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之连城》北辰风

3、相识

　　距离下一站还有十二分钟，时间足够。

　　时间，足够了……

　　段连城依稀仿佛听见这人又跟自己说了些话。

　　某种异样的第六感令段连城觉得这人跟自己说的话很重要，奈何困意如潮水般袭来，脑子倏然变得沉重，目光所及通通化作浮光掠影，意识亦随之悄然涣散。

　　都三年了……

　　这该死的地铁，克制他的失眠真是该死的奇效。

　　这是段连城在即将陷入深眠之际，内心最后的慨叹。

　　“时间随着行人缓缓后退，仿佛又看见，你的脸……地下铁赶快飞……”

　　昏黑的睡眠一直持续到终点站。

　　随着一记沉重的垂头，段连城猛地惊醒，赫然发现这次竟没人叫他，他是自己醒的。

　　而地铁也并没有终止运行，而是准备调换车头反向始发。他赶紧定了定神，而后快步下了地铁，轻车熟路的奔向出站口。

　　直到段连城打车回到自家园区楼下，时间已经来到了夜十一点。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立即上楼。

　　昏黄的路灯将他本就高峻的背影拉得老长，却也温柔的溶解了他一身坚硬而颓丧的轮廓。

　　他点了支烟，散漫疏懒的背靠着路灯下的栏杆，吞云吐雾间不时抬头望一眼前方冰冷伫立的高层建筑，寂静，沉默。

　　今夜无星无月，些微夜风带来几许窸窣寒凉。

　　也不知是被指间轻扬的烟气迷了眼，还是夜色太深沉，段连城的余光忽然察觉到有人正从黑暗中向他走来。

　　刑侦人员的职业病令他第一时间便判断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且似乎还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抽着烟，既不刻意无视，也不过多关注。

　　对方的脚步声缓慢而坚定，段连城依稀有种被其目光深深锁定的奇异错觉。

　　仿佛蕴藏着某种穿透黑暗的力量，直接得毫不掩饰，令他异样的同时也不得不朝对方回以注目。

　　段连城朝来人的方向看去，恰逢对方正走进路灯照见的范围。

　　“麻烦，借个火。”

　　这人淡淡开口。

　　乍听对方说话，段连城一时有些怔忡。

　　这人的声线温雅而肃穆，又似乎透着几许沧桑的倦意。

　　昏黄的路灯将对方的身形描摹得痩削而修长，精致的暗红色西装衬衫连同领口内的肌肤都被镀了一层轻浅的凉晕。

　　这人的面容独有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神情不苟言笑，却尤显静谧庄重。

　　这人的左眼很好看。

　　段连城心中暗自莫名的赞了一句。

　　然而诡异的是，这句话他心里这样想，嘴上竟也险些冲口而出，亏得他及时刹车，作势不小心被烟呛一鼻子的模样，干咳一声，硬把这话给咽了回去。

　　段连城极少主动干这么唐突的事，上一次还是十年前在警校念书时干过。

　　今夜真是信了谁的邪，他撸了撸下巴以掩饰莫须有的尴尬。

　　不想对方竟被他这个小动作给逗笑了。

　　那一丝笑意极为浅淡，别有一股波澜不兴的味道。

　　“我们认识么？”

　　段连城试探性的故意将话说得带有歧义，对方可以理解为拒绝，也可以理解为单纯的不答反问。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非但不搭腔，反而三两步走到他身侧，也如他一般靠在了栏杆上。

　　两人挨得很近，段连城甚至能闻见这人身上淡淡的草药气息。

　　他这才注意到这人手臂上搭着一件天青色大褂，大褂领口处别着个执业药师的名牌。

　　段连城长长叹了口气。

　　“我们认识。只不过我不记得你，而你却知道我。对么。”

　　这人转头看他，眸光深沉而缄默的描摹着他的脸，仿佛在看一个相识了很久很久的人。

　　“你究竟是谁！”

　　蓦地，段连城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人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决不能错失了解真相的机会。

　　于是，更加唐突的话便冲口而出。

　　“我就住在这楼上，不然先上我家坐坐？夜里风凉，上去喝杯热水歇歇？”

　　不想对方闻言竟微不可察的怔了一瞬，而后又露出了极浅淡的笑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