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出走国家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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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气冲冲地奔回了宿舍，拿出背包，胡乱塞了几件衣服，不理会同宿舍队友的纷纷询问，冲出宿舍直奔高铁车站。
陆北的家乡，在东北的三线小城，距离北京，几个小时的高铁车程。
等到陆北坐上了高铁的二等座，仍然还觉得、胸口犹如被强行塞进了一块带棱带角的碎石块，硌得胸口生疼。
等到陆北老爸老妈在医院病房里，看见忽然平地冒出来的陆北，双双被吓了一大跳。
“小北，你怎么回来了？”
陆北先扑到病床前，看了看老爸的脸色。
还好，除了乱蓬蓬的头发、病号服，这是标准住院状态，除此之外，似乎没什么脸色惨□□神萎靡面色痛苦之类的。
“呃……爸，你怎么样?”
“嗨！我没事儿！就是有几项指标不好！手术也是小手术！”老爸美滋滋的挤眉弄眼，“趁机会把年假休了！”
陆北觉得硌在胸口的那块碎岩石，变成了巨大无比的深渊，而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老妈又关心地问：“小北，你怎么忽然跑回来了？”
“呃……我……跟队里请假了……”
老爸一听就急了：“请什么假？你妈都请假照顾我了！你在这能干什么呀？不告诉你，就是怕耽误你训练！你还往回跑！明天赶紧给我回去训练！”
老妈看着陆北低下头不说话，有点心疼，赶紧替陆北说话：“哎你着什么急，儿子也是心疼你！反正假也请了，回也回来了！既然回来了就待几天呗！那……小北，你到底待几天啊？”
老爸老妈的目光一起集中到了陆北的身上。
“唔……待几天吧……”陆北觉得后脊梁的冷汗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北度日如年。
他吃不下，也睡不着。
就算睡着了，也会在噩梦中惊醒。
每次手机“叮叮”一响，他都会第一时间满怀期待的去看，但是都不是游教练。
甚至都没有一个队友联系他。
陆北的心，又沉、又冷。
他是不是被放弃了？
他无数次点开手机，看看游教练的手机号，微信号，然后再关上手机。
他按不下去啊。
他知道，这件事他是冲动的，但是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觉得他是错的。
他生气在于，这件事，从头到尾，没人问他的意见，没人在意他的感受。
他是脾气好，但是也倔强。
这几天，他也无数次，在心头盘旋过这个念头，可能他真的再也回不去国家队了，可能他真的再也不能打球了。
一想到他再也不能打乒乓球了，他的心，就隐隐绞痛。
他有多爱乒乓球啊！
所以，陆北的每一个噩梦，都是若干年后，他的球拍挂满了蜘蛛网，而他成为了一个观众，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队友们在比赛、在拿金牌。
然后，他都会午夜梦回，默默地脸上挂满了眼泪。
陆北的精神不振，连陆爸陆妈也发现了。
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第一天陆爸陆妈开开心心的端详着他，离别好久了，儿子总也看不够。
第三天，陆爸开始催他回去了，他支支吾吾。
第七天，父母倒是不催他了，但是一天到晚，拿担忧的眼神看他，也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第八天，陆爸终于忍不住了：“小北，你到底什么时候归队？我这身体，确实没问题啊，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耽误训练！”
陆北低着头小声嘟囔：“不着急……等你出院吧……”
陆爸看着陆北的表情，忍不住追问：“小北，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你可别瞒着我们！”
陆北抿着嘴，他想着，要不要说。
陆爸真的急了：“你要是不说，我就给游教练打电话了！”
陆北动了动嘴唇，抬起头，又低下头。
他预计一说，就是一场地动山摇，一场暴风骤雨。
说不定老爸会真的被气病。
陆爸一把拿过手机，真的要打电话了！
陆北这回，不说也真的不行了：“爸！我，我这次回来……”
话还没说完，陆妈忽然开门冲进了病房，带着惊喜说话：“陆北！他爸！快看看谁来了！”
陆北一回头，就看见，老妈身后的，是面带和蔼微笑的，杨总教练！
陆爸是杨总教练的球迷啊！一眼就认出来，嘴里激动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啊呀！哎呀！哎呀呀呀……”
杨总教练微笑着过来握住陆爸的手：“陆北爸爸！老陆啊！听说你住院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我我我……”陆爸激动地语无伦次，结结巴巴，满脸都红了，“我没事！没事！怎么敢劳驾您啊……哎！小北！小北！快打招呼啊！”
杨总教练回身，看看瞪大了眼睛，僵硬地愣站在一旁的陆北。
他走过去，拍了拍陆北的肩膀，语气亲昵却又带着点责备：“陆北啊，队里是给了你几天假，可是你也得按时归队啊！游指导还等着你训练呢！”
陆北只觉得“腾”的一下，全身的热血都倒流灌到了头脸上。
陆妈紧着忙活：“快快！您快坐！我给您倒杯水……哎呀这里没有茶叶……我给您洗水果去……”
陆爸想起来之前跟陆北的对话，赶紧问：“杨指导，小北，在队里还听话吗？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上来脾气，有点儿犟！这点儿随我……”
杨总教练“哈哈”笑了，打量了一下陆北，肯定地点点头：“还真有点儿！不过啊，陆北有天赋！能吃苦！队里教练组都很看好他，游指导一直夸他呢！”
陆爸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寒暄了几句，杨总教练说：“我这次到沈阳开会，抽空来的，这就走了，还得赶火车回去，明天还有会呢！老陆啊，陆北常年不在你们身边儿，要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及时跟队里说！队里别的没有，我老杨还有点儿人脉，认识的人不少，总也能帮上忙！陆北啊，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杨总教练情商真的很高，怪不得能做到领导的位置，日后还成了中国乒协的掌门人。
陆爸听到这热乎乎暖人心的话，眼泪都在眼里打圈了：“您这话说的！我们没啥困难！你们都那么忙，还得为国争光呢！小北交给您，交给国家，我们放心！”
临出门时，杨总教练冲着陆北说：“陆北，你送送我？”杨总教练冲着陆北眨了眨眼睛。
陆北赶紧点头：“啊！我送您出去！”
陆北蔫蔫地跟在杨总教练身后出了门，看着杨总教练、背着双手，不急不慢地在前面慢悠悠走着，陆北低着头，听着自己心跳像是在打鼓。
他跟杨总教练，在队里的时候，统共也没说过十句话。
虽然杨总教练在他们这些小队员面前，总是和蔼可亲的鼓励他们，但是听常向阳程曦他们说起过，杨总教练脾气很火爆的，曾经把当着全队的面，把一个大队员足足当众骂了一个小时，骂得那个也曾经拿过世界冠军的大队员面如土色抖似筛糠，头都抬不起来。
就看杨总教练一下子就把范志远开回了省队，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现在陆北的心里，又激动、又忐忑、又害怕。
杨总教练能特地从沈阳坐火车来看陆爸，还能说出那样的话，还给自己圆了谎，那就是……不会开除自己了？
可是……可是……陆北心里是知道的，这次自己确实任性了！他虽然在国家队的时间不长，但是也知道，这样的任性，是国家队不会容忍的！
会不会，把自己赶回省队？或者再重新回二队？甚至，重新变回陪练？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过了长长的医院走廊，走出了医院的大门，走到了阳光明媚的外面。
拐了个弯儿，杨总教练率先找了个花坛，坐了下来，看了看低着头满腹心事的陆北，点了点下巴，示意他也坐下。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暖洋洋的照下来，温暖却不晒人。
两人还是沉默了一会儿，陆北低着头，感觉到杨总教练在看他，可是他没勇气抬头。
还是杨总教练先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萝卜啊，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陆北缓缓抬起头，蠕动着嘴唇，舔舔自己紧张干涸的唇，终于喃喃小声说了一句：“杨指导……对不起……”
杨总教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一撂蹶子就这么跑了，知道不知道队里多担心？游指导这几天，因为这事，头发都白了一绺！”
看着陆北惭愧地红了脸，杨总教练又缓和了语气：“不过啊，这事啊，游指导也有不对的地方。唉，我们都是60后、70后，队里现在的主力呢，也都是80后，对90后，特别是95后和00后，我们还没有太多的沟通经验。我们小时候，就知道听话！听家长的话、听教练的话！哪像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儿啊，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个性。这次游指导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就替你做了决定，所以你不满意，对不对？”
听到杨总教练这样说，陆北更惭愧了，赶紧摇头：“不不……没有……是我不好……”
杨总教练“呵呵”笑了，顿了一顿，才继续说：“萝卜啊，其实，游指导，真的对你特别好，差不多，快把你当成他的儿子、孙子了。我也不瞒你说，其实啊，我当初刚刚把游指导调到国家队的时候，他就跟我提你，说你特别有天赋，而且还特别努力，绝对是未来的国乒主力!绝对是未来的世界冠军！所以啊，从调你到国乒当陈涛的陪练，再到你一步步从二队升到一队，都是游指导一步步替你谋划好的！”
陆北惊讶地抬起头，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到国乒队当陪练之前，杨总教练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那都是游教练的推荐。
他没有想到，原来他的每一步，背后都是游教练的推动和促成。
“你想想他要是不对你上心，怎么会对一个小队员这样费心劳力？别的不说，他都多大岁数了，还陪着你一天四练，早上六点起床陪你跑步，你自己说说，他对你，付出了多少！他的白头发啊，全都是为你长得！”
是啊，当初自己在俱乐部，第一次见到游教练的时候，他还是一头黑油油的头发，现在才过去两年，两鬓都斑白了。
陆北眼圈微微泛红了，心中愧疚之情大增。
杨总教练发现了他的愧疚，心里觉得，还是孺子可教啊。
当教练的，不怕付出，也不怕付出没结果，就怕对方不领情。
体育圈那么多的师徒反目，就是佐证。
杨总教练欣慰地微笑着，鼓励他：“萝卜，你要是能体会到游指导对你的期待，你就好好努力！游指导看好你！我看好你!整个队里的教练组都看好你！你好好加油！我等着你拿金牌的那天，我亲自去给你颁奖！”
陆北再次涨红了脸，眼里闪动着泪花，郑重其事地用力点了点头。
那天临走的时候，杨总教练嘱咐他，还是尽快归队吧，训练的压力，确实还很大。
这次陆北没有犹豫，当天下午，就辞别的仍然在激动中的父母，踏上了回北京的火车。
回到了北京，回到了国乒的基地，陆北行李也没放，直接跑到了游教练的办公室，啥也不说，先把一个小盒子，往游教练手里一塞。
游教练满腹狐疑，拿起小盒子，凑到眼前，左看看、右看看，端详了半天，疑惑地问：“这是……染发膏？”
陆北吭哧吭哧地憋出来一句：“教练，以后你的染发膏，都归我买了！”
游教练又好气、又好笑，在手里掂了掂：“行！以后，咱们俩约法三章！第一，我什么事都不瞒着你。第二，你有意见坦白跟我讲，但是不能再任性跑路了！第三，”他自己也忍不住嘿嘿笑了，“第三，你小子，以后负责给我买染发膏！”
当然了，染发膏是没少买，陆北从此之后，也还是没少让他操心，没少让他白头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出走国家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