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张引华

59、第五十九章

　　此时，一缕清风顺着山道裹挟着竹树的清香悠悠扬扬而来，沐岚斜倚在廊柱旁，右腿屈膝，右手搭在膝头，不紧不慢的浅酌着，江风眠在院中捡起一段树枝，来回比划，倏忽间地面泥土松动，呈现出一副歪歪扭扭的怪图。
　　沐岚起身走下台阶，也跃身跳入图中，江风眠电光之间将断枝抛于沐岚，接过断枝后，又扶住沐岚握枝之手，继续比划，二人恍若两只灵动纤颀的竹节虫。
　　忽然江风眠抬脚将沐岚右腿踢出，足尖随即点在适才所画北面玄象上，并道：“山风，你看此象方北，乃是水位。我那日所追之人便与此方有关……”语毕，江风眠也不对沐岚展述阴阳燮理、奇门幻术，又携着沐岚回至廊下继续饮酒，且饮且道：“我于上月与他初次交手，乃是去寻传说中的魔域神山的？”
　　话到此处，沐岚疑惑道：“魔域神山？前辈寻它作甚？”
　　江风眠又满饮一盏，咂嚰咂嚰嘴道：“我那徒儿被妖兽掳掠失踪多日，我怀疑乃是魔道所为。”沐岚一听，心中一揪，江风眠又道：“也是怪我，成日以惩恶扬善，荡平邪魔为业，不想仇家找上门来，连累了他。现今要寻他，得先找到魔域神山才可。”沐岚随即问道：“魔域神山在何处？”
　　江风眠道：“传说在一片积雷深渊边上，山上有一紫草已有万寿，但没人到过。”
　　沐岚听其描述便知那魔域神山便是风积山了，只是紫汀幽兰已故。江风眠又道：“我那日照着师祖传下的古籍到处寻访，不知是个什么地方，但美的异常，满山遍野的鸢尾草开着浅紫色的花，远远望去像一片紫海，我寻思这是什么地方，一阵风把漫山鸢尾刮的伏地不起，那才丛中慢慢露出一个人来。”
　　沐岚疑道：“一个人？”
　　江风眠道：“是一个人，我看他久卧不动，正要上前查看，那人突然魔怔一般直僵僵的起身往山下冲，我也悄悄尾随，跑到一处莲花湖边，那人一个猛子扎进湖里，过了一阵，又从那湖里腾出，嘴里刁着条活鱼，吃的满嘴飚血，肠肚乱流，哎呀，比我这糟老头子还邋遢呀。我正犯恶心，不想他一纵身跃上岸来，我正欲出手格挡，不想被一只黑手从背后袭晕。”
　　沐岚闻言惊得目瞪口呆，江风眠惬惬饮了一口酒道：“我只当自己便葬送在那里了，何曾想我命大如此，也不知被谁救了，醒来时已经在三曲湾上。我便四处访查，却闻听城里近日妖异四起，已有数人遇害，且作案手法皆是将人炼成干尸，我却在此时又遇到那吃鱼的汉子，后面的事你便都知道了。”
　　沐岚侧身前倾，疑道：“前辈是猜测被害之人与那莽汉有瓜葛？”
　　江风眠以手拍膝，笃定道：“不错。”神色又转而凝疑道：“不过今日一闹，这线索又断了。”
　　沐岚右手食指点唇，神色渐凝，忽而眸光闪动：“前辈，那莽汉是见不着，那些遇害之人的尸身可还能找到？或许以此为线，能理出点头绪来。”
　　江风眠如炙石上的蚂蚱一般，弹起身来道：“不错，我怎么糊涂了，咱们就从此处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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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枉死非命者，按当地习俗向来停尸于城外义庄。
　　沐江二人赶到时已是子夜十分，借着些微薄秋气，已是寒崖苍尽、枯槁层林，那义庄就落于其间，却也与其萧索阴鸷之气相得益彰。
　　江风眠上前叫门，暗夜之下叩门声愈使人胆寒，一阵叩门声后并无守夜人应门。江风眠性急道：“和这么些死人睡在一处也能睡得这么香，老夫当真佩服了。”语毕，便使拳砸门，一拳刚落，只闻吱呀一声，门便开了一掌宽的缝。
　　二人谨慎启门入户，借着些许微光，院中枯枝败叶横呈，可见此处并无人监管，正对大门有数步风化残损的石阶。二人拾级而上，只见正厅大门已卸在道旁，窗纸也残破耷拉，进到厅里，一排石桌上整齐摆放这五具草席包裹的无名尸。
　　江风眠从怀中拿出火折，点燃旁边的油灯道：“还好有半盏油灯，山风，你从那头我从着头，咱们先把这席子解开。”
　　沐江二人本也算见多识广，却在看见尸身之时纷纷吓得一个趔趄。
　　江风眠挺挺腰身，举火上前，案上共又五具尸身，皆死相惊怖，皮肉枯槁。沐岚正移目看为首的女尸，忽然从女尸口中爬出一直八爪横行之物，沐岚本以为是此处荒僻，梁上蜘蛛跌落，不想定睛一看竟是一只通体炭黑，瞳如赤焰的毒蟹。
　　江风眠又四顾探查，案底皆有小板上面书着“壬戌年壬戌月壬戌日壬戌时”，江风眠便抚颌蹲身细思此为何意。正当此际，一粒石子掠空袭来，将江风眠手中火折震脱。二人紧忙往来石方向追去，却是前时所遇的汉子，江风眠狠笑一声道：“那日让你浑水摸鱼跑了，现下你居然还敢现身，莫怪老夫不留情面了。”语毕便飞身横扫，那汉子也并不手软挺身侧踢，与江风眠形如二龙抢珠之势。沐岚此时也不管什么道义礼常，只恨自己法力尽失，一个鹞子翻山从那汉子面门掠过，扰得那人视线凌乱。
　　那汉子见二人妄图以武力以少胜多，只将眼白一露，口中默念一决，顿时于后脊生出铁肢树根，根根粗如碗口，径直挥向二人。江风眠大呼一声：“不好，咱们着了这邪物的道了，壬戌年壬戌月壬戌日壬戌时乃是至阴时刻，此物现了妖身，咱们不是对手，快退回义庄结守护界。”语毕，二人奋力撤退。
　　进庄后，江风眠指使沐岚掠阵护法，自己大念秘咒，将四下土壤所纳水汽尽数逼出，结成秘银网，将义庄笼罩。
　　庄外山音隆动，随风而来那妖物踏步之声渐次将山音盖过。江风眠只一心念咒无有旁骛，沐岚既急且惧，若能在此时冲破玄关，恢复灵力便可皆燃眉之急，思及此处，头上秘银正被那妖物用铁肢乱刺，江风眠满脸汗珠，抵御吃力，眼见便要破防。沐岚也学过此咒，便也学江风眠状，协力结界。二人越是奋力，那妖物越是兴致激烈，穿凿之声愈发震动。江风眠一口鲜血喷出，不及揩拭，又奋力结界。沐岚也因江风眠吐血而分心，一时不防，那秘银结界如冰晶一般粉碎入土。