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侧》叆雪霏霏

64、林遨的秘密

　　早朝就如何处置白澄和林遨一事，群臣激愤，白澄在狱中攀咬林遨，说是听从林遨的蛊惑，才起兵谋反。即便如此，群臣还是一致认为要处死白澄。穆长盈明白，白澄和林遨现在是拴在一起了。不过她还是还了白家清白，下令三日后处死白澄和林遨。

　　御书房，穆长盈头疼的闭着眼，“皇姐，你真要处死白澄？”穆靖云也明白白澄非死不可，可他实在不忍心，像白澄这样的忠义之士最后竟落的这般下场。

　　“朕也不想，可眼下的局势你也看到了…………”狮子被削去利爪，这种感觉当真难受，但她又不得不权衡利弊。

　　穆靖云绝望的垂下眼帘，皇帝纵然手握大权，可有些事确实无能为力，白澄一路从尧城打到天都脚下，这等罪责任只杀他一人已是莫大的恩惠。

　　赵南楚，“陛下，林遨无论如何都要见陛下一面。”

　　“他还真是不死心，罢了，朕也想去见见他。”

　　天鉴司的大牢建在地下，甚是昏暗，通往牢房的石阶打扫的很干净，不过刚进来便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通道两旁亮着油灯，把整个牢房照的甚是明亮，有种鬼市的感觉。为了防止林崇提前杀了他，穆长盈才命人把林遨从大理寺的牢房转移到天鉴司的大牢，林遨披头散发的被锁在牢房内，他浑身脏乱不堪，手腕处血迹鲜红，像一头驯不服的狮子，不断挣扎。他倚在墙壁上，垂着头，黑发掩面。穆长盈站在牢门外，如此落魄的林遨她还是第一次见，从前林遨不管何时都是衣着鲜亮，骄傲的昂着头。“说吧，你为何执意要见朕。”

　　听到穆长盈的声音，林遨抬起头，双眼血红，在黑发的覆盖下格外的恐怖狰狞，林遨挣扎着起来，想更靠近穆长盈一些，可惜被铁链束缚着距离。“陛下，我是冤枉的，全是林崇和白澄陷害我。”

　　穆长盈差点笑出声来， “证据确凿，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林遨抬起红肿的手腕，放在膝盖上，“证据？证据不都是他们编造的，尤其林崇，他为了自保什么事做不出来。”

　　穆长盈，“太医也给你们滴血认亲过了，你和林崇确实不是亲兄弟，林崇舍弃你不也在情理之中。”

　　林遨大笑，悲愤交加，“我到底是不是林家的儿子林崇最清楚，就我回西北调兵一事，是林崇主张我这么做的。”

　　穆长盈不耐烦的抬了抬眼皮，“林遨，证据，你有证据吗？”

　　林遨摇晃着头，无可奈何的大笑，“证据？是啊，证据，我没有证据。就算我死，也不能让林崇好过。陛下还记得白恒之死吗？”

　　还敢跟她提白恒，穆长盈美眸瞬间冷了下来，“朕岂会不记得。”白恒之死让北疆对她心存嫌隙，到死她都不会忘。

　　林遨，“我虽好大喜功，可分得清轻重，贪功我认，但害死白恒这事休要我一个人背。”

　　穆长盈，“所以其中还有隐情。”

　　林遨决心鱼死网破，干脆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他就是死也要拉着林崇，“陛下豢养暗卫，林崇也有死侍且不比陛下的暗卫的差。当年陛下跟去西北的暗卫皆被林崇的死侍所杀，他还伪造了陛下要除掉白恒的信，以此离间白家军对陛下的忠心。”

　　“还有呢？”这些事她早知道了，她心里掀不起波澜，林遨接着说道，“当年臣说白澄泄露我方行军路线，是我存心污蔑他不假，但确实有人泄露行军路线。”

　　穆长盈，“你是说林崇将西北军的行军路线泄露给鞑靼和漠北？”

　　林遨，“除了他还有谁？这些年他不止让手底下那群人贪，和周边国家王室来往更是密切。”

　　这点穆长盈确实没想到，“林遨，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朕还是要看证据，不是靠你的一片之词。”

　　林遨凄凉的笑了起来，“确实啊，我是没证据，给陛下提个醒总可以吧。还有，陛下真觉得我是想谋反自己当皇帝？”

　　林遨有野心不假，但若说他野心大到想当皇帝穆长盈还真不信，“你还想说什么？”

　　林遨笑的骇人，“陛下可知皇长子还活着？”

　　穆长盈狠厉的瞪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

　　看穆长盈的反应，林遨得意的笑了笑，“看来陛下还不知道皇长子活着，他身边还有一群蓝越王室遗孤帮衬。”

　　穆长盈当然知道穆靖元还活着，只是没想到阿越那群蓝越人帮衬的是他，“他们帮衬的不是你吗？”

　　林遨笑了好一阵，“陛下，你还想不明白吗？就算我的母亲是蓝越公主，我也只是一个将军，手握重兵又如何？能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吗？”

　　穆长盈攥紧衣袖，“所以，你们打算等着朕和白澄斗的两败俱伤，乘机拥立皇长子继位。”

　　林遨，“当然。”

　　穆长盈突然明白阿越等人为何甘愿赴死，顺便攀咬林遨，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林遨身上，为的是保全皇长子穆靖元。“当年你为何要火烧罗家？”

　　林遨一阵冷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在讥讽穆长盈，“陛下想知道吗？如果我告诉陛下，陛下会饶我一命吗？”

　　穆长盈，“不会，即便你不说朕早晚有一天也查的出来。”

　　林遨绝望的抓着头，“也罢，这些秘密我也不想带着下地狱。告诉你也无妨，大概是我十四岁的时候………”

　　林遨十四岁那年少年英姿，刚过完生辰，有次傍晚回家，他本想去先去看看自己的母亲。到门口的时候，看见母亲在偷偷祭拜什么人，见虞夫人哭的伤心他也没过去打扰。有次他乘虞夫人外出，偷偷跑进虞夫人的房间，将母亲偷偷藏起来的牌位拿出来，看到牌位的那瞬间他惊得说不出话来，牌位上写着先父赵集。他记得小时候，母亲说过自己出身江南商贾之家，而且自己姓虞，这个赵集又是何人。

　　林遨当时想不通其中缘由，只觉得母亲可能伪造了家世。直到有次他无意撞见母亲和司徒嫣出入茶楼，便起了疑心，偷偷跟踪母亲，他发现虞夫人每次和司徒嫣见面都在同一座茶楼，还是同一间房，于是他事先藏进茶楼的房间。

　　当时的司徒嫣已有三十几，不过看着也就二十岁出头，一张寡淡清冷的脸，尤其她的眼神很是很冷漠。她称呼虞夫人为公主，听完她们的谈话，林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是蓝越公主。司徒嫣总是蛊惑虞夫人复国，说罗家是当年的禁卫军之后，蓝越国被攻破的时候，蓝越王赵集让他们带着蓝越的宝藏先走，为以后复国留下财产。

　　蓝越都亡国十几年了，凭一个妇人的疯狂执念便妄想复国，何其可笑，起初林遨怕极了母亲的身份被发现，想方设法的让她远离司徒嫣，可后来他发现司徒嫣根本就是个疯子，她竟然蛊惑虞夫人控制林家，把林家的势力作为日后复国的储备力量，简直异想天开，不可理喻到了极致。而且这个司徒嫣会巫术，说不定是她控制了自己的母亲。

　　林遨越想越害怕，等他成为大将军之后更害怕。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司徒嫣，彻底断了虞夫人复国的念想，于是林遨便找了几个死侍潜入罗家，先用药迷晕了他们，然后一把火烧了罗家。

　　司徒嫣死后虞夫人变得郁郁寡欢，不久便离世了。“何其可笑，司徒嫣和她的那批人还妄想复国。”林遨笑道。

　　穆长盈，“他们的国家被灭了，还凭借一腔热血复国，执念也好，痴想妄想也罢，都值得敬佩。”

　　林遨，“本就是痴心妄想，我可不想让司徒嫣的执念毁了我们的生活，只能先下手为强。”

　　穆长盈，“顾秉淳呢？你杀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秉淳？”林遨回忆了一下，大笑一声，“那个倒霉鬼，他啊。有次他林鸿志那个废物喝酒，两个人说起了罗家，顾秉淳提起了曾经见过我母亲和司徒嫣在茶楼会面的事，我以为他知道什么，便让林崇的死侍杀了他。”

　　穆长盈极为不快的瞪着他，“仅仅是因为你怀疑，便让人杀了他。在你眼里一条人命还不如草芥？”

　　林遨不以为然的笑着，“不只在我眼里，在林家所有人眼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命都不值钱。”

　　穆长盈，“所以林崇也知道你的母亲是蓝越公主？”

　　林遨，“他岂会不知道，林家所有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穆长盈起身，她已经没有什么要跟林遨说的了，走到一半突然回身，“并非林崇要舍弃你才说你不是林家的孩子，你确实不是林家的孩子。林崇的母亲是个善妒的人，常在林建业的饮食中下药，林建业妻妾成群，只有三个孩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林遨大惊失色，“胡说八道！”

　　穆长盈勾了勾嘴角，“你的父亲是林府的一个下人，你的母亲早知道自己的丈夫不能生育，但她又想在林家站稳脚，她一个妇人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孩子稳固的地位，故出此下策，那个下人被利用完后，被你的母亲毒死投入井中。你的母亲虞妙容，并非你看到的那般柔弱，复国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执念，并非受到了司徒嫣的蛊惑。”

　　林遨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穆长盈转身离开地牢。刚出来，阳光照的她有些眩晕，“给他一杯毒酒，让他死的体面些，林遨这些年乖张暴戾不假，可也为临周立下不少功劳。”

　　周乐斐，“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