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林小实死了 ...
-
天昏沉沉的,街道上的林小实像是在墨水瓶里行走,头痛欲裂。
他快死了。连续的高烧不退演化成肺结核,干枯的嘴唇如同落败的秋叶嵌在灰沉沉的脸上。
一双原本像通透猫眼石般的杏眼,被疲倦和病痛折磨后,黯然失色。
商店的檐前挂下了牛筋绳索那样的粗而白的雨。行人像离散的鸟群,自有归处。
拖着沉重的尼龙袋和灌了铅似的双脚,林小实再也撑不住了,一跤摔在了泥泞的心坎上。
挣扎着,痛苦着。
循环的雨季。
突然就不想挣扎了。林小实在寒风中大声抽噎着,哭给自己看。
回想自己的人生,林小实意识到这就像个笑话一样。
六岁被养母收养,十二岁回到顾家,从一贫如洗的破败小巷到豪门鳞次栉比的深宅大院。
第一次知道了仅仅活着是不够的。
唯有努力争取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是他信错了人,辜负了一直默默帮助他的人。
如果已经堕入深渊,还会怕地狱吗?只是,欠了谢琳琅的,还有机会还吗?
雨水混杂泪水模糊了林小实的视线。上一秒还在忏悔,内疚,下一秒他预感到真的要离这个世界而去了,恐惧弥漫心头。
“我不能死,不能,咳咳……”林小实咳嗽不止,冬雨刺骨加剧了他的病情。
一切的回忆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像电影倒带快速地在他脑中闪现,终于,一口鲜血直达喉头,被□□束缚的灵魂这一刻得到解脱。
雨,绵绵不绝,平等地降临至大地,但从不关心人的生死。
时间仿佛静止了,直到一抹热源撒向床上的少年。
指缝间是久违的阳光,林小实醒了。
我不是死了吗?林小实万分震惊。这手怎么这么白嫩细腻,而且小了很多?这个房间怎么这么熟悉?灰色的瓦房下横竖交叉的木头房梁,暗黄色的墙壁有粉质脱落的痕迹,蜘蛛网四季生长在角落里,蓝白色的棉被和身上发白的背心。确定这就是记忆中的老房子,养母林氏的家。
我在做梦?扇了自己一耳光。
“嘶!”好痛啊。林小实揉揉脸蛋,发现脸蛋好软好嫩,扯扯脸蛋子,根本不是长期风吹日晒的皮肤质感。
一骨碌下床,险些被自己的小短腿惊到。从犄角旮旯里的记忆匣子中辨识方向,来到养母的房间,直扑梳妆台。
好小,这么小只的自己只在照片中见过。
水灵灵的黑色杏眼,白嫩的皮肤,粉嫩的唇,浅棕色的鸡窝头。没有后来痘痘满脸乱飞,长期熬夜引起的黑眼圈,还有肺结核引起的病残样儿。
他重生了!林小实狂笑。一直笑得直不起身,最后又开始哭了。
冷静过后,林小实抹抹眼泪,坚毅的眼神里透着疯狂和决绝。上辈子他林小实名副其实,是个诚实的大蠢蛋,这辈子,他要忏悔,忏悔自己的愚忠、盲从和冷漠,忏悔自己的懦弱、胆怯和天真。
顾家人,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