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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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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携果真说话算话,前脚出了望舒阁,后脚就把赏赐送到。
一箱箱首饰珠宝,一车车绫罗绸缎,各色的用具琳琅满目,送来一批接着一批,堆满了大半个庭院。查验过后,就这么露天堆着,都不用阳光照拂,微微闪着光,显示出奇珍异宝的夺目耀眼。宫人们来来回回,连着搬运十几趟才勉强收拾整齐。
“殿下,王上真是好大的手笔,这样多的好宝贝,倒不似赏赐,像是聘礼,要是盖块红布,还真叫人艳羡,以为是天大的喜事呢。”
荷文神情明媚,翻翻这个箱子,掀掀那个箱子,在满地金银中穿梭,喜形于色。
不过流玉看到这些,丝毫提不起兴致。不仅是因为对赵携憎恨难消,还因为早些年见得多了,惊不起波澜。
“荷文,你为何总是称殿下,不称娘娘,就不怕被有心人听去了,到赵携面前去告你的罪吗?”流玉漫不经心地抓起一把珠串,挑挑拣拣,选了一串赤红的珊瑚手串,拿在手中摩挲。
“殿下!您不也从不自称‘本宫’吗,想来定是不喜如此,奴就没有改口。而且,在奴心中,您永远是奴的流玉殿下,不曾变过,这突然变了,倒是会不适应。”荷文笑着望向流玉,说得真诚。
“你倒是可爱,这个可喜欢,赏赐给你。”流玉浅笑,把珠串塞给荷文,叮嘱道,“往后在人前还是改口罢,本殿下更不喜麻烦找上门来。”
“是!奴谢殿下赏赐!”荷文行了一礼,抬起头,满脸欣喜。
次日破晓,赵携差来身边的内侍,把望舒阁的大门敲得咚咚响。望舒阁清幽,声音直接传进里屋,把梦中人吵醒。
流玉憋一肚子火气,耐着性子,让人把内侍请进来,听他说完话。
由于起得太早,流玉双眼朦胧,不停打着呵欠,强忍着睡意和怒火,一言不发地听他废话。
但内侍的嘴一直没停过,一会儿在说邀请他们去赏花宴,一会儿又说赵携操持政务如何辛苦,絮絮叨叨,扯东扯西,简直不知所云。见流玉和各宫人只是听他讲,沉默少言,心里越发觉得这些人好拿捏。清清嗓,正准备进行下一轮说教。
“好了,不就是赏花宴么,本殿……本宫知晓了,”流玉赶紧出声打断,咬牙道,“你回去告诉他,下次不要这么早扰人清净,很没礼貌。”
那内侍悄摸看流玉一眼,又看一眼,忍不住推拒道:“王上虽仁德宽宏,但仪度威严,流玉娘娘,怎可言如此不敬之语。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自古如此,礼法不可破。若娘娘不识宫规礼法,奴会禀明王上,替您寻个司仪,日夜教导。”
阉人狂妄!
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本殿下不敬!
流玉顿时气血上涌,脑中炸开,忍无可忍,走到内侍面前去,啪,一个鲜红的巴掌扇在他脸上,清脆而响亮,。
“阉人敢尔!来人!给本殿下拖下去,剁了喂狗!”
内侍挨了耳光,没想到流玉敢打他,一时呆愣在原地,又听到要拿他喂狗,哭天喊地道:“你!你不敢动我!我是王上身边的人!你一个亡国公主能拿我怎么样!这里可是王宫!”
他一边指着围拢的宫人,一边掏出赵携给他发的腰牌,癫狂地展示上面的文字。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看清楚了吗!谁敢动我!”
不得不说,这番恐吓还是有用的,原本要架走他的侍卫们,看到那块腰牌后,犹犹豫豫,再也不肯动手。
“愣着干嘛!动手!”
“回娘娘,吾等不敢动李内侍。”侍卫们齐齐跪下来,埋着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流玉砰地一声,往桌子上砸了一拳。
“废物!”
不管流玉怎么说,一群人畏畏缩缩,就是不动手。
荷文对他们翻了个白眼,上前道:“殿下,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明面上动手。今日不若先放他一条狗命,以后慢慢算账。”
流玉看着他们,头一个比一个埋得低,跪在地上,怯懦不堪,实在是不堪用。拂袖转身,冷冷哼一声,算是应允。
得了令,其余人迅速撤离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挨训。
门被带上,吵闹停止。
屋里人走得干净,流玉靠在桌边,自己拿了茶壶倒上一杯雪芽,一口吞了进去。
喝完仔细一看,手中的茶杯,正是昨日赵携赏赐下来的物件。一股无名火上头,双眼一瞪,把杯子朝门口摔去。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东西都敢忤逆本殿下,若是流玉殿的宫人还在,他们早就死了十回二十回,憋屈!
不过,这内侍竟敢那样挑衅到本殿下面前,这宫里岂非人人都敢如此,若以后都是此般忍气吞声,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父王。
看来,本殿下身边的人,是时候清理了。
生气归生气,赏花宴还是要去的。
望舒阁宫人们忙忙乱乱,又是给流玉梳洗打扮,又是在庭院洒扫,终于赶在未时末拾掇好,齐齐整整出门了。
说起来,这还是流玉醒来后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见国破家亡后的王宫。整个王宫都是她从小跑惯了的,不说建筑高楼,就是一花一木也都还记得。一路上走过去,亭台楼阁,画槛雕栏,仍是旧时模样。其余不曾变,单换下了何氏族纹,把赵氏族纹弄了上去。
赏花宴在木犀别院开筵,距望舒阁不过一刻钟脚程,很快便到了。
因是赏桂,流玉特意穿得清雅,没有过于华丽的首饰和妆容,正契合了那句“山寒桂花白”,与满院桂花相得益彰。
“哎呀,本宫就知道,王上不会真的拿个别院开筵。这木犀别院,竟然是个一亩半的桂花林园,真是妙极!”
一个满身珠宝的女人自院外走进来,正同随行的宫女鼓掌称赞,神态夸张。一面说着话,一面去折桂枝,要让宫女给她插在发髻里。宫女左边插插,右边怼怼,就是戴不上去,无奈道:“娘娘,您的珠钗戴得太多,桂枝插不进去了。”
“胡说!没用的东西。”女人一把夺过桂枝,学着宫女的手法,自己捣鼓起来,许是一下把力用得大了,哧溜,把钗子挤了一只出来,掉在土里。
荷文从前哪见过此番情形,一掩嘴,噗嗤笑了出来。
谁知,正在土里捡钗子的女人,立即停了手,愤愤地往流玉这边望了过来,一看她们身上没有值钱的首饰,只当是来参加宴会的寻常女眷。冷笑一声,钗子也不捡了,抄着手走过来,一副要把气撒在她们身上的架势。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嘲笑本宫,穿得这么寒酸,也配出席太子宴会!银花,掌她们的嘴!”
“如此口出狂言,你是哪里来的泼妇,在本宫面前叫嚣,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太子,王上就一个皇子,哪里来的太子,真是不怕死。”
说完,流玉无心和她斗嘴,懒得去惹麻烦,带上随从就要离开。
可“麻烦”偏偏想惹她,见她要走,呼喝着把人全部围了起来。
“你跑什么跑,敢做不敢当,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要么,你磕三个头给我道歉,要么,本宫抓着你的头,帮助你磕三个头给我道歉。”女人带着一丝得意,补充道,“你可记清楚了,太子就是太子,本宫是他的生母,又受王上独宠,这受封太子之位,是迟早的事情。”
她的这番言论,流玉听了只想笑,也摸清楚了对方无甚头脑。
“你就是清仪?这般蛮横,传闻果真不虚。”流玉抚了一下鬓发,故意装作怜悯。
“你!哪里来的风言风语!”
果然,清仪听了跳脚,就要让人去查是谁说的。
“清仪。”不远处传来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人群立即散开,为她腾出进去的路。
一个嘴角带笑,眉眼弯弯的女子,走了进来,看看流玉,又看看清仪,摇摇头,仍是温声道:“好啦,也并非大事,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又转头对流玉抱歉地笑笑,道:“想必你就是流玉吧,我是北舒,早些年听闻流玉殿下生得胜西施,压王嫱,我还不信,今日得见,果真不假。让你见笑了,我刚入宫中,又是异国女子,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流玉看北舒亲近,对她行了一礼,道:“多谢解围。”
“阿姊!”刚刚没敢出声的清仪忍不住抱怨,“为何与她这样好脸色,就算她是新封的王妃,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亡国公主,有何可怕的。”
北舒无奈,还了流玉一礼,直接扯着清仪走了。刚走两步,又停下,对流玉道:“你同我们一起罢,王上就在前面,听说有人带了几盆极品建兰,何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