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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后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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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点点暗沉了下来,窗外的寒风像恶狼一样咆哮,树枝树叶被吹得到处都是,大街上一片狼藉。
周许最终还是穿上了严居阁带来的衣服,套上了袋子里的围巾。
两个大男人在一起过日子能怎么过?要不是严居阁还算一个有教养且很有仪式感的人,周许估计都把严居阁带得和他一样。比如,不穿衣服在家里闲逛,抓着衣服就穿,不管是谁的。
事实上,之前他也真的和严居阁衣服混穿,因为体型相近,而严居阁的衣服大部分都比较宽松,穿在他身上也刚好,没心情在同一个屋檐下还专门分出这是谁的衣服,通常都是随便收一件衣服就穿,也不会管是谁的。
不过严居阁一开始比较讲究,说自己不穿小孩子的衣服,直到后来洗澡时周许给他拿衣服,周许随便就在自己的衣柜里抓出来一件白T,一条短裤塞给他时,他也就渐渐接受这种局面了。
渐渐的,周许就不太能分得清自己的衣服和严居阁的衣服了。
比如这条围巾,他们俩都围过。但他发现自己哪怕知道了严居阁是gay后,其实也并不反感围上它。
严居阁始终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周许走在黑压压的大街上,踩着未完全消融的雪水,树叶、枝干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即使是裹着围巾,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脸像被刀子刮着一样疼。
可他无暇顾及,他后悔了今天对严居阁的所作所为。
白天的时候,他和段弈坦白了自己和严居阁闹掰的事情,也跟他说了其中原由。
段弈当时的话现在还回荡在他脑海中。
“这年头gay多常见啊,严老师就算是gay也不足为奇好吧?行,我知道你恐同,但是你不也不恐严老师吗?这就说明不是所有的gay都和你刻板印象中的一样,再说了,你严老师对你那是亲情,和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又不一样。你就为了这个和他吵架,你也太不是人了吧?他对你多好啊,你现在就像个白眼狼还反咬了他一口。是不是gay重要吗?你又不和他谈恋爱,你只要知道他对你好,他对你来说只是亲人,你们有什么不能正常相处的?”
“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们年龄相差也不大。我知道你害怕,你担心,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要看上你早就看上你了,轮得着你担心?你要实在不放心,觉得你自己长大了,害怕他吃窝边草,你就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要做过于亲密的事情就好了。至于像你那么偏激吗?他给你送衣服送排骨汤,你就直接叫人滚?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愧疚占据了周许整个大脑,他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呼吸都困难。而现在眼前还在一幕幕倒映着今天严居阁离开时那受伤的眼神,他每回想一次,就觉得心被揪着疼。
他一定是要给严居阁道歉的,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丢面子就算了,万一严居阁不理他了怎么办?
不,不管怎样他都要去,是他对同性恋的偏见太大,才把刀子插进这个最爱自己的人心里的。
周许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家酒吧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他是这的常客了,老板叫陈无声,比他大个几岁,是他的发小,也是他自父母遇难后,除了严居阁以外最亲近的人。
他打算去寻求帮助。
他来到了吧台前,却没有看见往常悠闲靠在这里的陈无声。酒保认识他,知道他来这几乎都是找老板,就给周许指引了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陈无声的VIP会客室。周许有些犹豫过不过去,但急切的心情确实没耐心等下去,思虑了几秒钟,他还是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陈无声看着旁边烂醉如泥的严居阁,又看了眼他特意叫来的那几个漂亮的小男孩,按了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他刚准备站起来,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正准备发怒说哪个不要命的敢进来这里,转过身就看见了一脸委屈站在门口的周许。
这一下子,让陈无声更头疼了。
他让那几个小男孩快走,活动了一下面部的肌肉,挤出一个笑容走到周许面前,抱了抱他,尽力挡住周许的视线,“你这小子,怎么又不打招呼就来了?”
周许瞟了一眼那从他旁边出去的那几个清秀但是穿得花里胡哨还化着妆的小男孩,经过他时,还有两个胆大的向他抛了个媚眼,接收到眼神的那瞬间,他就像被硬塞了一口屎一样难受,忍不住眼底的厌恶,“你这怎么还做这种生意?”
陈无声笑而不语,转移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想到找我了,走,我们换个地方聊。”
谁想到周许直接推开他往里面走去,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就在这里吧,我也不介意他们。”
陈无声连忙上前想拉住周许,没想到周许走太快,直接走到了沙发前,看见了喝得烂醉躺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
男人眼镜被摘下来了,脸和脖子都散发着潮红,衬衣纽扣被解开了两颗,露出了同样潮红的胸膛。
这一瞬间,周许大脑炸了,严居阁和另一个男人交缠在沙发上的场景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让他心底好不容易被愧疚浇灭的无名之火重新燃了起来。
联想到刚才离开的那几个男孩,周许的脑子似乎也被这屋内的暖气点燃了,他看向正走过来的陈无声,咬牙切齿道:“他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做这种生意?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你这下一步就要帮人开房了吧?突然把那几个鸭子赶走,你明天怎么给他交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明明给自己洗脑了很多遍,同性恋很正常,要学会理解包容。
可是就是忍不住......
周许说话十分尖锐,让本就烦躁的陈无声连笑容都撑不起来了,“你能不能改改你说话的方式?我做什么生意了,小严心情不好找我喝酒,我在忙找两个男孩陪他喝,怎么了?”
“找鸭子陪他喝?怎么,他上床前还得有必须要有个喝酒的仪式感?还是喝醉了就可以有更好的理由酒后乱性?”周许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冰冷。
“不是......关你屁事啊?”陈无声终于忍不住爆发,“我找鸭子怎么了?你怎么有脸来这里教训他的?他这五年跟供祖宗一样供你,你他妈就跟白眼狼似的,要不是因为你他会来找我喝酒吗?”
周许气结,酝酿半天就说出一句话,“......那你也不能给他找鸭子啊。谁知道干不干净,有没有病?”
“你看他像是碰过的样子吗?”陈无声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坐在了沙发上面,喝了一口杯子中的酒,冷漠地抬眼,“不是找我有事吗?不是非要在这说吗?”
周许看着那边已经晕趴的严居阁,虽然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但仍旧一如旧日般圣洁禁欲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严居阁将一直会是他心中神明一样的存在。
此刻他渐渐冷静下来后,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咆哮:他是干净的,他没有碰过那些人!像严居阁这样讲究又有洁癖的人,肯定是不屑于碰鸭子的。
他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坐在了陈无声旁边,心虚道:“其实,我想和小老师道歉来着......”
陈无声嗤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讽刺,“你就是刚才那样道歉的?”
周许尴尬地摸了摸后颈,可怜地拉过陈无声的衣袖,眼尾下垂,眼里闪着水光,“我说真的,刚才我也就是一时生气。可是我想通了,我真的想通了......这次事情比较严重嘛,和我之前犯的错不一样,你看你身经百战,教教我嘛。”
陈无声抽回自己的手,一脸冷漠,“我可不是严居阁,我不吃你这一套。”
“无声哥哥......”周许继续撒娇道。
“哄人你都不会?”陈无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真诚地道个歉,服个软,再用你刚才用在我身上的,对他使。你看他几时真正怪过你?”
周许沉默了一会儿。
回顾过往五年,严居阁多多少少也被他惹生气好几次,但他几乎都没怎么哄,他去找严居阁和好,严居阁也不会给他脸色看,似乎是他服软的那一刻,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就已经原谅他了。
他站起身来绕过陈无声,走过去坐到了严居阁身边,看着他醉得一塌糊涂的样子,愧疚割得他心疼,可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道:“这是喝了多少,你也不看着点他,他明天还要上课。”
陈无声对周许也是挺头疼的,他转过头看向严居阁,“真没喝多少,谁能想到他酒量那么差。”他看着周许担心的眼神,忍不住逗一逗他的心思,“你不知道他边喝边哭啊?说你不要他了,他陪了你五年,你就因为这点小事不要他了。”
周许沉默地听着,突然他抬起头看向陈无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同性恋?”
陈无声点了点头,“我跟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桌,你说呢?”
周许脸上表情复杂,忍不住问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同性恋的?”
陈无声见周许这副单纯的样子,无语的同时又觉得有趣,“变成同性恋?你以为他是孙悟空啊,说变就能变?他天生就是同,在我们对女孩懵懵懂懂地喜欢的时候,他反而对男生感兴趣。不过你不是恐同吗?他瞒着你也正常。”
这句话让周许的心跳掉了一拍,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是的,他记起来了,他曾经告诉过严居阁他恐同......
所以这才是严居阁瞒着他的原因,原来严居阁不是不把他当自己人,而是怕他像现在这样对他......
可最后,这种结局还是发生了。
周许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明白了。”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同性恋,但是同性恋本身是没有错的。周许,就算严居阁今天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他对你毫无保留的好,你也不能伤害他,你今天真的过分了。”
陈无声很少以这种兄长的姿态对他说话,本身他就十分愧疚了,再经过这么一教育,他就更加委屈了。
陈无声头更疼了,他真拿面前两人没办法,“算了,你们俩都是我的祖宗。你要实在看同性恋恶心,你们以后也就少见面吧。严居阁这边,我跟他好好说说,应该能够保证他不会主动去找你。”
“算了吧。”周许断然拒绝了,对着陈无声疑惑的眼神,他低声道,“我能处理好的,他的性向与我和他之间,没有关系。”
陈无声欣慰地笑了出来,“对的。”
周许把严居阁从沙发上扶了起来,看向陈无声,“送我们一程吧?”
“行,那你们在门口等我,我去把车开上来。”说着陈无声就走了出去。
严居阁有些沉,且身子软绵绵的,周许试了几种方法也没能把他扶起来。
严居阁身上滚烫的温度,转递到他身上,加上暖气的加持,竟也让他整个人燥热起来。
手心滚烫的肌肤触感,以及严居阁红扑扑的脸,殷红湿润的嘴唇,这副周许不曾见过的柔弱可爱的样子,似乎在挑战着他的神经。这一刻,他知道他完了,他以及无法像之前看严居阁那样看他了。
这么正经严肃的一个人,他原本以为只有严居阁出糗的时候才能看见他的可爱,可现在怎么连喝醉酒神志不清的时候都莫名可爱。
今天段弈问他严居阁和追他的那些gay的区别,他现在又有了一个重大的发现,就是严居阁很明显好看很多。
想到这里,周许心情好了许多。拿上了严居阁的眼镜和自己的书包,把严居阁给背了起来。
严居阁的家更近些,他们也就回到了严居阁的家里。
周许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看着倒在床上睡死的严居阁,叹了口气。
环顾四周,一切都那么熟悉。
这个地方,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了。
严居阁和那个小男孩在沙发上厮混的场景恍若昨日,他甚至现在想想也觉得恶心。
不过刚才陈无声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你看他像是碰过的样子吗?”有意无意敲打着周许的心脏。
他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抚了下他滚烫的脸,“所以你这是改过自新了?”
这种想法让周许稍微好受了些。
周许拿毛巾给严居阁擦了擦脸,脱掉了他的鞋子,正思考着要不要脱衣服给他擦下身上,他的大脑就开始出了提示音:严居阁是同性恋。
这种提示音让周许硬生生收回了准备解他扣子的手,快速逃离这个房间。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就懒得回房间,直接和严居阁一起睡了,他很享受严居阁给他带来的安全感。
说来也好笑,在无数个他控制不住想爸妈,控制不住害怕的夜晚,是严居阁陪着他度过的。
渐渐地,他就习惯了,甚至对严居阁产生了依赖,可严居阁一直很不喜欢和他一起睡,每次他在,严居阁就会睡不着,严居阁告诉他是因为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会失眠。
所以后来,不是特别严重的情况,他一般情况下不会去粘着严居阁要他陪着一起睡。
现在想来,严居阁不愿意和他一起睡,这也解释得通了。
现在这样看来,确实需要避嫌了,不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周许回到了自己房间,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人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想很多事情,他也在给自己洗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同性恋又怎样,严居阁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