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碧天静》随春山

46、一生一世

　　傍晚的时候，二人在街邻的见证下，在回春馆的竹声中，梨花树与桃花树映衬下，拜了天地。

　　待四邻宾客都走了之后，周琮进了屋，赵初静调皮，自己将盖头揭了下来。

　　“你又顽皮。”周琮宠溺地抱着她，“这个是要我来揭开的。”

　　“太闷了，我自己揭开难道就不是你的……”意识到“妻子”，她还没转变过来身份，一时失语。周琮倒是只注意到了她说“太闷了”，他道:“我让你久等了。”

　　“我们终于，成亲了。”经历了白天的事，初静觉得如释重负，他们终于完成了世俗的仪式，成为了正式的夫妻。

　　虽然早就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周琮再看到她，还是带着新鲜感，一天了都很累，初静掀了盖头便瘫在床上，周琮坐在她身边。

　　“我到现在还是后怕不已。”周琮紧握她的手，想用自己的热手暖热她的手。

　　初静说:“也有你怕的事？”

　　“是啊。”赵初静整个人躺在床上听他讲话，被厚重的婚服包裹着，一天的劳累，她吃不消了。

　　“我怕，怕失去你，怕找不到你。”

　　“没事了，我好好的在这里，只是现在好累啊。”

　　赵初静身上这婚服有些许沉重，头上的步摇也都是实打实的金步摇，也是十分重，压得她脖子疼。

　　周琮将她头上的步摇都一一取下，三千青丝散开，她还从未在周琮面前完全披头散发，即使当初在桃花幽谷养伤，她也绾着发髻，只是未戴任何装饰，突然卸下所有的头发，她觉得自己又被周琮了解到了她个人的一面，这种感觉其实让她还不是很适应。

　　周琮看着她的神色，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他道：“你从未在我面前紧张过，也从未担心过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

　　“那是因为如今我们结为夫妻了，我的一举一动，你都有机会看到。”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周琮摊开被子盖在她的红色婚服上，“你躺一会儿，然后我们去街上吃饭。”

　　晚上，二人换了寻常的衣服，出去先吃了晚饭，又在大街上逛着，二人十指紧握，看着这人间繁华。

　　“今天晚上与以前的夜晚没有什么区别。”赵初静说：“我们两个感情一直这么好，我甚至觉得，成亲只是一个仪式，我的感受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概是，我们太熟悉了。”周琮买来一个糖葫芦递给她。

　　二人准备逛会儿街，然后去茶楼听书。刚进茶楼，周琮寻了二楼一间好隔间。

　　“幸好今日来的早，要不然这么好的位置可就没了。”赵初静沾沾自喜。

　　“二位喝些什么?”店小二来了，将身前的白毛巾甩到身后。

　　“龙井，果茶。”初静虽会煮茶，但并不爱喝茶。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煮茶呢？”

　　赵初静边扫视茶楼边说:“茶有什么好喝的?”她之所以会煮茶，是因她师伯非要教她煮茶，她本人并不爱喝茶。她坐到周琮身边，温言细语地说:“来日方长，这位公子，只要你想喝，她会随时给你煮茶。”

　　周琮一笑:“那她可真好呀。”

　　“那当然了，因为你对她好呀!”

　　周琮将她揽在怀里，温声说：“前几日，程翊去外地采购药材，顺便给你带了一些颜料，都是一些很稀有的矿石。”

　　“好，回去试试，我好好感谢他。”初静故意这样说。

　　周琮突然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你这话没良心，我让他去寻的！”

　　“好好好，感谢你！”赵初静又重新躺回周琮的怀里。

　　说着说着丝竹之声便入耳。

　　其实，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成亲只是一种仪式，他们早就习惯了对方在自己身边，如同今日，他们早就已经融入对方的生活之中了，成亲之日可以和往常一样出来逛街，来茶楼听书，赵初静面对自己的夫君也没有新娘子的羞涩，周琮却觉得今日是只得纪念的一天，和初静结为夫妻，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她就在自己怀里，自己可真幸福啊！

　　茶楼散场之后，周琮拿出一件斗篷给她披上，二人准备回家。

　　等周琮背着赵初静回到回春馆之时，已经快子时了，程翊在门口站着，看着周琮走了过来，程翊连忙接过赵初静手腕上系着的糖炒栗子，她已经睡着了。

　　安顿好赵初静，周琮从楼上下来了，程翊马上便说:“属下无能，那男子被灭口了。”

　　周琮面色似是没有变化，他道:“今日事多，忽略了那边，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何况是十个月。”

　　“属下打听过了，在先生与夫人出门之前，杨苓曾与赵姑娘见过面，目的的是让赵姑娘离赵嘉佑远些。”

　　“初静是如何回应的?”周琮来了兴趣。

　　“赵姑娘认为此事错不在自己，还骂了杨苓，二人闹得很不愉快。”

　　周琮道:“赵嘉佑自己品行不端，那杨苓还要找受害者的麻烦，真是物以类聚。”

　　夜里，赵初静醒了。

　　映入眼帘的便是周琮的睡颜，他卧在床斜前方窗下的矮榻上，盖着一方红色棉被。

　　周琮睡觉浅，他也醒了。

　　“怎么了，初静？”

　　“无……无事。”

　　赵初静又躺下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周琮。

　　她其实还未及时转变身份，而周琮也知道她的想法，所以二人并未睡在一张床上，也未行周公之礼。

　　昨日她坐在花轿上，觉得头重脚轻，正准备掀开帘子看看，没想到那些人把她抬到了一个陌生的农家院子，她刚下来，天旋地转，有一个人身穿红衣，五大三粗，伸手就将她抱到屋内扔到床上。

　　她明白自己被下药了，根本没力气，那男人关上了门就开始扯她衣服，她瞅准机会拔出头上簪子插到了那人脖子上，随后她也没功夫理乱糟糟的衣服头发，直接就往外跑，在路上遇见了陈家姐弟这才转危为安，现在想想，真的后怕，她成亲的大喜日子，居然有陌生男子来非礼她。

　　她没有再说话，又沉沉睡去。

　　他借着黑暗看着她的面容，虽然看不清，但是他知道他看的是怎样一张容颜。

　　从外边回来，他便把她抱到床上休息，自己则去矮榻，他心里忐忑不安，一晚上都睡不着，他有些卑微，觉得自己不配和她以夫妻名义睡在一间屋子里，他不敢对她做什么，两人只是各自躺着休息，他十分敏感，怕自己冒犯到她，吵到她。

　　初静，我们真的成亲了，我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做亲密的事，旁人不会再反对了，我们可以一辈子厮守在一起，我这样不堪的人，是个幸运的人，可以和你在一起。

　　……

　　周琮早早就起床了，他要为她做早饭，做好之后，便上楼唤她起床，初静已经起了，正坐在镜前梳理头发。

　　“起来了?”

　　“已婚女子是不是应该把头发盘起来呀。”

　　“你随意，怎么好看你怎么来，今天穿哪件衣服?”周琮问。

　　“你挑一下吧。”

　　“穿件粉色的。”周琮将衣服放在床头，他说:“其实你啊，穿艳丽的颜色更美。”周琮走过去看她，拿起桌上的眉笔，“来，初静。”

　　画好了眉，周琮又帮她选腮红。赵初静惊讶万分，他什么时候对于女子妆容这么了解了?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周琮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爱她，自是要了解她的所有，了解一下女子的妆容而已，有什么难的？收拾好后，二人下了楼。

　　周琮的厨艺越来越好，这么多年，也一直在精心研究，早饭煮了粥，有咸菜有包子，周琮怕她不合胃口，还特地给她烙了一张饼。辰时四刻，二人开始吃饭。

　　医馆占着一间房，旁边是餐厅，再旁边是厨房。三间房既连成一体又相互独立，餐厅不大，摆了一张圆桌和一些花瓶装饰品，二人之前一直在这里吃饭。

　　“你先吃那几块饼，刚烙好，热还软。”

　　赵初静夹了两块放到周琮盘子里，“你也吃。”

　　“一会我们去看梅花好不好?”

　　“春梅?”她眼前一亮，自从回来，她还从未去看过梅花，再不去，梅花都要谢了。

　　“对呀!”

　　“可以折几枝吗?我觉没有叶子的梅花，以及没有叶子的梨花和桃花都好美。”

　　“我向看守园子的老者要一株，移回来栽院子里你天天看。”

　　“到时候，这个院子里五颜六色的，每天看着也会开心。不过……种哪里啊，院子还有地方吗?”赵初静看了一眼院子。

　　“砍几枝竹子，弄大一些空地，不让竹子挡住它见阳光，那院里的梨花就被竹子挡得一直不长茂盛一些。”

　　赵初静说:“我觉得梨花长得挺好的，它可以接受到阳光的，竹子在它身旁，为它遮风挡雨。”

　　“快吃，吃完我们去看梅花去。”周琮给她夹菜。

　　下午，二人带了一株红梅树苗回来，周琮砍去了几丛竹子，挖了个土坑二人一起将红梅树种了进去，又将土埋好，浇了一些水。

　　“什么时候能开花啊!”赵初静问。

　　“看它能不能活了，这几日天气还太冷，不知它能不能活。”

　　赵初静说:“它也需要穿件衣服。”说罢，她便往楼上跑。

　　“你慢点儿！”

　　赵初静拿了件小棉衣，周琮又去找了一根细绳，给梅树做好了保护措施，院里种的这些花树都是观赏型的，只开花不结果。毕竟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物呀，万物都是如此。

　　夜里，二人在房间里对坐饮酒。

　　周琮又拿出当日成亲前让她看的所有家产，“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必须收下。”周琮又说:“那几家药铺，都是程翊找人在经营。

　　赵初静说:“好，我暂且保管。”

　　“不是让你保管它，这些都给你。”

　　“行。”赵初静倒了两杯酒，“你好久没有同我一起饮酒了。”

　　酒过三巡，初静已经有些醉意，她小声说道：“对不起。”

　　周琮不解。

　　她接着说：“夫妻都是要同床睡的，而我……还让你委屈在矮榻上。”

　　周琮一笑，“我不介意的，初静，我能和你成亲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今晚，我们尝试同床睡吧，我们一点一点来，如果冒犯到你，我先说声对不起。”

　　“没事的初静，你不必强迫自己，我尊重你，你想一个人休息就一个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