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绕》璞音

12、第 12 章

　　十二
　　阴天，她推开窗，连风都变得凉爽一些，阳光垂在阳台上，难得萎靡，庭院的地板被雨浸湿之后，在阳光的辐照慢慢变干。与其枝沟通不畅之后的这几日，生活倒是更加平静一些。昨晚睡前特地与周姨打过招呼，今天不用留她的早饭，为了躲避其枝，她已经连续晚起了好几天，等到其枝出门之后，她才懒懒下楼，或者去山下找些吃的，要么就背着画板，去观景台发发呆。照常背上画架出了门，因为阴天，风吹得舒爽，在小卖部买了些零食，她对画布的耐心只维持了不到十分钟，山下高中的课间操音乐一响起，她又忍不住拿出了望远镜，往山下的学校望去。
　　其枝今天出门前，她在阳台已经看见他的衣服颜色。今天他穿的是白色的短袖，与其他学生白色的校服融为一体，凌澄左找右找，终于在操场的角落里找到了他。他的衣服变得灰扑扑，看起来在尘土里不止滚过一圈，旁边的老师慌慌张张地跑来，似乎在询问他情况，他低着头沉默，直到老师走远，他转身抬起头，凌澄才看见他额头上不知何时贴上了白色绷带。一时心急，凌澄往他的手机发送了信息，询问情况，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早上也几乎没有什么收获，画布潦草添了两笔，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都在使用望远镜和发呆中度过，直到闹钟提示她已经到午饭时间，凌澄才起身往民宿的方向走。院子里安静，小羊看见凌澄，先凑了上来，湿哒哒的鼻子碰到了凌澄的小腿肚，凌澄蹲下来与它耍了一会儿，客厅传来吵架的声音，如果没有听错，应该是里面的人在吵架，砰的一声，茶杯在门框上砸出了声响，再碎成好几片。凌澄不敢进去，只在院子里找了椅子先坐下。房内争吵的声音减小，周姨抹了抹眼泪，拿了扫把出门，应该是想打扫碎瓷片，一出门就看见了远远坐着的凌澄。
　　“凌澄啊，”
　　她的眼泪有些还挂在脸上，眼睛已经红肿，声音有些颤抖，呼吸不畅，应该是刚刚动过怒：“里面比较乱，我还得收拾一会儿，你先别进来，在外面跟小羊玩一会儿吧。”
　　“周姨，我帮你吧。”
　　她已经预感不太妙，周姨夫妻俩平日里几乎没有大声说过话，一下子吵成这样，无非就是因为云景与林叔的事。她往周姨所在的方向走去，近看才发现她的额头上划了一道口子，血也渗出了一些。凌澄摸了摸口袋，没找到纸巾，周姨拍了拍她的手，无声地告诉她自己不需要。林叔也跟着走了出来，看见凌澄，原本铁青的脸色有了些缓和，点了根烟，直接避过了凌澄，往民宿的大门外走去。
　　推开一楼的大门，客厅里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碗杯的碎片。周姨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被撕坏的衣服换下。凌澄拿了扫把，先替她扫起了地。已经快到十一点，她愈发紧迫，要赶在其枝回来之前，将客厅恢复原样。她从未看过长辈这样大动干戈的吵架，周蝶都是有理的一方，自己的爸爸从未这样摔碗摔盆，没想到第一次碰见家庭纷争，竟然是在他人家里，凌澄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赶紧将地上的一团糟收拾清楚才好。
　　“凌澄姐姐。”
　　云景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凌澄从打扫之中抬起头来，她险些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笑容凝固在嘴边，快速地与她打了招呼，眼神稍微对视过就立刻收回，但出于好心还是出声提醒：“你下楼的时候小心一点，地上很多碎玻璃，你可别踩到。”
　　“好，那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她直接从楼梯拐向自己的房间，对于客厅的狼藉毫不在意。凌澄看着她走进房间，内心说不出来的别扭。周姨已经换完衣服出来，随意拿了创可贴，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她从凌澄手中接过了扫把，继续处理完地上的垃圾。小小的客厅安静，凌澄没忍住，悄悄开口：“今天怎么跟林叔吵起来啦？”
　　“其实，”她低着头，眼泪又流出来，滴在了地上，“我不是其枝的亲生妈妈。”
　　凌澄愣了愣，对周姨突如其来的坦白感到无措，赶紧找来纸巾为她擦眼泪。不知为何反应比较适合：“您对其枝这么好，我们都能看见的。”
　　“我努力了呀，可是他还是不满意的，只要一吵架，他就要把这件事拿出来戳我的伤口。他跟那个云景，也是不干不净的啊。”
　　周姨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眼泪越流越多，凌澄愣住，事情发展速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周姨已经知道了所有秘密，即使凌澄早已知道这件事，但还是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云景跟林叔？”
　　“是啊，我竟然今天才知道，真的像个傻子一样。”
　　周姨摇了摇头，似乎还是难以置信，“我和他都十几年的夫妻了，我都不知道他还会做出这种事。小姑娘才十八岁啊，你说他怎么做得出来？”
　　“那其枝他应该不知道吧？”
　　“你不能让他知道。”周姨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现在可是高三了，不能分心的。我们当初选择为他转学，也是为了他的病情着想的。”
　　“什么，什么病？”周姨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凌澄只觉得脑子都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的。总之，你不要跟其枝说起。我最近就是压力太大了，我太累了。”
　　周姨喃喃自语，用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心情似乎更加沮丧。
　　“我们出去散散步吧。客厅我都扫得差不多了，出去散散心吧。”她将周姨手中的扫把放到一旁，先挽起了她的胳膊，拉着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