不起拖了这么久，我爱你。还有，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